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好趁著看營的醉了大半,趕緊逃將出去,向朝廷稟報淮陽王的肆意妄為。
好在他們被禁足在營地邊上,走不多遠就是木板打造的營牆,兩位欽差在小廝的幫助下,費了好大的勁才翻過了營牆,深一腳淺一腳地逃了出去。
其中一個欽差恨恨道:“老夫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另一位一路踩著泥道:“他得罪的可不止我倆……一會到了前鎮,我自有法子與石國丈的人聯系……淮陽王後天就要攻打寇島了,若是無人給他“助力”豈不遺憾?”
說到這,兩個人倒是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繼續往前趕路……他們走得快些,才好幫助淮陽王朝著鬼門關走得快些啊!
同樣正暗罵淮陽王不是東西的,還有寇島上的大將鷹司寺。
鷹司寺修築老巢多年,而且數年來倭人每次在北海劫掠都是滿載而回,物質充足,是以島上無論是糧食還是□□守島的器具俱是齊全。
最重要的是,還有那新鑄的五門大炮。那是鎮島至寶,一旦出手,絕對叫北海的水軍有來無回。
不過這等辎重卻是寇島上的秘密。為了迷惑淮陽王,他將糧食藏入山洞中,特意不給老弱病殘的倭人食物,以致他們紛紛逃亡。他又屢次派倭人去北海採購糧食,就是要讓淮陽王產生輕敵之念,放心來攻。
可是崔行舟也不知道在等什麼,一直遲遲不見動靜。
直到他忽然得了石國丈屬下傳來的消息,淮陽大軍終於開始整頓,明日便要攻打寇島。
鷹司寺籌謀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連忙將幾個得力的部下都叫來,讓他們準備好弓箭彈藥,應對明日的大戰,自己也順著島巡視一圈,確保每處都萬無一失。
天還未亮,倭人就爬上了山頭,碼頭等處高高的哨塔,舉著西洋鏡不停地在海面上尋找眞州軍的身影。
不久,海上漸漸起了大霧,在朦朦霧氣中,幾點船影向寇島而來,在霧中若隱若現。
鷹司寺探看到北海戰船果然出現,心中大喜,立刻派人通知準備發射火炮,他要讓淮陽王當做寶貝一般的戰船連寇島的邊都摸不到就被炸沉海底,以雪上次自己戰敗之恥。
因為霧氣的遮掩,那戰船忽隱忽現,遲遲不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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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司寺知道這等大船是不會開到淺灘,所以隻待進入射程就立刻擊沉大船,決不讓它們有機會放下小船。
隻是那大船早早就拋錨停了下來,倭人炮手不得不將炮口調高,這樣才能打到戰船。
轟的一聲巨響,火炮所在的山坡仿佛都抖了一抖,五門巨炮輪流射擊起來。很快,遠處一艘戰船的船桅就倒下了,其它幾艘戰船連忙分開,躲避炮彈。
隨著炮彈發射,天空漸漸下起刷刷的大雨來。雨水順著炮口流入,慢慢匯集在炮筒底部,倭人不得不射幾炮就調低炮口把裡面積存的雨水倒掉。但是反復匯集雨水,也對炮筒產生嚴重影響,後面的射擊,炮彈是越打越近,越打越偏,到了最後幹脆就打不到海上了。
好在眞州戰船的氣數也已經到了盡頭,最後隻有幾根桅杆孤零零地半隱半現在霧氣雨水之中,漸漸消逝在海平面上。
寇島上的倭人都發出歡呼。
第171章
鷹司寺嘴角也露出笑意,指派倭人趕到沙灘上,將一會上岸的落水眞州軍都殺了。
他立在半山坡,眼看著自己的人馬朝著海灘前進,便繼續看著遠方已經看不見船影的海平面。
不知為何,鷹司寺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可一時又說不出什麼。
就在這時旁邊的部下們已經興奮地議論著:“這船沉得也夠快的了,難道大燕的船隊都是紙糊的不成?”
這話音未落,鷹司寺的眼睛已經開始圓瞪了起來,他慢慢調轉方向看著說話的部下,將那部下嚇得笑意凝在了臉上。
“混蛋,我上當了!”鷹司寺突然暴喝起來,命令已經下了炮臺的炮手再次爬上炮臺嚴陣以待。
就在這時,在一片滂沱的雨霧中,又有幾個巨大的黑影出現了――那是北海水軍最新的戰船,毫發未損,前行的速度甚快,若巨獸一般朝著寇島逼近。
就在這時,炮臺上的炮手也在鷹司寺的怒吼下手忙腳亂地調整方向,重新填彈裝炮。
可是因為方才發炮太頻繁,加之炮口衝上的緣故,已經進了不少雨水進去。就算撐了雨棚,但怎麼也點不著大炮。就算勉強點燃,也不過是發出沉悶的啞炮,再無半點威力可言。
眼看著大船漸漸逼近,一旁的部下們也慌神了,手足無措地問鷹司寺:“鷹司大將,他……他們怎麼還有這麼多戰船。”
鷹司寺的眼珠子都變得布滿血絲了――北海自然會有戰船,因為方才損耗了他們無數彈藥打下的牙根就是框架子的假船!
若是真船的話,壓根不會沉得那麼的快。
若不是雨霧彌漫,再加上之前石義寬派人送來密報,讓鷹司寺篤定崔行舟會今日來襲,先入為主,其實這點很容易叫人發現。
現在,鷹司寺終於明白:崔行舟這是特意放出風聲,又挑揀著天氣前來攻島的啊!居然使出了這麼個李代桃僵!
就在這時,那大船已經駛近。雖然戰船上的火炮不若寇島陸地上的噸位,可是當拉近距離時,寇島的淺灘便在射程範圍之內了。
淮陽王立在船頭,微微抬手一揮,十門準備好了的火炮對準淺灘開始點火轟炮!
伴著隆隆的巨響,這個淺灘都被炸開了過,那五門大炮也紛紛被掀倒了。
之前在淺灘上等著落水北海兵卒上的倭人們毫無防備,一個個是被炸得血肉模糊,哭爹喊娘。
而淺灘上的倭人們發現出現的不是因為落水而精疲力盡的眞州兵,而是一艘艘滿載著士兵的小船,穿破霧氣衝到沙灘上。
當崔行舟的人馬終於乘著小艇上岸時,岸上的倭人們已經被火炮轟得潰不成軍,隻能束手就擒。
兵卒們找到鷹司寺時,他還沒有死,隻是半個身子都壓在了火炮之下,人也已經半殘了。
崔行舟看著嘴裡冒著血泡的他,冷冷地一笑:“來人將他拖出來,再好好審一審,他的那個神秘的京城內應!
這一次攻島,北海的水軍可以說是毫發無損,便將北海多年的毒瘤拔了下來。
但水軍掃蕩了寇島,留下了清點物資的兵卒後,便凱旋歸來。
此時大雨散去,海面之上是無垠的水洗藍天。
在蒼梧郡的船塢頭處,已經有無數的百姓在翹首等著船隻回來。
眠棠也坐在馬車裡,抱著小熠兒等著消息。
崔芙坐在一對行李包的上面,一時沒有坐穩,要不是眠棠手疾眼快伸手扶了一下,差點栽倒。
她驚魂未定地撫摸了下自己懷孕的肚子,忍不住抱怨:“你可真是的,行舟怎麼會吃敗仗?居然將家裡的行李細軟都裹在車上了,難道他敗了,你便不管他,隻自己要跑不成?”
當初弟弟可是跟她說過,柳眠棠一路跟隨著他去西北時,是生死相隨,死也要將他的屍骨帶回故裡的。
虧得她那時聽了還感動了一下。誰知在北海見識到了,弟媳婦竟然是這副隨時卷鋪蓋走人的架勢。
柳眠棠現如今可沒有以前跟崔芙的客客氣氣,聽了這話,直瞪著她道:“既然打仗,必有輸贏。早些做準備,總比到時候意外來時,手足無措強。再說,你弟弟若打輸了,倭人必定乘勝上岸,大肆擄掠殺搶一番,你留下來又有何用?”
崔芙也算是將門之後,自然受了正統禮教燻陶,一瞪眼道:“就算要走,也得走得堂堂正正,哪有你這麼未雨綢繆的?若是光才與行舟戰死……你便帶錦兒走,我……我一定會殉節與他們同去……”
說著,崔芙悲從中來,不禁掉下了眼淚。
柳眠棠卻一臉正色道:“可不光是你我走,全蒼梧郡的百姓也得走!你以為你弟弟沒想著另一種可能?他一早就吩咐兵卒,做好了必要時的疏散準備。到時候百姓們都要跟我們上山,那山上一處峭壁絕境,已經做了滾石閘門。我藏在山上的糧食,也不是光一個人吃的。他們若死了,你為何也要跟他們死?殺他們的仇人還在,就不能死,總要養精蓄銳再殺將回去,親手扒了賊人的皮,卸了他們的骨頭!”
說這話時,眠棠咬牙切齒,那表情仿佛真的在給人扒皮一般,就連她懷裡的小熠兒都在揮舞著手臂,發出模仿小老虎嗷嗷的叫聲。
就在這時,馬車外的人們突然像炸鍋一般,發出一陣呼喊歡呼聲。
眠棠將小熠兒交到了芳歇的手裡,趕緊站起來遙望海平面。隻見那幾艘戰船在燦爛的夕陽金輝下,緩緩向船塢頭駛來。
眠棠眯起了眼睛,嘴裡輕輕數著船夾板出正在舞動的紅旗子。
那是崔行舟在臨行前跟她和守軍將軍約定的旗語,若是他們凱而回,便三放二收。
若是沒有人打旗語,就說明船上並非大燕的水軍,要讓陸地上的兵將早作準備,好掩護著她跟百姓們撤退。
眠棠看著那三放二收的旗語,激動地咬住了嘴唇。
雖然她知道他應該不會失敗,畢竟她與他演練了那麼多次,甚至失敗後的撤退也都一一商討練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