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到底是按捺不住,鬧著要去京城了,幾次寫信催促崔行舟,這才成行。
廉楚氏一看有現成的官兵護送船隊,便也想跟著去京城裡走一遭,順便送了女兒去與姑爺團聚。
廉楚氏開了口,楚太妃覺得帶她們一程也算不上什麼難事,便讓廉苪蘭與廉楚一並坐船來京城了。
說實在的,廉楚氏這次跟來,是有心看熱鬧的。
當初崔行舟不要她家裡養得規規矩矩的女兒,卻偏要一意娶個小門小戶的柳眠棠。
廉楚氏原以為,柳眠棠當過崔行舟的外室就夠可以的了,沒想到這位姑娘先前竟然還當過匪!
對於這點傳聞,廉楚氏確信無疑。畢竟當初她可是被柳眠棠刀架在脖子上。
有時候廉楚氏做惡夢時,都能夢見柳眠棠當時瞪向自己殺意騰騰的眼神,真像兩把刀子,釘住自己不動。
現在想來,哪個良家的女子會有這般兇悍,又身手利落,若說她是仰山上的悍匪就合情合理了!
心有餘悸之餘,廉楚氏又期盼著看到姐姐悔不當初的懊悔神情,這才有十分的動力,忍受著一路來的舟車勞頓,也要看一看姐姐驚聞外王府醜聞時,被雷劈一般的樣子。
當大船靠岸時,早有王府的車馬前來接應。
雖然老五崔行迪在靠近京城的慶豐鎮自有府宅,但是到了京城根底下,廉苪蘭這個做嫂子的也應該去跟弟妹問安看望一下才好。
於是廉家母女便又跟著楚太妃去了淮陽王府。
柳眠棠這幾日就要生了,每日總會宮縮幾次,幾位郎中輪番看了胎位,都說王妃的胎養得太好,個頭略大了些,恐怕不好生。
所以柳眠棠這幾日的飲食都減了分量,成日裡在院子裡走一走,生怕肚子裡孩兒再長大些。
楚太妃一行人到了王府時,眠棠由著崔行舟攙扶,一起去見楚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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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肚子裡有千萬句要說的話,可看著眠棠腆著肚子,一副快要生了的樣子,楚太妃也顧不得問了,隻顧著看眠棠的肚子,直說怎麼這麼大,待分娩時可好生?
崔行舟今日因為要迎母親,也沒有出府,聽母親說眠棠的肚子大,臉色也不大好。
不過眠棠倒是笑著一一應答,隻說一切都好。
照著廉楚氏先前的臆想,這柳眠棠隱瞞作匪的過往嫁入崔家,如今東窗事發,崔行舟絕對不會給這女人好臉。
可是等真見面了一看,那崔行舟居然寸步不離這女人,說話時甚至還會順手替她揉捏手腕。
生養過孩子的女子都知道,臨近生產時,有時會手腳水腫發脹。看那王爺嫻熟的手法,平日裡定然是沒少替柳眠棠揉捏,才會這般嫻熟。
這麼看上去,他倆便是依舊恩愛得很,哪裡像撕破臉爭吵過的樣子?
再說崔芙,看上去竟然比在眞州時明豔光彩了許多,也不像是失了婚姻孤苦彷徨的樣子。
楚太妃原先隻聽說了崔芙和離,並不知其中的許多原委細節。
等到崔芙一一道來,尤其是說到被慶國公夫人磋磨得滑胎時,饒是溫婉的楚太妃也氣得渾身哆嗦。
她的丈夫便是妾侍成群的人,女兒受的苦楚她如何不知?這就是女兒有個爭氣的弟弟,沒有任著郭家磋磨,這才算是讓女兒撿了條命回來!
就像柳眠棠說的那般,女兒到底是王府裡出來的,就算想要改嫁,哪樣的男人找不到?何須跟著郭奕受氣!
廉楚氏滿懷著看戲的癮頭,一路從眞州奔波而來,竟然沒看到一出像樣的,一時失落無比。
眼看著楚太妃問不到點子上,心裡也是發急,再顧不得廉苪蘭對她的叮囑,話裡有話地問道:“太妃偏居眞州,消息自然不如京城裡靈通,先前聽得風啊雨啊的,隻把太妃嚇得夠嗆。你說說,現在的流言蜚語是多麼不靠譜,居然還有人說王妃先前曾經作匪……哎呀……”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廉苪蘭手裡的一碗熱茶突然就潑在了廉楚氏的腿上,燙得她立刻蹦了起來。
廉苪蘭斂眉跟母親道歉,揮手讓丫鬟攙扶著母親換衣服,也總算是打斷了廉楚氏討人厭的揭短之言。
柳眠棠在一旁看得分明,覺得自己的這位庶嫂似乎識趣了不少,最起碼比眼皮子淺得像水坑的廉楚氏要強上許多。
柳眠棠不是個愛記仇的,她向來是個你敬我一尺,我便還你一丈之人。
如今廉苪蘭嫁給了崔行舟的庶兄,若是能就此老實過日子,那麼場面上的禮節客氣總是要維持的。
現在崔行舟乃朝中肱骨之臣,原本這家裡的醜聞就有些繁多,若是再鬧出什麼迫害庶兄親眷的話頭來,到底是對崔行舟的官威有傷害。
所以廉苪蘭懂情懂趣,柳眠棠自然也能做出個好弟妹的樣子來,隻微笑著詢問她的近況,有略關心了庶兄的身體可否安康。
所以待到酒菜排布擺開時,一場家宴也算吃得甚是和諧。
姨媽廉楚氏可能被女兒私下裡提點了,雖然還是一臉的不虞,但沒有再說什麼招人煩的話來。
眠棠略問了問五爺的近況,隻聽說他現在並不在慶豐,而是去外地選買鋪子去了。
自從分家以後,五爺雖然撐著病體,但很明顯上進了許多,並非一味靠著崔行舟分給他的田產,而是努力營商了起來。
他身有殘疾,不能科考入仕,又因為是庶子,不能承襲王位,除了坐吃分來的家產外,自己經商賺錢,似乎是不錯的選擇。
一場家宴後,廉苪蘭並沒有打算叨擾太久,又再次打斷了母親想要在王府留上幾日,好在京城裡逛一逛的話題,隻說五爺快要返家,她急著去慶豐鎮收拾妥當,好跟五爺團圓。
既然如此,眠棠自然也不會多挽留,隻讓李媽媽找管事備足了些日用的器具被褥布匹,給廉苪蘭裝車送去,免得她落腳時府宅裡缺少東西。
當廉氏母女出來時,廉楚氏一臉的不虞:“行迪那個破宅院,不過巴掌大的地方,不是說一直沒有來得及擴建修繕嗎?你急火火地去那作甚?還不如再王府裡吃住幾日,逛買東西,也方便些!”
廉苪蘭現在看母親,就跟看不長腦子的粗人一般,眼神裡滿是鄙薄,隻冷冷道:“你沒看見柳眠棠快要生了嗎?還在那賴著作甚?”
廉楚氏疑惑道:“她生她的,自有穩婆郎中應承著,又不用你我接生,有什麼相幹?”
廉苪蘭輕聲道:“她若是生得順,自然跟我們不相幹,可若是不順,我們這些外來的,豈不是第一個要擔上嫌疑,解釋都解釋不清?”
廉楚氏覺得女兒的這話有些古怪:“什麼叫她生得不順,我們就有嫌疑?倒像是有人會害得她生產不順一般?”
廉苪蘭沒有在說話,隻是將目光轉向了車外,心裡卻是冷冷一笑,隻怕這滿京城裡,想要淮桑縣主死在生產關卡的人,不會太少呢!
第133章
王府裡有了婆婆坐鎮,便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雖然先前懷孕生子的事情都有李媽媽張羅,但太妃到了後,又是一一細細詢問了一番。
因為淮陽王甚得隆寵,賞賜下了不少的東西。而石皇後出了月子後,為了便是對淮陽王妃的親厚,竟然還親自到了王府探視一趟。
楚太妃看著石皇後與眠棠親切相談的樣子,似乎除了君臣之誼外,私情也甚好的樣子,不由得心裡一寬,
這眠棠在京城裡的境遇,看來並不像眞州鄉野裡傳得那般不堪。
不過私下裡,楚太妃也喚了崔行舟細問柳眠棠曾經為匪的事情。
淮陽王回答得甚是幹脆:“她是曾為匪。”
楚太妃倒吸了一口氣冷氣,還沒等下一口氣松緩出來,淮陽王又道:“若是普通的女子,怕是撐不起王府一攤子的事情,她有勇有謀,甚是能替兒子分憂。母親真是好福份,有這麼能幹的兒媳婦!”
楚太妃伸手點著崔行舟道:“我是上輩子造孽,好大的罪孽,才生出你這麼個氣人的逆子!這麼大的事情,竟也瞞著我……她……可真改好了?”
崔行舟挑眉道:“原也是年紀小,被人帶偏了才行差走錯的。如今跟著我,自然能學好,母親以後莫要在她面前提起這事就是了。”
兒子兒媳婦都是有大能耐的,楚太妃嬌柔的性子又能如何?而且當初王府遭難時,若是沒有柳眠棠審時度勢一力張羅,便要遭受滅頂之災,楚太妃雖然惱著柳眠棠居然這般出身,可也沒法說些什麼。
可是妹妹廉楚氏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卻忍不住浮上了心頭——“她既然為匪,當初淮陽府遭難,說不定乃是她設下的計謀,隻裝成解救王府的英雄,好博得姐姐你的歡心呢……”
楚太妃的嘴張了又張,到底忍住沒說。不管怎麼樣,柳眠棠都懷著崔家的骨肉呢,這個關節,她沒法說出心內的疑慮。
不過私下裡,她倒是跟女兒崔芙嘟囔了一嘴。
崔芙沒好氣地問母親這怪話是不是從廉姨媽的嘴裡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