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淮陽王的身邊,卻是幾乎是寥寥無人。
沒有辦法,官場的風向就是這麼明了,淮陽王借不到東風,在兵司也沒有什麼建樹,自然也無人捧場了。
不過綏王倒是走過去親切地與淮陽王寒暄著:“淮陽王最近不是在府裡長休陪著孕妻嗎?怎麼今日卻來上早朝了?”
淮陽王瞟了一眼立在綏王身後的馬尚書,微微一笑道:“沒辦法,手下一幫子蠢才,趁著本王不在的功夫捅了簍子,不收拾妥帖了,實在是有愧龍恩。”
那位馬尚書被說得面色赤紅,綏王瞟了兵司的那幫子人,隻皮笑肉不笑道:“王爺,您這麼說,叫兵司上下忙碌了月餘的同僚們如何作想?若是都回府陪老婆不用做事情,自然什麼錯都沒有了。可這累得不能休息的,卻成了罪人。我想依著陛下的聖明,也不會這般裁斷吧?”
淮陽王俊目微微合攏,隻做閉目養神裝,懶得跟綏王打嘴仗。
可是綏王卻不依,現在他一看淮陽王這個龜兒子,便憋得滿肚子氣,隻站在笑著繼續揭淮陽王府的短兒道:“王爺的後宅有些亂,也難怪你懶理正事。聽聞你的姐姐如今也成了和離之身,整日跟你的那位王妃廝混,倒也不愁再嫁,仰山賊窩裡的壯漢子多了去了,讓王妃牽線便是了……”
若不是在宮門前,崔行舟都能一拳打飛了這位皇叔,冷著臉道:“綏王修一修口德,拿後宅婦人說事,你還算是個男人?”
綏王曬笑,小聲道:“自然沒有淮陽王這般的氣概,竟然能摒棄前嫌,娶了仰山陸文為妻……”
他話音未落,衣服領子已經被淮陽王拎提了起來,一字一句問道:“一派胡言,你在說什麼!”
說實在的,這二位每次見面都要打一打嘴帳,互相佔一佔口頭的便宜,綏王自認為今日說得並不算太過分。
畢竟柳眠棠以前曾是劉淯的部下,當過仰山的女匪頭子是不爭的事實。可沒有想到崔行舟的反應居然這麼大,那一雙俊目裡除了憤怒之外,盡是震驚之色。
綏王愣了愣,突然仰天長笑,然後貼著崔行舟的耳朵說:“我的天啊!一向英明神武的淮陽王爺,竟然不知道你娶的是什麼人嘛?告訴你,柳眠棠就是仰山陸文,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當今聖上,畢竟她沒有嫁給你之前,一直在跟萬歲在仰山上花前月下,你儂我儂,為了我那侄孫,真是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呢……”
綏王沒有說完,崔行舟已經抡起拳頭,卻就被匆匆趕來的李光年一把給分開了。
李光年緊急抓著暴怒的淮陽王低聲道:“為了今日的布局,你我可是辛苦布置了甚久,萬萬不可因為綏王的挑釁而節外生枝,功虧一簣!”
淮陽王的牙關緊咬,雙手張張合合,一時間腦子閃過無數個念頭,許多以前總覺的不慎妥帖的細節,頃刻間全都翻湧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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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後,他總算是克制住了怒火,在一旁百官不解的眼神裡慢慢恢復平靜,也不理綏王,徑自上朝去了。
就像李光年所言,為了清除兵司那些蛀蟲,他們已經謀劃甚究。隻以兵司這兩日出現的紕漏為入口,接連牽出許多陳年舊案,連同馬尚書在內的一幹官員,皆是由案底可尋。
馬尚書他們原以為自己新近賬目出現紕漏,已經請了綏王調動人脈疏通,遮掩得差不多了。就算萬歲降罪,也不過是罰奉一類的不關痛痒的懲戒罷了。
可是沒想到,這整日幾乎不來官署的淮陽王卻突然發難,證據確鑿地列出了他們先前的種種私隱。
馬尚書他們當真是措手不及,想要辯解都一時想不到言辭。而且這些舊案錯中復雜,竟然還跟戶部有著牽連。
萬歲聽得震怒,當即下令除了馬尚書的官帽,拖下去交由刑司審問。
在場的百官誰也沒有料到,淮陽王竟敢不動聲色突然發難,掀起京城官場的萬丈海嘯。大半個兵司和戶部的人,竟有一般都被革職審查。
那些案底子太黑,誰沾了都是一身腥臭,有些受了牽連的,心裡想的都是殺人滅口,摘清自己。一時間朝堂上都無人替他們辯解。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淮陽王不耐自己被人架空,親自動手清理門戶了。也是給那些隱在背後的大手一個警告,兵司是他崔行舟的地盤,外人莫想興風作浪。
隻是一朝殺雞儆猴的淮陽王似乎臉上並無太大的喜色。當從朝堂下來時,竟然一連肅殺地要求單獨面見萬歲。
綏王此番在朝堂上跟淮陽王過招,可算是棋差一招,不過他居然心情還算愉悅。
因為他知道,這淮陽王府的後院裡也許馬上就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為此,他還特意在宮門前略等了等,想要看一看崔行舟氣急敗壞的德行。
沒想到,淮陽王似乎並沒有跟皇帝相談甚久,很快就從御書房裡出來了。看見綏王坐在宮門前華蓋下的椅子上,還停下來笑了笑:“綏王好興致,是在這曬太陽呢?”
綏王看著他如常的神色,不由得試探著問:“怎麼樣?萬歲可跟你說了柳眠棠的底細?”
崔行舟表情淡然道:“我既然能娶她,怎麼不知她的底細?倒是綏王要小心些,你這般張揚,可不是泄了我內人的過往,而是要掀萬歲的老底。怎麼?王爺您是要造反弄勢不成?”
綏王沒想到被淮陽王反將一軍,頓時擰眉。
看淮陽王的樣子,的確不像被人騙婚而失魂落魄,不由得心下狐疑,也鬧不清今晨崔行舟是惱羞成怒,還是不知內情。
崔行舟不再理他,面色如常地上了馬車,可是就在上馬車一瞬間,整張臉如同地獄羅剎一般可怖。一雙俊目裡也滿是滔天的怒火。
方才在御書房裡,他真是差一點就開口詢問了劉淯。
可是不管柳眠棠是妖是魔,都已是他的老婆。須得從前任的嘴裡知道她究竟是說,其實已經是莫大的恥辱!
所以,話都湧到了嘴邊,崔行舟卻急急住口,隻向陛下討教了隨後的人事任免安排,就轉身出宮去了。
至於柳眠棠到底是不是賊子陸文,他自會親自、細細、徹徹底底地查得水落石出!
那一日,眠棠在府裡一直等著崔行舟回來吃晚飯。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他回來。
第122章
眠棠擔心淮陽王在衙署裡吃不到飯,便派人帶了食盒子送到了衙署裡去。
當食盒子被端送到崔行舟的面前時,打開蓋子冒出騰騰的香氣。
裡面的菜色,都是崔行舟平時很愛吃的,蒜香羊肉炒得香嫩,裹著臘肉的饅頭微微開口,還有一盤辣炒大蝦,一看豔紅的顏色就應該是眠棠親自炒的。
崔行舟面色陰沉地看著那盤蝦,慢慢舉箸夾了一隻放入嘴裡咀嚼。
做了夫妻這麼久,柳眠棠當然熟諳他的口味,鹹味適中,甜辣相稱,一如往常的好吃。
如今,她熟悉他的口味,知曉他的愛好,更是懷裡揣了他的孩子。
可是他竟然他娘的不知她到底為誰!
眠棠會是陸文?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在他從水裡打撈出遍體鱗傷,羸弱不堪的女子時,也許他都不會輕易相信。
現在,綏王信誓旦旦地說她是陸文,崔行舟卻有三分信了。
在他看來,柳眠棠的行事心機可比那個坐在皇宮裡靠著老丈人裙帶和一幫老臣幫襯的劉淯強多了。
當初認定劉淯是陸文時,崔行舟甚至暗自鄙薄自己,竟然讓這個弱雞樣的男人刁難了那麼久!
但是如果陸文不是劉淯呢?想到那仰山眾人突然像被抽了靈氣一般,不堪一擊時,不正好與他救起眠棠後相吻合嗎?
眼前的菜餚隻被吃了一口,便漸漸褪去了熱意。
崔行舟揮手叫來了他在京城裡部下的收集消息的暗探,冷冷吩咐道:“命人細細追查王妃新收的那幾個伙計,看看他們的底細究竟為何!另外,再派些人去尋些仰山的舊部,探查一下陸文究竟為誰!”
如今要探明陸文的底細,實在是很簡單,可是以前的他太大意了,隻因為仰山招安,便放過了這一節,卻不曾想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抓捕的人,竟然就一直潛在自己的身邊……
他與陸文幾次生死較量,沒想到最後一次擺布陷阱騙局,他卻反而跌入了她的迷局之中……
守在門外的莫如也不知王爺今日是怎麼了,隻看著淮陽王一動不動地坐著面色陰沉,似乎沒有半點要回府的跡象。
今天這是怎麼了?王爺在朝堂上不是大獲全勝了嗎?為何現在頹敗得好像被戴了綠冠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探著頭道:“王妃方才派人送飯來時,還讓下人來問王爺幾時回去……”
崔行舟的下巴繃得緊緊地,過了好半天才冷冷回道:“告訴她官署事忙,今日便不回去了。”
莫如聽了,便去通稟王府下人回去交差了。
等話兒帶到了眠棠那裡時,她雖然有些失望卻並不意外,畢竟崔行舟在早晨臨走時也告訴了她恐怕以後要忙碌起來了。
所以眠棠吩咐人撿了王爺的換洗衣服,還有慣用的竹鹽漱口茶葉裝好,隻讓人第二日一早送過去,讓一夜公務的他可以在官署裡漱洗就是了。
到了深夜,一個人躺在略顯空蕩的大床上便顯得清冷了許多。有時候半夢半醒間總想往身邊摟上一摟,每次撲空之後,隻能摸摸自己的肚子,還好有個小的在陪著自己,眠棠依戀地用臉蹭了蹭身旁那個空蕩蕩的枕頭,就此慢慢沉入了夢鄉……
隻是眠棠沒有想到,接下來的兩日,崔行舟都沒有回來。
不過王府的門前倒是漸漸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