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還真當人家扒著要嫁入王府啊?竟然擺出這麼大的陣仗討你的歡心?要知道當初為了求娶她,你弟弟是從西北一路追撵到了西州,就差上門搶親了,那人家還差點不樂意呢!”
崔芙這些日子總是參加詩社,倒是沒少跟李大人見面,在詩社裡同坐飲茶時,李大人也是將當年王爺求娶王妃的事情,與她闲聊笑談了一番。
楚太妃也是頭一次聽,隻半張著嘴,有些傻眼一向清冷高傲的兒子竟然這般低三下四過。
說到這裡,崔芙嘆了一口氣道,“有時候,我還挺羨慕她的,當初因為不滿父親給定的婚事,便半路落跑去了仰山,雖是為賊,倒也不曾委屈了自己……”
說到這,崔芙便沒有再說下去。她的人生跟弟妹真是截然相反,一輩子循規蹈矩。年少時,她也曾經有過心動的感覺,杏花蔭下,年輕的才子與她贈詩傳情,指尖相碰間,是情竇初開的甜蜜。
可惜她知他門楣太低,終究不能在一起。想清楚之後,便刻意回避著不跟他再相見,隻接受了父親的安排嫁入慶國公府,開始循規蹈矩,冷暖自知的日子。
而今,崔芙午夜夢回時也總在想,若她是柳眠棠那般的性情,可會在郭家忍耐這麼久?當初又會不會錯過那般痴情的良人?
這麼一想,她倒是羨慕柳眠棠的大膽灑脫,最起碼,柳眠棠一定不曾委屈過自己的內心……
想著那人前日裡偷偷在花園裡問她,可願嫁他為妻,攜手到老時,崔芙一時間更恨自己躊躇不前。
可是有些情,錯過了便是錯過了。想來他也不過是追憶年少時的美好,才立意要娶她,以後清淡,或者被人說闲話的時候,隻怕是要後悔的。
而且如今她還有錦兒,若是錦兒不願她改嫁,她如何能不管不顧地再嫁?
一時間,崔芙想到了自己的機遇,又是深深嘆了一口氣……
眠棠也知婆婆此來,必定是要問與自己有關的傳言。這日私下裡跟崔行舟以前給腹內的孩兒取名字時,便問他母親說了什麼。
崔行舟道:“她能說什麼,不過擔心你肚子太大,難以順產罷了。”
眠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嘆氣道:“也不知什麼時候能生,這幾日總被壓得喘不過氣兒來,李媽媽說,若是再賴在我肚子裡幾日,隻怕又要大一圈……”
崔行舟捏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不準給我胡思亂想,一大一小都會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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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有力一握時,眠棠突然變了臉色,失聲喊道:“疼……”
崔行舟以為自己太過用力,連忙松手,可是柳眠棠卻依然沒有松勁兒的樣子,隻半張著嘴,宮縮得說不出話來,待緩過一口氣時,才急急道:“快……我可能快要生了!”
崔行舟愣了一愣,連忙喊著丫鬟婆子。
一時間整個王府內院都動了起來,準備給王妃接生,雖然柳眠棠有了痛感,又破了羊水,可到真正發力要生時,還需得時間。
內院裡各色人等進出不斷,忙碌異常,就連外院之人也是隨時待命,不得休息。
可就在準備妥當時,府宅外突然傳來有人砸門的聲音。待門房問詢時,才發現居然是宮裡來人傳太皇太後的懿旨。
宮裡的懿旨,不能不接。崔行舟隻能去前廳接旨。
往前廳行走時,莫如小聲道:“王爺,王府門外還有一隊禁軍,看著不甚尋常……”
崔行舟大步流星地走到前廳,從容跪下,隻聽那來使一臉肅穆說道:“萬歲服了淮陽王呈的虎鞭,突然身子大不適,如今御醫正在救治外歲,還請淮陽王跟雜家走一趟,將事情搞清楚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萬歲服用了虎鞭熬煮的補湯,可是剛剛飲下不消片刻,就覺得腹內絞痛,疼得滿地打滾,待御醫前來診治時,發現陛下隱隱有中毒的跡象。
太皇太後震怒,命人將御膳房和太醫院的相關人等一並拿下。可是有人卻說是這藥材本身帶毒,須得從源頭查起。
淮陽王微微皺眉,這太監說的虎鞭,乃是上次他跟隨陛下打獵時捕獲所得。
當時老虎被剝皮拆解,一並分了的,就算外歲真吃出了問題,也該問詢宮裡制藥的御醫,與他何幹?
可是那來使卻是一臉肅穆道:“不光是王爺須得入宮一趟,你府裡所有的會用藥的郎中也要一並帶走,入宮細審!”
崔行舟聽到這裡,騰地站起身來,厲聲道:“本王的王妃正在生產,府裡正是要用郎中的時候,你們卻來要將郎中都帶走審問,安的是什麼心思?”
那太監也冷冷道::“如今萬歲服了王爺呈現的虎鞭,昏迷不醒,危在旦夕,王爺倒是一心隻想著自己的妻兒,真是枉為人臣!別家的女人都生孩子,也沒見她們備下這麼多的郎中……我看王爺在王府裡囤了這麼多善使藥石的郎中,是別有居心,要研制些個隱秘的藥方子吧?”
來使仗著自己是太後太後身邊的人,出言甚是無狀,一下子就給淮陽王扣上了私自配毒,謀害聖上的罪狀。
淮陽王雖然也有親兵,卻在離府較遠的西營,遠水不解近渴。
此時禁軍封門,若是與宮裡來人對抗,不但坐實了意欲謀反的罪狀,而打鬥起來,一定禍及內院,讓正在生產的眠棠受了池魚之殃。
那來使也看出了崔行舟的顧忌,冷笑道:“淮陽王,雜家這也不過是例行公事,待王爺親去,說明了原委,查明了真相,自然就能回府抱一抱剛出生的孩兒了……聽說老王妃也從眞州趕來了,這一大家子人的安危可都在王爺您的一念之間啊!”
崔行舟死死盯著那太監的眼睛,最後沉聲道:“好,我跟你們走!”
來使笑道:“這就對了,事情說開了也就無事了……來人,將府裡的郎中全都帶走!”
也不知那太監是從何處得來的名單,竟然將王府的郎中名姓摸得底掉,甚至連相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算想調包留下幾個都不可能。
崔芙和楚太妃在一旁看著,急得都不行——眠棠的肚子那麼大,一會若是使不出氣力,必定是要郎中施針的,現在全帶走了,生產豈不是變得異常兇險?
崔行舟卻拍了拍母親的手臂道:“母親,府裡的事務都交給你了,且替我看著些……”
說完,他便跟隨來使出府門,被押上了馬車一路匆匆而去了。
可惜楚太妃哪裡是能拿主意的人,無措之下,隻哭著問崔芙該怎麼辦。
崔芙到底比太妃強上一些,道:“眼下宮裡的事情我們無能為力,可是眠棠一定要順利生產……既然府裡沒了郎中,就趕緊再去府外請,總要有幾個能用的在府裡……”
太妃一聽,是這個道理,連忙命人去府外請郎中。
可是那管事一出門才發現,整個王府的幾個門都被封禁上了。
封門的禁軍直道,是受了刑司的命令,嚴防王府有人私逃串供,闲雜人定,一律不得出府!
就在這時,內院裡也亂了套,一個穩婆滿手鮮血地跑了出來,帶著哭腔道:“不好了,王妃難產,怎麼都生不下來,須得郎中施針蓄力啊!”
她的嗓門甚大,一時間內外院都知道了王妃難產的消息。
在聯想道先前流傳甚久的謠言,說是王爺心裡壓根容不得王妃,生產時必定血崩……大家都是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了。
可是他們心裡卻都是哀嘆,美人命薄,看來淮陽王妃是熬不過今夜的關卡了!
第134章
果不其然,一盆盆熱水送進去後,不多時,就是一盆盆殷紅的血水被送了出來。
光看那出血量,就能猜出這人是不行了!
楚太妃有些熬不住這樣的陣仗,隻一陣目眩,便被李媽媽扶著去寢院休息去了。崔芙心裡也是一陣緊縮。
弟弟行舟有多愛重眠棠,她這個當姐姐的自然知道。
若是此番眠棠真的因為難產無醫而亡,那麼對弟弟不吝是沉重的打擊。
而且萬歲因為食了行舟進獻的虎鞭而中毒,也不知是受了什麼歹人的迫害,行舟被押入宮中也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此番淮陽王府當真是屋漏遭逢連夜雨。崔芙無計可施,隻能雙手合十,祈禱神佛保佑這對小夫妻平安。
就在內院亂成一鍋粥時,外院的後門卻有人悄悄開啟,然後對後門封府的禁軍小聲說道:“給主子傳話,這內院裡的已經不行了,送出的還幾盆血水,看起來是血崩了……”
其中一個小頭目聽了,立刻飛身上馬一路疾馳,趕往綏王府報信。
綏王正跟幾位心腹幕僚一起等著宮中的消息,聽聞了淮陽王妃很快要不行的消息時,登時放心下來。
他等這一日,已經等得甚久了。當初宮家之所以願意扶持劉淯登基,隻因為劉淯是病痨鬼,當初逃出東宮時,他身上的毒素並未解除幹淨,已經留下了後遺症。
扶持這樣的短命鬼,以後劉霈替侄孫穩坐龍椅便也合情合理了。
怎知劉淯登基之後,身子依舊是病歪歪的,可是子嗣綿延得甚是旺盛。而且石義寬又是個能鑽營的,他這個國丈當得是風生水起,勢力逐漸壯大,全然不受他的控制了。
如今劉淯又搬來了淮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