陳寄北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你練過書法?”
“小時候闲著沒事,在家練著玩兒的。”夏芍笑笑。
她沒怎麼上過興趣班,書法算是唯一下功夫練過的。
主要是她爺爺比較傳統,以前在單位時寫得一手好材料,特別講究字如其人。小時候老師布置作業寫小楷,別的孩子都是糊弄了事,就她爺爺在旁邊盯著,要求她必須寫好。
可惜她大學學了個計算機,整天跟代碼打交道,這筆好字也沒了用武之地。
夏芍說得輕巧,陳寄北卻不信誰在家隨便寫寫,就能有這麼漂亮的字。
不過她不說,他也沒多問。
見夏芍填完了,他拿過表格又看了眼上面的字跡,才折好,“我明天交到單位。”
夏芍點頭,突然注意到他的手,“你手怎麼了?”
陳寄北的手指修長,指骨分明,但因為時常幹活,保養得並不算漂亮。此刻除了指腹上的薄繭,那雙手上竟然還有幾處細碎的傷口,隻是早就不流血了。
聞言他低眸看了眼,沒怎麼在意,“下午劈竹子時割的。”
上回去登記結婚,他被人抓傷,也是這樣輕描淡寫,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夏芍一把拽起他的手,“你這傷口得處理,裡面還有竹刺呢。”
女孩兒的手軟軟的,可能是體質原因,指尖比他這個剛碰過水的還要涼。陳寄北試著抽了下,夏芍松開了,人卻反手把他按到炕上,自己下了炕。
“你坐這別動,我找找镊子。”
搬新家要用的東西多,什麼剪子、镊子、錘子……夏芍買了一大堆,全裝在屋角一個紙箱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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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翻了翻,找到镊子,又拿白酒消了一下毒,才對著窗外的陽光開始幫陳寄北挑刺。
比起陳寄北,她皮膚白皙許多,捏著镊子的手指水蔥似的。因為垂眸的原因,纖長的睫毛密密覆下來,像兩把小扇子,趁得一張臉愈發肌膚勝雪。
陳寄北不禁錯開視線,過不多久,又重新落了回來。
夏芍沒注意,一心一意把幾處傷口裡的毛毛次都挑出來,“好了。”這才發現男人正在看著她。
看的是她的臉,而不是她挑刺的手。
夏芍有些疑惑,下意識摸了摸臉,“我臉上有東西?”
陳寄北神色頓了下,本想說沒有,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有”。
“是不是剛才看鍋的時候弄上灰了?”夏芍忍不住又抹一下,“還有嗎?”
陳寄北黑眸望著她,“有。”
怎麼還有啊?
夏芍覺得整張臉都快被自己摸遍了,正準備起身去拿鏡子,男人手伸了過來。
洗過手有段時間了,他指腹又恢復了熱度,輕輕在夏芍頰側撫了兩下,“好了。”
不知為什麼,夏芍總覺得他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話音格外低。
錯覺吧?
夏芍抬眸看去,發現男人臉色寡淡,並沒在她臉上多做停留。
果然是錯覺,估計在大佬眼裡她跟何二立沒什麼區別,可能還不如何二立跟他熟。
夏芍把镊子放回箱子裡,沒注意到身後男人微蜷了下手指。
一邊收東西,她一邊還問:“食品廠弄竹子幹嘛?”江城這地方可不產竹子。
“固定木桶要用。”陳寄北淡聲說了句,覺察到夏芍可能不清楚內情,又補充:“食品廠做醬油,都是用木桶裝。木桶是拼裝的,外面用竹箍固定,竹箍用一陣就得換。”
這麼說夏芍就懂了,塑料桶要八幾年才有,現在裝醬油裝酒還真得用木桶。
她問陳寄北,“你在單位是做這個的?”
“嗯。”
那難怪他會做木工,還敢上手做寫字桌……
也不對,現在的家具多是榫卯結構,做木桶跟做寫字桌還是差挺遠的吧?
“每次做都會受傷嗎?”夏芍在考慮要不要專門準備點藥水。
“也不是,今天送表哥請了一個多小時假,有點趕。”
這麼說夏芍就放心了,眼見時間差不多,她正要出去盛飯,有人敲門,“是陳寄北家嗎?”
夏芍見來的是個年輕男人,二十三四的年紀,容長臉,丹鳳眼,長得還可以,但她不認識。
她回頭看了眼屋內,“你是?”
年輕男人見她沒否認,眼前一亮,趕緊走過來跟她打招呼,“你就是弟妹吧?我……”
他一抬手,袖子上那股雞糞味兒就飄了出來,夏芍都沒等她說完,“啪”一下將門關上了。
陳慶豐差點被門板撞到手,整個人都懵了。
屋裡夏芍也有點懵,這人哪來的啊?怎麼這麼味兒……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低聲對陳寄北道:“找你的,管我叫弟妹。”
“是陳慶豐。”陳寄北已經聽出來了,臉上神色徹底寡淡下來。
他下炕,先把窗臺上的小座鍾收了,鎖進箱子裡,接著又開始收夏芍剛剛用過的鋼筆。
這麼如臨大敵的嗎?
夏芍想了想,把自己沒用多少的大瓶雪花膏也收了,接著是鏡子,她平時用來當零嘴的瓜子和炒花生……
這回頓了下的換成了陳寄北,等她收完,陳寄北才沉著眉走去開了門。
外面陳慶豐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
他這麼倒霉的嗎?去哪家,在哪家吃閉門羹。
別不是陳寄北跟他媳婦兒說了什麼吧……
真的,要不是夏芍長得嬌滴滴的,他都懷疑夏芍也是回去拿掃帚了。
正想著,屋門刷一下被人拉開。大概是有了心理陰影,看到陳寄北那張冷臉,陳慶豐竟然下意識往後縮了下,倒把站在陳寄北身後探著頭的夏芍弄得微愣。
夏芍忍不住看了陳寄北一眼。
大佬兇名在外,不會對他這位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做過什麼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事情吧?
陳慶豐也察覺自己這樣有點慫,正了正神色,“聽說你結婚了,咱爸咱媽讓我過來看看。”
結婚的時候不來,現在結婚大半個月了,想起來來了?
陳寄北不置可否,“你是來找表哥的吧?”
就這麼被一語戳穿,陳慶豐臉色有些不自在,“哪能,主要是來看你,順便去表哥家串個門。”
扛了一路包他實在累了,看看屋裡,“咱能進去說嗎?”
陳寄北冷著臉沒說話,身後的夏芍則心有餘悸看了看他衣袖。
陳慶豐被看得尷尬,“之前不小心蹭髒了。”趕緊把包放到地上打開,拿了件幹淨衣服換上。
他們這是住的對門,不好真這麼把人撵出去。
夏芍看看陳寄北,陳寄北沒再說什麼,把門讓開了。
陳慶豐立即拎著東西進去,一雙眼睛開始四處打量。
房子不錯,地上還有地板。收拾得也幹淨,牆上炕上都是新糊的。就是東西少了點,除了新打的一對箱子一個炕桌和兩把椅子,就再沒看到什麼值點錢了。
陳慶豐覺得不可置信,“你們就這麼結婚了?”他結婚的時候都沒這麼寒酸。
陳寄北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輕嗤一聲,“不然呢,家裡又沒給錢。”
陳慶豐當然知道家裡沒給錢,“你不會自己攢?你現在都是工人了。”
在老家這些人眼裡,去了東北的那都是有錢人,吃得比他們好,穿得比他們好。完全忘了工資高的地方消費也高,城裡又不比農村,吃一口東西都得拿錢買。
陳寄北懶得跟不想聽的人解釋,“你這次來,家裡給我帶什麼了?”
陳慶豐背了那麼大一個包,帶的東西可多了。有花生、地瓜幹,還有自家曬的鹹魚。
可那都是給陸澤同帶的,根本沒有陳寄北的份兒。
夏芍哪看不出他臉上的為難,卻故意驚喜道:“肯定帶了,有沒有給我這個新媳婦的紅包?”
陳慶豐:“……”
陳慶豐本打算直接住在陸澤同家,現在陸澤同不在,他人都來了,總不能真什麼都不留下。
沒辦法,他隻能打開包將花生分出來一半。
還沒分完,夏芍已經看到了包裡的鹹魚,“哥你竟然還帶了鲅魚,我最愛吃這個了。”
她長得本來就漂亮,氣質又軟,說話時眼睛亮亮地看著人。
陳慶豐腦子一熱,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把鹹魚也給出去了,隻剩一點地瓜幹。
再讓夏芍說下去,他就不用去找陸澤同了,趕緊把包合上,“我聽說表哥調走了。”
陳寄北就知道他沒在陸澤同那裡碰釘子,是不會到自己這邊來的。
此刻聽到他問,男人隻是淡“嗯”了聲,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倒是夏芍故作不知,“你去過表哥那了?”
陳慶豐哪能看不出陳寄北眼裡的嘲諷,隻能試著和夏芍搭話,“在車上碰到一個老大哥,家就在表哥家附近。我怕找不著你們這,先跟他去了,去的不是時候,碰上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