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棠又拿起五香崩豆充了炮彈,砸向了北海的戰船,隻砸得那幾個大茶杯東倒西歪……
崔行舟一時沉默了,此時的他是又驚又怒。他派出去的探子雖然多,可是幾乎沒有能接近寇島的,自然不知島上的工事如何。
可是倭人居然會有這樣堅利的大炮?那是需要無數精鐵和能工才能鑄造而成。
如果眠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倭人何來這等利器?這也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到的。
一時間,崔行舟突然醒悟到,也許那位石國舅鷹司寺勾結,不是單純地給他下絆子,也許他們之間還有更深一層的利益勾結。
大炮、精鐵……鐵礦?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當初西北被綏王把持的鐵礦最後是落到了石義寬的手裡了。
想到這,崔行舟騰地站起身來,連飯都顧不得吃了,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眠棠看著一床的茶杯、麻花和炸米條也在愣神,突然有些心慌張,覺得自己明日應該找來陸義,讓他再多兌些銀子,備個大些的镐锹,多埋些銀子才心安……
且不說眠棠內室的地磚又要遭殃了,那一邊崔行舟連夜飛鴿傳書,命令西北和京城的暗探追查那西北鐵礦的動向。
如今北海的戰事已經不是簡單的北海一條戰線。既然石義寬在他的背後動起了歪心思,。又在朝堂上掀起彈劾他的浪潮,那麼就別怪他將石國丈查得底兒掉!
隻不過王爺屋宅床上一場炸米條和茶杯的演練,也將北海將士們幾個晝夜制定的作戰方案打得七零八落。
當李光才看著淮陽王在海灘沙盤上的演示時,也是後脊梁冒冷汗。
若是寇島真如淮陽王演示的這番,那麼一旦真的掀起攻島的戰役,那麼北海的船隻大炮,必定受損無數,到時候損兵折將的戰果上報,朝堂上對王爺反撲的浪潮隻怕會愈演愈烈。
到時候,淮陽王多年的軍功就要被徹底被抹平,背負上洗刷不掉的汙點。
“這……若是倭人有這般完全的準備,為何又要匆匆逃離寇島?”
想到這幾日,接連被北海水軍攔截的倭人和貨船,李光才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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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行舟現在無意中被柳眠棠點醒,一時間也全想得清明了。當初鷹司寺要將眠棠送回東瀛是真的。可是想要趁著臺風來臨之際逃跑,就有待商酌了。
他那日從家宅裡出來,詢問了許多北海的老人。那座寇島在沒有被侵佔前,是當地許多漁民的落腳避風處。
島上有許多天然的石洞。可以規避臺風天。而且那些石洞陰涼,就算堆積菜肉也可以久久不壞。
以前許多老漁夫就總在島上事先放些腌制的鮮魚和菜蔬,以備不時之需。隻是後來那島被倭人佔了,現在的許多年輕人,都不清楚島上的情形了。
倭人在寇島佔據了那麼久,光是幾處山洞的糧食備菜,腌肉一類,吃個一整年都不成問題
崔行舟了解了這些後,越想越心內肅殺――現在想來,清查到了那些貨船上,都是些無足輕重的茶葉、瓷器一類的貨物。
鷹司寺為何頻頻派出貨船,又營造著島上無糧,須得定時採買的假象?
那些都是餌,是誘惑著北海水師輕敵攻島的餌!
若不是陸大當家的善於嗅覺危機,他差一點,就上了詭計多端的鷹司寺的當。
第170章
隻是這樣一來,先前的作戰計劃都要推倒重演。
崔行舟聽著眾位將士推演了幾次,始終是覺得不妥。這日他特意早早回府,趁著戰前時光,還是要回他的府宅裡再請教一下陸大當家的。
再說眠棠埋了銀子後終於放下心來,隻是過了兩日忽又有些不安。如果淮陽王真的大敗虧輸,倭人重返北海,那時必然民不聊生,就算有銀子在手買不到吃食也是無用。
這點她可是深有感觸,想當年她還是仰山的陸大當家時,淮陽王為了剿滅他們曾經封山,那時整個山上連有幾粒米都是數得清的,滿山的螞蟻螞蚱螳螂都被他們吃光了,若不是她率領大家夜晚奇襲淮陽王的大營,破了封鎖,怕就要餓死在山上了。
想到這,眠棠立時坐不住了,連忙叫來陸義,給他銀兩讓他再買了糧食,又帶著陸忠等幾個兄弟將糧食埋在附近的山洞裡,做下記號,這才安心。
這些日子來,她也打聽得差不多了。淮陽王在官場的人緣不佳,北海一旦戰事失利絕無後援可言。
所以逃跑的事情也要做到萬無一失。
就在她撓著頭皮規劃逃跑路線時,淮陽王又回來了。
不過這次,他拿的並不是眠棠愛吃的街市小食,而是軍營裡用來派兵布陣的火炮和戰船模型,還有寇島的沙盤。
將沙盤固定在書房的桌子上後,崔行舟便拉著眠棠來跟他再對陣一次。
眠棠看著他劍眉冷目,凝神想著策略的側臉一時有些心醉。
人樣子長得俊倒也罷了,武藝又高,真是樣樣可了她的心意,難怪她當初肯嫁給他生娃。
不過一想到他以前召集部下盤算著怎麼包抄仰山老底時,應該也是這般英俊瀟灑地謀劃思考,女山匪又有點不痛快,臊眉耷眼地看他有些不順眼了。
如此一來,再與他對陣時,眠棠自然也拿出了幾分精神,隻當是自己在守寇島,看見北海的戰船人馬,來一個滅一個,來一雙滅一雙。
而崔行舟也再次見識到了幾年前,在仰山上見到的那種子無賴倒灶臭流氓的打法了,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
連吃了幾次悶虧後,柳眠棠得意地含了個梅子,然後用手指點了點崔行舟的肩膀:“王爺,您這是故意讓著我呢?沒事,都是些沙盤假船,您可別舍不得打……”
“你的彈藥已經打緊,怎麼還會再打?”崔行舟在折損了兩艘大船後,突然尋到了破綻,一把鉗住了眠棠纖細的手腕發難道。
眠棠吐掉含在嘴裡的梅子核,指了指一旁的沉船道:“可是你的船上還有彈藥,我擊沉你的船,自然也要劫些物資接著來用啊!”
崔行舟都要被她的歪理給氣樂了,捏著她的鼻子道:“那火藥沾了水,便不能再用,你怎麼拿來用?”
說到這裡,崔行舟突然沉默,一聲不吭地看著沙盤水面。
柳眠棠也不演練了,隻老實說道:“我又輸了,是殺是剐任憑王爺處置了!”
崔行舟缺顧不得處置油滑的山賊,隻突然起身準備回營,不過臨出門時,開口提醒眠棠道:“你無事埋些銀子就算了。可是囤積在山上的糧食還是趁早賣了吧!不然再過幾日就是陰雨天氣,隻怕你匆忙藏在山上的糧食要泡得生芽了。”
眠棠剛剛吃了敗仗,心中正在鬱悶,看他又來打趣自己,狠狠地道:“好好打你的仗吧,不然到時候就算你想吃生芽的米,也得求著我,看看我好不好心賞你飯吃!”
回答她的卻是一陣漸漸遠去的爽朗大笑。
眠棠抱起從門檻處搖搖晃晃走進來小熠兒,看著他淌著口水的小嘴道:“你的爹爹可真不是個東西!”
當崔行舟興衝衝回營時,李光才問淮陽王是否要推遲攻島的日子。
崔行舟正在請教當地的向導,詢問最近幾日的天氣。
那位向導很會看雲層,行軍時幾次天氣判斷得都甚準。
聽了李光才的話後,崔行舟垂眸想了一會道:“不,一切依著計劃行事,另外……將士們辛苦了,今日給西營的弟兄們送幾壇子好酒,讓他們舒緩舒緩。”
李光才聽得一愣,那西營乃是扣著兩位欽差,還有他們隨從之處。
兵卒門日夜不敢倦怠,哪裡好大肆飲酒?不過看到崔行舟意味深長的眼神,李光才心領神會,立時安排去了。
晚上,西營的兵士每個都發了一壺酒,都聚在各自的帳篷裡飲酒,就連立在營地一角專門禁足兩位欽差的帳篷裡都送了幾壺酒。
兩位欽差被禁足在此,心中對淮陽王是又恨又怕,哪裡有心情飲酒,將酒都賞賜給了看管他們的士兵。
幾個士兵本就有營裡發的酒,又得了兩位欽差手中的上好美酒,一個個都是樂呵呵的。
喝了幾壺酒後,一個士兵問道:“也不知今兒是什麼日子,居然賞下這麼多酒,若是能經常如此就好了。”
另一個士兵道:“許是前陣子操練太狠,給我們樂呵一下?”
頭目打了個酒嗝,壓低聲音道:“我有個兄弟在營將手下當差,聽營將說一是犒勞我們前期操練,二則是讓我們放松一下,後天好去寇島攻打倭人。此事你們知道就是,切莫外傳。”
兩個欽差聽了心中一動,不由對望了一眼。又過了一陣子,幾個士兵相繼喝醉,一個個倒臥在地上。
兩個欽差派了身邊小廝去查看試探一番,發現幾個士兵是真的醉倒了,連忙出了營帳,發現隻有營門處有士兵站崗,其他士兵都在帳篷中呼呼大睡。
當兩個小廝溜回來告知兩位欽差時,他們立刻決定時不我待,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不然不知淮陽王還要衝他們下什麼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