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棠心知崔芙可耐受不住這個。她也看出來的,依著眼前的架勢,隻怕要再跪上一個時辰!
必須要將眼前這幫子糟心玩意早早地哄撵走……於是她偷偷背過手去,用手在背後打著手勢。
眠棠入京之後,忠義四兄弟中的陸義帶著三五個兄弟領了個王府的護院職位,跟在了範虎的身旁。
今日出府,陸義也跟了出來。眠棠雖然沒有了仰山的回憶,可是時不時抽空問問陸義,倒是撿拾起不少江湖的套路經驗。這手指暗語便是其中一個。
現在她將一隻手放在了背後,飛快的彎曲手指,翻轉擰動,若非同道中人,壓根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可是陸義看了大當家演示了兩遍後立刻就明白了。他想了想,隻慢慢挪動身子,隱在了馬車之後,然後帶著兩個弟兄,借著馬車的掩護,輕輕滾下路旁山坡,順著崎嶇的山路飛快朝著山後跑去了……
慶國公夫人這邊越說越來勁,崔芙卻再堅持不住,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若不是柳眠棠手疾眼快攙扶住了,隻怕臉都要在磕在地上了。
眠棠再也忍不住冷笑道:“慶國公夫人,您也真是讓人開眼了!別人家的婆婆陪著兒媳婦來到忘風寺,都是為了保佑生命佑護子嗣平安。可您倒是好,將神明腳下當了您自家的後宅院。芸妃娘娘都勸不住你,隻立意要在這麼多夫人面前抖你的婆婆威風,全然不顧你兒媳婦如今懷著雙身子。她為什麼要回淮陽王府,別人不清楚,您也不清楚?不就是在你的慶國公府上養不好胎,日日要站規矩嗎?今日我姐姐若是無事便一切都好,但凡她有個意外,你看看我們淮陽王府能跟你們這些個立意為難孕婦的人善罷甘休!”
說這話時,柳眠棠目露兇光,不光是瞪著慶國公夫人,還直直望向了孫芸娘。
那等子匪氣外泄的豪橫樣子,隻看得孫芸娘心頭一顫。
積威太久,她反射性地怕這個混不吝的陸文。畢竟陸文真泛起性子來,指不定幹出什麼勾當!
一時間,孫芸娘差點忘了自己如今是宮裡的娘娘,壓根不應該受什麼臣妻的威脅,嚇得臉色都有些發白。
慶國公夫人沒想到柳眠棠在宮裡的娘娘面前也敢這麼潑辣囂張,隻氣得臉色鐵青道:“我怎麼說也是你淮陽王妃的長輩,有你這麼說人的?”
眠棠狀似無意的瞟了一下山頂,然後冷冷道:“想當別人的長輩,就得有個長輩樣子,不然一味黑了良心,甚至刻薄自己懷著子嗣的兒媳,就算是大慈大悲的菩薩都看不下去,要顯靈懲惡呢……”
就在她話音剛落之時,就聽山上有人驚恐喊道:“不好了,起山火了!起山火了!”
緊接著便看見有人驚恐地跑下山來。
Advertisement
眾人抬眼一看——可不是,隻見遠處冒出了滾滾的濃煙,似乎真起了大火的樣子。
山火最是可怕,若是得了風力相助,整個山頭都會被燒個精光。
宮裡那些侍衛怕擔責任,壓根不等芸妃吩咐,隻急急命令調轉馬頭,護送娘娘趕緊下山去。
孫芸娘存了壞心眼,隻假裝今日來山上是臨時起意,隻跟皇後請示了出宮,便匆忙出來看,壓根沒有如其他宮裡的貴人上山拜香時那樣提前一日封山淨道,讓百姓回避。
一時間,山上突然起火,眾人都是慌亂異常。一些原本在路旁回避的百姓爺紛紛站起來往山下跑。而芸妃的馬車調轉了車頭後,便橫衝直撞地往下衝,竟然將不少的百姓都被撞翻了。
一時間不甚寬敞的路上鬼哭狼嚎,混亂極了。眠棠看得也是暗自皺眉,沒想到宮裡的侍衛們竟然這般行事。
崔芙原本就不舒服,看到這個樣子更是心裡一急。想要扯了柳眠棠趕快上馬車下山。
可是柳眠棠卻將她扶到了馬車上。讓她平躺下來,然後吩咐範虎他們不要慌亂,等路上有了秩序再下車。
崔芙急切道:“怎麼還不走,一會山火怕是要蔓延過來。”
眠棠笑了笑道:“我看著那火勢不旺,而且昨日還下了雨,又不是天幹物燥的時節,沒有大事的。現在走,才會出了意外,若被歹人暗算了,都查驗不出來呢。姐姐放心,一切有我。”
崔芙以前曾聽母親說起過,眠棠這孩子越是人心惶惶時候,越有一股子決勝乾坤的穩當勁頭。今日她算是也領教到了,聽了她的話,心裡似乎不那麼慌亂了。
過了不消一盞茶的功夫,果然像柳眠棠說得那般,冒出的黑煙似乎少了很多。
柳眠棠看著道路上人流少了不少,這才命令馬車往回走,順帶留下一臺馬車,讓那些傷了腿腳的百姓能夠坐著車下山診治。
剛走到山下時,隻見遠處傳來了馬蹄聲陣陣,隻見崔行舟帶著親隨竟然一路快馬趕來了。
待遠遠看到馬車,崔行舟催動著坐騎一馬當先,來到了柳眠棠的馬車前,撩起車簾道:“你沒事吧?”
眠棠正抱著崔芙,看著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急促道:“我沒事情,可是姐姐看樣子不好……”
第117章
其實今日崔行舟原本是要陪著眠棠和姐姐一起去上香的,隻是兵司裡突然出了些狀況,他才晚來了一會。
原本是想著等她們上完了香,再在山下接了她們回去,可沒想到還沒等到山下,遠遠就看到了山頂冒起了黑煙。
崔行舟頓時發急,策馬狂奔,來到了忘風寺山下。正好看見了眠棠她們下來。
現在聽眠棠這麼一說,崔行舟隻讓護衛趕緊送姐姐回府,同時派人找京城裡的名醫去王府診治。
崔芙此時臉色已經發白,疼得不行。她這一胎養得不好。當初發現懷孕時,反應就大,後來到了京城,卻發現自家府上多出個貴妾,更是心裡憋氣窩火,後來到了弟弟這裡,雖然心情舒暢了些,可到底是想要跟夫君和離,心裡能不糾結難過嗎?
這一切都讓有孕之人血氣難平,而今日被慶國公夫人指著鼻子罵,所有的委屈痛苦全都一股腦兒湧上來了。
等人到了王府時,下身已經淋漓地見紅出血了。
王府請來三個郎中都連連搖頭,說是胎兒保不住了。他們能做的就是盡量將孕婦的身子調養好,免得留下不孕的後遺症。
崔芙知道胎兒不保的消息,也不說話,隻是表情復雜,默默流著眼淚。
錦兒看著母親被抬回來,臉兒也嚇得白白的。等郎中診治完了,隻縮成小團躺在母親的身邊,哪裡也不肯去。
眠棠看著一陣心痛,自己跑到走廊裡悄悄抹眼淚。崔行舟安頓好了姐姐,走出來時,正看見眠棠哭的樣子,趕緊走過去道:“方才還勸姐姐流淚傷身,怎麼這會兒自己卻哭起來了?”
眠棠用手背略顯粗魯地蹭了蹭眼睛,然後恨恨道:“都怪我,早點讓人放火就好了,何苦來讓姐姐受這樣的罪……”
崔行舟已經知道了忘風寺下發生的一起,眼睛裡透的都是冷意道:“這如何能怪你?若不是你想折子嚇退了那群該死的女人,隻怕姐姐現在不光是滑胎,連性命都堪憂。不過有人覺得我淮陽王府的女人好欺負,那就要敢作敢當,血債血償!”
就在方才郎中給姐姐診治的功夫,彈劾芸妃車隊罔顧百姓,撞傷多人的奏折已經直達天庭。既然是皇帝的女人,那就請皇帝自己好好管一管,反正人證,他已經保留俱全,那些受傷的百姓診治後,都被他派人送到了京城府尹的官邸門前跪著,隻寫著無錢繼續買藥,請老爺做主討要寫藥錢。
官邸在那等京城繁華之地,保管不到半日就傳遍整個京城。
至於慶國公府,他也要細細跟他們算一算帳了!
就在第二天,淮陽王領著一百家丁,徑直去慶國公府踹門去了。府宅新上了朱漆的大門被淮陽王領人踹得變了形。
烏壓壓的人衝進去就是一通玩命砸摔。
慶國公府的人哪裡見過這等子陣仗?自然連聲呼喊有話好好說。
可惜淮陽王已經懶得跟慶國公府的人說話,隻搬了把椅子,坐在廳堂上,叫人提了郭奕來籤和離文書。
郭奕初時還很氣憤,隻說淮陽王是仗勢壓人。
崔行舟慢慢起身坐了過去,抬手就給了郭奕兩記響亮的耳光道:“原本該是打你那愚狠的母親,但她是個女子,我不好親自動手,你這個兒子便替你母親受著吧!我姐姐已經被你母親磋磨得流產了,這筆帳我得細細給你們郭家算!”
忘風寺的山火一事,動靜鬧得甚大,據說後來有人驗看過,說是山火燒禿了一小片山坡,那燒出來的痕跡,怎麼看都像是個盤坐的觀音。
同去的貴婦們當時可是看的分明,都偷偷議論,說是不是慶國公夫人苛責有孕的兒媳,所以被惹惱了送子觀音,這才顯出靈跡,又收了原本賜給慶國公府的子嗣。
反正這事兒,慶國公夫人做得並不地道,那等子外省說話的刻薄勁兒真叫人大開眼界。隻兩日的功夫,京城裡都在議論著慶國公府惹怒觀音降下山火的事情。
郭奕也聽說了母親做的事情,又氣又急,隻覺得母親是拿了京城當他們原先的一畝三分地了。
如此落人口實的事情,豈不是讓淮陽王府正抓著把柄?
隻是慶國公府裡的人誰也沒有想到崔芙回去就流產了。
郭奕一聽也傻眼了,畢竟是多年的夫妻,小兒女的愛情雖淡了,可親情總是有的,這一聽,便急著想去看看崔芙。
可是崔行舟卻沉著臉道:“我們崔家的大門,不歡迎你家的人,今日來這,就是了斷了你們的一樁孽緣,既然你母親不喜我姐姐,還請快些籤了和離婚書,就此兩不相幹!”
郭奕急了:“這……這不過是婆媳的口角如何便要和離?”
這個節骨眼兒和離,豈不是坐實了他慶國公府苛待兒媳的事實?到時候對他的聲譽也是莫大的影響啊。
慶國公這時也沒法子裝縮頭烏龜,躲在書齋裡擺弄他那些字畫了。隻能踩著一地被砸的狼藉,來跟淮陽王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