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崔芙倒是看得明白,笑著跟母親道:“母親,這是你兒媳在指點著你,身在京城,跟府外的那些人最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別像在眞州時那般,說話不謹慎。行舟如今在朝堂上政敵甚多,你無心的一句話,可能就換了滿府樹倒猢狲散。”
楚太妃拿眼瞪正嗑瓜子的柳眠棠:“你當我是鄉間的農婦,這般沒見識?我當年在京城裡跟你公公在京城交際時,你還是個吃奶的娃娃呢!”
眠棠笑著抓了一把羊奶酪子炒香的瓜子,遞給了楚太妃道:“你別聽姐姐亂講,不過是因為這幾場戲是新排出來的,圖著看個新鮮罷了。母親既然不愛看,換些喜慶的就是了,一會便讓他們換個那個什麼牆頭馬上,這才子佳人私約起來,才好看呢……”
聽了這話,崔芙又不禁深看一眼眠棠,疑心著這戲是在影射著自己。
最近李大人總是約她遊船逛湖。可惜李大人雖然才學出眾,從政之時也是深思謹慮。但在男女相處之道上略微欠妥。
這天氣才剛剛泛暖,湖面的冰雪也才剛剛消融,立在船上,就算多加了幾個炭盆子也是四面透風。
她應約去了一次,仿佛上天警示她這段姻緣不妥一般,回府後就著了風寒,病了七日有餘。
其實李大人的這場私約,眠棠是後來在崔芙的嘴裡聽聞的。
她也在詫異李大人竟會安排如此拙劣的私約。
那京城各處院子裡還在綻放的梅花不美嗎?去京郊幾家私廚菜館吃吃齋不香嗎?這麼多去處空落著,偏偏去湖上喝著料峭的北風,吹病了佳人,實在是讓人扼腕!
不過她跟崔行舟略說起這事市,王爺卻微微挑眉道:“遊船不妥?光才兄問起我時,是我告訴他家姐喜歡遊船的……”
眠棠沒想到症結居然在自己夫君的身上,便耐著性子問他:“你家姐也是北風天裡遊船的?”
崔行舟略想了想,忽然想起南方與北方的天氣不同。
此時的京城,的確是不適宜遊船的,難怪這幾日光才兄看到他都是臉色發臭的模樣。
柳眠棠至此也算是徹底看透她的夫君了。
別看頂著一副好模樣,可若沒有這顯赫的家世陪襯,光憑著他對女子不上心的程度,估計也跟他的光才兄一般,遲遲娶不上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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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柳眠棠的調侃,淮陽王不以為意:“誰說的,我這不也是自己憑本事騙了個嬌滴滴的娘子給我生孩子了嗎?”
這話倒是堵得眠棠啞口無言,一時想到,她跟崔行舟的確一上來便居家過日子了,竟然沒有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回憶。
這麼想來,最蠢笨的居然就是她自己!
崔行舟可以不管同年好友的臭臉,可是自己王妃如喪考妣的臉色總是要管一管的,於是便說:“你若再想想,也還是有用心之處的,本王當時不是特意帶你泡溫泉了嗎?”
眠棠低哼了一聲:“隻泡一次便讓你睡了……”
淮陽王一滯,面帶微笑地回憶著的確是這樣的情況。
既然短缺了王妃私約苦求的過程,現在闲暇時候總得妥帖補上。
恰好他又對不住光才兄,於是四人相約成行,去京城東側的圍場打獵。
眠棠也是在王府裡憋悶得太久了,隻聽說王爺要帶她打獵,興奮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王妃便起床招呼著丫鬟們給她穿戴上成套的玄色獵裝,用鑲嵌著碧璽的額巾勒在了額頭處,濃密的長發也束成了高高的馬尾,纖長的大腿被高筒的牛皮靴子襯得筆直,寬寬的腰帶束著纖腰一把,腰後還斜插著短匕首兩把。
當一身戎裝的王妃不用人扶,徑直利落地從馬車上跳下來時,真是煞爽得讓人舍不得眨眼。
可是眠棠興奮地打量著周遭時,卻有些傻眼,問向王爺道:“你不是說帶我打獵嗎?”
淮陽王壓根都沒換獵裝,依舊是一身的寬袍玉冠,指了指滿場蹦Q的肥兔道:“這些還不夠你打的嗎?”
此時正值初春,若是在曠野林子裡遇到狗熊等一幹飢腸轆轆的野獸冬眠醒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所以東郊的獵場不同於猛獸遍布的西郊圍場,而是以溫和平易近人的遊玩方式招攬貴婦們消磨時光。
被綁縛住了後腿的傻兔子遍地都是,還有成群的梅花鹿供腦滿腸肥的老爺們彎弓一展英姿。
對於崔行舟這種用慣了強弓的人來說,這些呆頭獵物自然無甚意思,也就懶得換裝了。不過這裡附帶的飯莊做的炙烤不錯,所以,正好帶眠棠和姐姐她們來消散心情。
眠棠看了看四人中,隻有她一人全副武裝,一時間敗興極了。
她心裡再次篤定了,就她那位夫君,若不是靠騙,是絕對娶不上媳婦的!
第141章
一時間,眠棠有些提不起興致,彎弓射大雕的心願不能滿足了,便興致乏乏地坐在圍場一旁的小木屋子裡發呆。
崔芙看她這一身穿得威風,便問她要不要去打兔子。
眠棠略帶憂鬱地告訴姐姐,欺負弱小並非習武之人的俠義之道,她不能去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兔子。
崔芙無奈翻了白眼,隻跟李廣才一起去圍場一邊的梅園欣賞梅花去。
崔行舟走過來拉住了她的手道:“帶你出來玩還不高興,一會小熠兒醒了,你可更玩不上了。”
因為兒子還小,隨時要吃奶的緣故,所以其實兒子也跟來了。隻不過沒有進圍場,隻是在飯莊的暖閣裡由著奶媽婆子們帶著,此時睡得正香。
所以當娘親的,自由的時光彌足珍貴。
眠棠微微垂著嘴角道:“你上次可是獵到老虎了,難道這圍場裡就沒有稱頭些的獵物?”
崔行舟輕輕敲了她的額頭道:“現在這個時節,若是去真正的圍場,是要碰到剛醒的黑熊的。常年打獵的獵戶都忌憚餓得發狂的熊,你這個二把刀還要逞威風?等到入秋時,我再領你去,保準讓你獵狐獵狼過足了癮頭。”
說完,他便領著柳眠棠去了鹿園,獵了一頭圈養得肥碩的鹿填入今日的菜單。
現在眠棠也歇了打獵的心思,權當是來飯莊吃飯,所以獵鹿之後便跟著崔行舟上後山上走一走。
這裡因為經常有貴婦前來遊玩,亭臺樓閣修築了不少。立在山頂亭上憑欄四望,可是看到遠處的官道和四周零落的村莊點點。
此處風景甚是宜人,是以還有別的夫人小姐也在山間走動。
不過來此遊玩的大都知道避讓,畢竟並非茶宴應酬,不須得寒暄客套,遠遠看見了僕役隨從,彼此錯開就好了。
所以眠棠他們一路走來,倒也清淨。
可是就在下山的時候,他們跟一位被僕役丫鬟環簇的小姐走了個頂頭碰。
那位小姐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皮膚白淨,身材窈窕,五官生得也甚是秀氣好看。
當隔得不遠看來了淮陽王時,那小姐便羞怯地半低著頭道:“竟是在這裡遇到了王爺您,幾日不見,可安好?”
這話說得就有些讓人浮想聯翩了。眠棠不禁往前走了幾步,仔細打量了這位小姐,想看看她跟自己的夫君是怎樣“幾日不見”的交情。
這一細看才發現,這位小姐應該是石義寬將軍最小的嫡女――石秀金。
石義寬乃是半路飛升,以前的發妻不過是鄉野村婦,雖然後來娶了幾房妾侍,卻還不依足。據說這位乃是石將軍飛黃騰達後,續弦迎娶的官家小姐所生的嫡女,自小嬌寵異於其他的子女。像石皇後那等庶出的女兒更是沒法比。
現如今,石義寬在朝堂之上炙手可熱,國丈爺當得是風生水起。他為人善於逢迎小意,對皇帝也是畢恭畢敬,很得聖心。
如此一來,芳齡正好的石秀金變成了京城第一等的閨閣小姐,尚未迎娶的貴府公子都在打探著這位小姐的生辰八字。
而現在,這位小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卻在直勾勾地看著立在不遠處,寬袍灑脫,高大俊美的淮陽王。
嚴格說起來,石秀金以前在老家青州時,就曾見過淮陽王了。那時她年紀尚小,可是也能辨別美醜,一見淮陽王時便驚為天人。
原以為是自己見識少,可入了京城,見了那麼多的風流倜儻的公子,哪個都不如淮陽王的容貌氣質。
那是一種融合的文人的風雅和習武之人英挺的氣韻太迷人,每次在宴會上時,目光掃到了他,便叫人不能再移開眼睛。
可恨的是,他已經迎娶了正妃,終非良配。
隻不過後來,關於淮陽王妃的醜聞頓起,傳得滿京城都是。石秀金不禁重新燃起了希望,倒是盼著傳聞成真,淮陽王妃難產血崩而亡。到時候,她便可以讓父親去提親,自己名正言順地做了淮陽王府的女主人。
人都道她的庶姐嫁得好,可是在石小姐看來,就算劉淯是皇帝,一個文弱的病鬼也沒有什麼好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