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才似乎有意無意地問起了王府的大小姐崔芙現在可好。他先前在跟王爺書信時,曾看見王爺提及過,崔芙現在正好居住在王府。
崔行舟微微嘆了口氣,說了自己的姐姐打算與郭家和離的事情。
李光才聽得眉頭緊鎖,捏緊了拳頭道:“慶國公府竟然是這等子烏煙瘴氣的人家!依著崔小姐的脾氣,她……哪裡受得了?”
崔行舟瞟了他一眼,岔開話題道:“李兄不必心懸著我姐姐,她總歸有本王照拂。”
李光才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到底沒有說出口。
就在這時,眠棠喚人來傳話,說是酒菜預備好了,叫王爺與李大人吃飯。
因為是王府內宴,不必像民間那般男女分席。雖然有李光才這個外男在,但是眠棠和崔芙也都一同作陪同吃。
眠棠給崔芙夾著糖醋魚肉的時候,撇了一眼李大人,發現那個臉上總是掛著笑的毛驢縣丞在看向崔芙時,總是有些躲閃,又帶著三分的心疼。
那等子憐惜的眼神,哪裡是在看孕婦?分明看的是二八的芳華少女,在水一方的卿卿佳人。
酒席之上,年少時便相識的三人難免舊話重提,說起了年少往事,崔芙最近有些消沉的臉上,總算是掛上了笑意。
他們吟詩作對的,附庸風雅,一時間,酒席之上的情操十分高雅。
眠棠插不上話,在勉強湊趣做了一首打油詩後,終於見好就收,識趣地低下頭吃菜。
等酒席散去,喝多了的李大人被下人攙扶著去休息後,眠棠跟王爺也去午睡時,眠棠打著呵欠說道:“我是不是也該重新學習詩詞,免得下次酒局無話,丟了王爺的臉啊!”
崔行舟正替她脫襪子捏腳,聽了這話,皺眉道:“這等子吟詩作對的場合,總有些不知分寸的拿詩詞撩撥人,你學這些幹什麼?”
京城裡用文採賣弄,撩撥已婚貴婦人的浪蕩子多得不計其數。眠棠原本樣子就生得好,若是再附庸風雅入了勞什子的詩社,那簡直是敞開了培養奸夫的大門。
眠棠沒想到,學習詩詞歌賦到了她這,竟然等同於勾野漢子!未免被打擊到了修習文義的熱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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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著脖子道:“那方才李大人可曾作詩撩撥了誰?”
經過崔行舟這麼一提醒,眠棠再回想起方才李大人所吟誦的什麼“憶往昔,梨花下,小軒窗”什麼的,都很撩撥心弦呢。
事關姐姐的清譽,哪怕是幹著牽皮條勾當的淮陽王也死不承認,隻挑著眉道:“方才都是正經作詩,你別瞎說。”
奈何眠棠雖然詩歌不通竅,但是記性好,便一句句地回憶李大人作的詩,追問裡面有什麼典故。
崔行舟被問得不耐,隻幹脆用自己的嘴,堵住了眠棠喋喋不休的櫻桃檀口,這才算是蒙混過了關卡。
跟老油條般的弟弟相比,崔芙就大方了許多,第二日,她跟著眠棠去山寺上香吃素齋的時候,在馬車上跟弟妹略說了說,與李大人的年少往事。
“他那時寄住在王府上,又是行舟的同窗,我自然也跟他熟稔些,還曾經一起起了詩社。李大人滿腹經綸,很是讓人欽佩。”
眠棠微微一笑:“姐姐既然打算與郭家和離,倒也不能不考慮以後……李大人倒是不錯的人選,隻可惜……他家境普通了些……”
崔芙一聽,連忙道:“可快住口,都說些什麼呢。莫說我現在還沒有和離,就算真的捏了和離書在手,我也已經是生育了兩個孩兒的半老婦人,哪裡能配得上李大人?”
眠棠笑笑也沒有再說下去。這種男女之事,崔行舟能做的也無非是牽線搭橋,至於以後怎麼樣,便是看個人造化了。
但是淮陽王府的女兒,是不愁嫁的,更別說崔芙風華正茂,並非衰老夫人了。隻是她若是想找個不看她榮華的身份,隻一心一意愛她之人,便有些難了。
就在這時,突然身後傳來了鳴鑼開到的聲音。
範虎催動馬匹來到馬車前向眠棠稟報:“山路後面是宮裡的儀隊,聽聞是宮裡的娘娘要入宮上香。”
眠棠聽了,便吩咐道:“將馬車引到一旁的岔路,給宮裡的娘娘讓路。”
於是淮陽王府的車隊便引到了一旁。
不大一會,旌旗飄搖,果然有宮裡的華蓋馬車在內侍官的引領下緩緩而來。
不過那馬車在行駛到岔路旁氏,卻在柳眠棠的馬車前停了下來。
柳眠棠和崔芙正跪在路旁等著馬車通過,卻聽頭頂傳來聲音:“這不是淮陽王妃嗎?真是趕巧,本宮竟然在這裡遇到故人了。”
第116章
說話的聲音甚是熟悉,眠棠不用抬頭就知道是哪位娘娘出宮。
這次她們所要去的山寺乃是忘風寺,據說此寺供奉的觀音,乃是妙善化身的送子觀音,在保婦人懷孕順產方面甚是靈驗。
所以許多來此燒香的女子大都也是衝著這一尊送子觀音而來的,除了求子之外,還有如眠棠和崔芙這樣,來祈求順產的孕婦。
姑姐崔芙老早便聽說這觀音靈,她之前那一產很不順,實在是心裡有些怕了,所以惦記著來這裡拜拜,讓神明保佑一下。想這位芸妃,入宮甚久,卻一直無所出,應該是來求子的。
芸妃自從入宮以來,許久沒有看到柳眠棠了。
沒想到綏王精心安排的江中炸雷都沒有炸死淮陽王和她,這一對夫妻還真是命大。
以前孫芸娘覺得眠棠可憐,是因為她落得手腳殘廢,又被個騙子騙得失了名節,雖然芸娘依然想斬草除根,但是以前在靈泉鎮時,每次看到柳眠棠時,心內總是升騰起莫名的優越之感。
現在再看自己,幾近艱辛才從柳眠棠手裡搶過了子瑜,可是這勝利來得毫無喜悅之感。
子瑜對柳眠棠一直念念不忘,甚至先前還想阻撓淮陽王的婚事。而那柳眠棠不知是不是沒有恢復記憶的緣故,對子瑜棄如敝履,好像將嚼剩下的丟給她芸娘吃一般!
以前芸娘瞧不起北街崔九,是覺得他空有樣子,卻人品不端無甚前途可言。
而現在每次在宮宴上看到淮陽王時,看著他闲適軒昂的氣度,芸娘不得不承認就外貌而言,崔行舟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而且淮陽王可不光模樣好,還是封王子弟裡有真本事的,是皇帝都得倚重的封疆大吏。
現在再看柳眠棠,竟是扮豬吃老虎!不光嫁給了與她為死敵的功勳赫赫的淮陽王,而且那王爺對她甚是寵愛有嘉,更是一舉懷胎。
相比較之下,自己簡直日日空守冷宮,如何能得龍子?
今日她聽聞了安插在王府的內線說柳眠棠今日要來拜佛,便尋了借口邀著綏王妃和慶國公府夫人,還有幾個關系要好的侯府夫人,一同赴山寺拜佛散一散心情,其實乃是刻意要遇到柳眠棠,給她雙小鞋子穿穿。
因為時間拿捏得甚好,果然在半路遇到了柳眠棠。
昨日剛剛下了一場新雨,雖然柳眠棠和崔芙在路旁跪下避讓時,膝下都墊了團墊,但是時間久了還是透著涼氣。
但芸妃如今好不容易正碰到了跟柳眠棠獨處的時候,自然不肯放過。眼下沒有淮陽王護著她。依著規矩,她一個臣子的妻子,給宮裡的娘娘跪禮請安,應當應分!
而宮裡的娘娘給宮外的官夫人上一上規矩,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都不必用太下作的手段,隻借口闲聊,讓她跪上那麼一會,就夠大肚子的她喝上一壺的了!
所以芸妃柔聲細語,沒完沒了地細細問著柳眠棠搬入京城的日常起居來。
初時問上一兩句還算走一走場面,可是這般停靠在路旁問起了沒完,就連一旁相陪的綏王妃都覺得不妥了。
不過這次綏王妃並沒有開口說話。自從上次宴會上,這位淮陽王妃跟綏王衝突了一番後,久居後宅的綏王妃也察覺到了暗流湧動。
她身為綏王妻子,自然沒有替柳眠棠解圍的必要,但又覺得如此為難孕婦,良心上又過不去,便將頭扭過去,假裝欣賞路旁的風景。
其實眠棠自己還好,她身子安穩了之後,也沒有停下打拳,幾乎每日都要練一練不用大動身體的小擒拿。這套拳還是崔行舟特意給她編定的,幾乎都不用挪動腳步。
所以就算芸妃有意為難,她多跪一會也無妨。可是一旁的姑姐兒崔芙的身子卻經不住,身子都在微微打晃了。
那慶國公夫人沒想到,自家的兒媳婦一直避而不見,卻在這山裡遇到了,登時氣不打一處來,隻在一旁道:“在家裡教你的規矩都忘了?虧得你逢人便說我刻薄著你,你看看你,見了芸妃娘娘這般姿態憊懶,像個什麼話!”
崔芙雖然已經立意跟郭家和離,但現在到底還是郭家的兒媳婦,何況現在是在許多的貴婦面前,若是出言頂撞婆婆,倒真成了崔家的家風不正,出了忤逆長輩的女兒了。
所以聽了慶國公夫人的話,崔芙隻能作受教狀,重新調正了跪姿。
那慶國公夫人拉著個長臉,借著芸妃在場的機會,便開始數落起了崔芙的不是。
芸妃也在一旁含笑聽著,看著像勸解,實際上再時不時潑上些熱油,繼續給郭氏拱火。
一旁的貴婦們看著芸妃久久不讓二人起來,似乎也看出了些許的蹊蹺,隻一個個傳遞著眼神,有著看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