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伯言馬上道:“後者。”
他喜歡她的纖弱,喜歡她的美貌,他不介意她是寡婦不介意幫她照顧女兒,他隻想要她。
林氏聽了,很想諷刺一句,諷刺他真心喜歡一個女人的方式,便是逼良為妾,但林氏沒失去理智,不想白白觸怒郭伯言,那樣對她無益。收斂所有憎恨與恐懼,林氏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那雙美麗清澈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郭伯言心中一驚。
林氏哽咽質問,淚如雨下:“既然國公爺沒有婚配,既然國公爺真心喜歡我,為何還要我做妾?就因為我是寡婦,您便看不起我,用姨娘的名分輕.賤我?我雖沒有國公爺尊貴,可我也是京城正經人家嬌生慣養的女兒,讀過四書五經,恪守三從四德……您若真嫌棄我嫁過人,幹脆別惦記我,又何必嘴上說著喜歡,卻專做一些欺負人的事?”
說完低頭,無聲垂淚。
郭伯言懂了,林氏,是想做他的正室夫人。
男人的眉頭,皺了起來。平心而論,他確實有些輕視林氏,知道她是寡婦時,他第一個念頭便是要收她當妾室,根本沒有想過給她妻位,而且郭伯言相信,換成其他權貴,也會跟他一樣的想法。
現在林氏要求做國公夫人……
目光再次落到對面跪地嗚咽的美貌女人身上,郭伯言為難地摸了摸下巴。他真的想要林氏,如果林氏尚未出嫁,便是平民百姓,他也願意明媒正娶,給她臉面,可,林氏是一個帶著女兒的寡.婦,就算他答應,太夫人呢?
想都不用想,太夫人絕不會同意。
注定辦不成的事,郭伯言幹脆不考慮,上前扶起悲泣不已的美人,抱住她纖腰。見林氏竟然沒有抗拒,郭伯言口幹.舌燥,一邊壓抑心猿.意馬一邊柔聲哄道:“不是我不想娶你,是,我也有為難之處,但晚晚放心,隻要你跟了我,我保證給嘉寧挑個青年才俊,最次也是狀元郎。”
林氏聽他喚自己閨名,便知這人估計把她祖上三代都打聽清楚了,既苦澀又無奈,但在妻妾這件事上,她絕不退步。
按住男人開始不老實的手,林氏想後退,他不放,她便伏在他胸口,悲切道:“我知道國公爺為難,如果我孑然一身,國公爺不嫌棄我我便感激了,但我身為人母,必須替嘉寧考慮周全。國公爺是要替朝廷幹大事的人,不在家的時候多,一旦您走了,嘉寧受委屈了怎麼辦?一個姨娘護不了她……”
她腰肢纖細,她無助的哭聲婉轉勾人,郭伯言全身火熱,腦袋也熱了,呼吸粗.重地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天色不早了,咱們先歇息,明早再從長計議。”說著低頭,就要親林氏脖子,越是脆弱的地方,越讓他興奮。
林氏卻趁他不備猛地推開他,迅速從袖中摸出一把剪刀抵住脖子,決絕地朝郭伯言道:“國公爺真想要我,便等我回京,您三媒六聘風風光光接我們娘倆進門,不然我活著也隻是一個以色.侍人的姨娘,任人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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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可憐,郭伯言緊緊盯著她的剪刀,臉色難看極了。
林氏揚首與他對峙,為了表明心跡,她手上用力,刀尖兒輕易刺破那細嫩的脖頸肌膚,刺眼的血珠登時滾了出來。
郭伯言目光一寒,冷聲斥道:“尋死覓活嚇唬誰?若我不在乎,你死了,於我何損?”
林氏淚落,悵然道:“是啊,不過一條賤命,死就死了,可我想賭,賭您的真心,倘若您舍不得我死,我也心甘情願跟您了,連人帶心,都給您。”
郭伯言怒極而笑,笑著笑著,忽地轉身,如急流猛退,衣袖帶風。
林氏視線模糊,剪刀仍舊抵在脖子上。
郭伯言行至門口,突然頓住,頭也不回道:“明日我派人過來,送你們母女回京。”
作者有話要說: 我跟你們說,小妖精們,你們上章都沒給我666,但我還是心軟地寫了個大肥章!!!
哼,晚上有二更,但二更是肥是瘦,就要看你們的誠意了!
☆、007
郭伯言離開後,派來一個叫竇義的侍衛,五官周正,沉靜穩重,負責保護林氏母女上京。
林氏沒告訴女兒,讓竇義換身衣服,暫且假扮自家家丁。郭伯言的意思她懂了,但昨晚林氏要求做國公夫人,其實有兩個目的。她由衷希望郭伯言惱她痴心妄想,一氣之下厭煩了她,不再糾纏她們母女,但顯然,郭伯言對她的覬覦超過了一個國公爺的理智。
第一條路已經被堵住了,現在,林氏將擺脫郭伯言的希望寄託在了衛國公府太夫人身上。別說堂堂國公爺,便是普通的芝麻小官,有幾個會娶寡婦當繼室的?郭伯言被欲.望衝昏了頭腦,太夫人一定會想盡辦法打消郭伯言的念頭,屆時她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或許能勸服郭伯言放過她。
抱著這種念頭,林氏當然不會透露給女兒,最後真躲不過,改嫁之前,她再告訴女兒也不遲。
“娘,舅舅不高興咱們回去怎麼辦?”
此次北上,一家人走的水路,宋嘉寧趴在窗邊,一邊興致寥寥地賞岸邊風景,一邊無精打採地問母親。兩輩子,她對舅舅的最後印象停留在母親病故,舅舅來吊唁那日。舅舅跪在母親墓前,哭得很傷心,說了很多他對不起母親的話,事後還問她要不要隨他去京城。
宋嘉寧知道舅母不喜歡自己,當時二叔二嬸又極力挽留,宋嘉寧便沒有答應。那時宋嘉寧還覺得舅舅是喜歡她的,可當她認清二叔一家的真面目寫信回京求助時,舅舅竟然連個字都沒親手寫,全是舅母字跡,之後幾年舅舅也沒有來江南探望她這個外甥女,宋嘉寧就徹底斷了依靠舅舅的念想。
給郭驍當小妾時,郭驍曾問她想不想知道舅舅家的近況,宋嘉寧搖頭拒絕了,他們不認她這個外甥女,她何必打聽?人家過得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
“不會的,我們安安乖巧懂事,舅舅最喜歡你了。”林氏將女兒叫到身邊,柔聲哄道。她說的是實話,兄長很喜歡這個外甥女,每年都會送一堆禮物過來,隻是兄長有個懼內的短處,恰好嫂子又不待見她,兄長才不敢明著對她們好。
宋嘉寧嘟嘟小嘴兒,想到都快記不起模樣的舅舅舅母,想到住在京城的郭驍與端慧公主,她擔心地連飯都吃不香了。
在河上漂了一個多月,四月底,客船終於抵達通州碼頭。
外面日頭毒,林氏戴好帷帽,幫女兒也戴上,娘倆手牽手下了船。
“妹妹!”有人揚聲喚道,驚喜的婦人聲音。
林氏聞言,意外地抬起頭,就見遠處兄嫂正快步往這邊走來。兄長笑得真誠,林氏並不奇怪,隻是,嫂子柳氏怎麼也笑得那麼親近?以前見面,柳氏可是連個好臉都不樂意給她,巴不得沒有她這個小姑子。
“妹妹,你們可算到了,我跟你大哥從收到你那封信後就開始盼,都盼了一個月了。”來到跟前,柳氏興奮地道,瞧瞧林氏,她誇了一通,誇完摸摸宋嘉寧的小腦袋,繼續誇宋嘉寧:“嘉寧越長越好看了,要是再瘦點,肯定比你娘還美。”
宋嘉寧呆呆地望著這個陌生的女人,這麼熱情,還是她記憶中的那位舅母嗎?
母女倆都沒反應過來,旁邊林正道看著對面美貌依舊的妹妹,久別重逢的歡喜漸漸被擔憂壓了下去。三月底,與妹妹的家書同時抵達林家的,還有一位衛國公身邊的小廝,那小廝說了,國公爺看上了妹妹,叫他們夫妻好好伺候著,不許有任何怠慢,還告誡他們管嚴嘴,在國公爺回京之前,不得傳出去半個字。
妹妹與衛國公不清不楚,林正道擔心極了,妻子柳氏卻高興地不得了,把妹妹看成了她結交權貴的青雲之路,所以一改往日厭惡妹妹的嘴臉,巴巴地跟著他來碼頭接人。
妻子勢利,見風使舵,林正道不喜這一點,可當年是他看中妻子貌美聰慧,巴巴地娶了回來,如今子女都大了,有些事情,他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前妹妹住在江南,姑嫂倆一年見不了幾次面,眼下妻子有心巴結妹妹,他樂見其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與衛國公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離開碼頭,林正道騎馬,林氏姑嫂倆帶著宋嘉寧上了馬車。
柳氏確實勢利,但她大多時候都是有分寸的。林、柳兩家都是京城富商,論地位是旗鼓相當,想當年她與林氏也是京城商戶圈子中有名的兩朵花,隻不過林氏擅長詩詞歌賦,被人譽為清高的幽蘭,柳氏志在經商算盤撥地啪啪響,被人戲稱母老虎。所謂一山難容二虎,柳氏還是那個被嘲弄打趣的,她自然看被捧成仙女的林氏不順眼了,相處起來難免有個磕磕碰碰。
但柳氏心眼並不壞,林氏守寡後,她也曾勸丈夫接回小姑子,奈何小姑子一心留在宋家,她就不好多說了。說什麼?守寡內裡苦,但名聲好,她當嫂子勸得太多,傳出去街坊們肯定會數落她存心坑小姑子,弄得裡外不是人。
如今小姑子自己回來了,還攀上了京城數一數二的權貴衛國公,柳氏驚喜之下連嫁人之前的那點芥蒂都拋到腦後了,隻想快點跟小姑子問清楚。但有些事不能當著孩子的面問,回京路上,柳氏便隻打聽娘倆在宋家的情況。
林氏心平氣和地解釋,你問一句我答一句,姑嫂聊得還算不錯。
宋嘉寧坐在母親旁邊,偷偷看舅母,見舅母眼睛亮亮的,安慰母親時神色語氣也挺真誠,她越來越糊塗了,感覺就像她把舅母當刺蝟一樣防備,結果見了面,舅母卻變成了一縷春風,待她們娘倆周到熱情,熱情地讓人無所適從。
“嘉寧偷看舅母做什麼?想舅母了就直說。”察覺外甥女三番兩次的偷窺,怯怯地像隻膽小的兔子,柳氏樂了,親昵地將外甥女拉到自己這邊坐著,摟著宋嘉寧摸腦頂,喜滋滋道:“我們嘉寧這臉蛋,一看就是有福氣的,要我說啊,姑娘家還是胖點好看,瘦巴巴的看得人心疼。”
宋嘉寧大眼睛骨碌一轉,終於注意到舅母滿月一樣豐盈的臉頰了,白裡透紅神採飛揚,果然與母親是不同韻味兒的美人。
有這樣的舅母,當馬車抵達林宅,當宋嘉寧看到一個身材圓滾滾的表哥與比她還胖的表姐後,她便隻有一點點吃驚,很快就接受了表哥表姐都是小胖墩的現實。
表哥林萬山,今年十四歲,胖歸胖,但胖得很倜儻,喊表妹時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和藹可親。表姐林秀秀今年十二,個子比宋嘉寧高了小半頭,人也胖了一圈,鵝蛋臉丹鳳眼,顧盼生輝間透露出幾分威風英氣,酷似柳氏。
“姑母,路上坐船很辛苦吧?看您瘦的。”自然無比地將小表妹拉到身邊扶肩而站,林秀秀親昵地關心姑母。
林氏與柳氏不太合得來,但她真心喜歡兄長膝下的這對兒兒女,笑道:“還好還好,秀秀長得真快,都成大姑娘了。”
林秀秀大方一笑。
柳氏撺掇道:“你們倆帶嘉寧去逛逛花園,不許欺負嘉寧。”
“我們姐妹剛見面,好好的我欺負她幹什麼?娘淨瞎操心。”林秀秀哼了一聲,趕在母親數落她之前,牽著宋嘉寧的小手走了。宋嘉寧暈暈乎乎的,本能地回頭找娘,林氏誤會女兒認生,笑著哄道:“去吧,舅舅家花園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