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老實回答道:“就是在茅屋時看的這些人了,當時我們見您的身旁人多,怕暴露了您的身份,就沒敢過來認……您落水不見了以後,我們幾個實在找不到您,就尋思著替您報仇。當初您是被一隊官兵抓走的,定然是淮陽王的手下,我們便想刺殺淮陽王,可是他的武功高強,我們打不過,便又想著在東州起事,一直殺到眞州去……”
眠棠聽到這,實在聽不下去了,便攔住問:“起事?”
陸全老實點頭道:“東州魯王就是二哥陸義,可惜我們沒您有本事,鬧得浪花太小,又被淮陽王那廝給撲滅了……”
眠棠沒想到,東州的禍亂居然就在自己的眼前,隻緊握著手裡的小弓,聲音緊皺道:“我?我有什麼本事?”
陸全一臉崇拜道:“仰山陸文,文武雙全,誰人不知您的大名?你的本事大了去了!”
眠棠一時間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陸文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畢竟崔行舟每次提及這個名字時,言語裡透滿了不屑。這個陸文是仰山的賊首,是跟淮陽王對壘多次的死對頭。
“陸文……陸文不是子瑜公子嗎?”
陸全聽了這話,不由得“呸”了出來:“那幫子東宮舊部,全靠您養,一個個就差在仰山上蓋起金鑾殿了,哪裡肯幹落草為寇的行當?什麼髒活不都是由著您來做?結果,他們居然……還將您哄撵下山……若不是這般,您又怎麼會被官兵擒去?”
一時間,柳眠棠的心亂極了,她居然並不是寄住仰山,順便幫著管理下賬目,而是仰山大寨真正的大當家——陸文!
一時間,柳眠棠的腦海裡突然蹦出兒時跟祖父的一番話——“外祖父,您是陸武,那我以後便要當陸文,一文一武,打遍天下!”
這話當時惹得外祖父哈哈大笑。可是她居然真的將童言無忌變成真的了?
一時間,柳眠棠呆呆地站著,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碧草在一旁聽得也是凌亂,隻小心翼翼地看著柳眠棠道:“縣主,我們出來太久了,還是回去吧。”
那陸全卻炯炯地看著碧草,嘴裡問道:“大當家的,這個丫頭可信嗎?她一直在邊上聽我倆之言,若是個不相幹的,我正好將她推下懸崖,免得她多嘴說出您的私隱!”
碧草不幹了,跳腳罵道:“推你個大頭鬼!我才是縣主頂貼心的丫鬟,你算哪根蔥!”
眠棠收拾起煩亂的心情,隻對碧草道:“他說的那些個話,你一個字都不許外出,甚至連芳歇都不能說,若是你傳出去,不必別人,我親自收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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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草嚇得一縮脖子,這才發現事態的嚴重性。其實他們說的這些,她都搞不大明白,自然也不會隨便亂傳。
眠棠要回去了,便抓緊問他們來此處作甚。
陸全老實道:“我們東州的義軍被淮陽王剿了大半,剩下的也被他懷柔招安了不少,二哥在陣前跟他對峙,被他一劍刺中了胸部要害,我們幾個拼全力救下他,便就此逃了出來。本來大哥帶著我們準備行經眞州往南邊走一走的。可是誰想到眞州封府,我們出不去了,隻能躲避起來,免得被官兵追捕。”
柳眠棠搞清楚了原來她當初救下的是四個兄弟,分別被她起名叫陸忠、陸義、陸兩、陸全。而老二腦瓜活絡,便在東州掀動著災民起事。結果兵敗逃到這裡,正趕著有人冒充了他們的名頭鬧事。
他們並不知這些人是為了抓捕淮陽王的家眷,還以為是在誘捕著他們,所以也是極力逃串。這才在荒草店那裡與她相遇。
這位小子不像是說謊,因為許多的細節可不是隨口亂編就能對上了。
若是這小子說得都是真的,最起碼淮陽王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憂患,他已經解除了東州的大亂,隻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暫時困住,不能及時回援罷了。
柳眠棠讓陸全先回去,待得容空,她會去山下的荒草店那裡尋他們。
於是等得她回去之後,讓芳歇生火做飯,而她則默默坐在一旁思踱著剛剛知悉的真相。
同時心裡升騰出一個疑問,她以前一直以為自己落水,是仰山芸娘的手筆。可是現在聽了陸全的話,好似當初追捕她的是官兵?但是她知道,那些官兵絕對不是崔行舟指派的。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煞費苦心地用自己來釣“陸文”。
想到淮陽王每次提到陸文時的咬牙切齒,為了抓捕陸文時,用掉的時間與精力,眠棠可以想象王爺對陸文有一種貓抓耗子的執著。
她以前很欣賞自家男人的這種執著,可是現在確實滿肚子的心慌——如果她真的是仰山陸文,那麼崔行舟知道了,可會容她?
不過當務之急,並不是想著這些事情,而是該如何逃脫這些假冒匪兵的追捕。
眠棠靠在大樹的樹蔭下,惆悵地看著遠山,還是不禁在想崔行舟此時此刻正在作什麼。
同樣心念淮陽王的,不止柳眠棠一人。
此時此刻,綏王騰地從軟塌上起身,一把將身上的美姬推倒在地上,惡狠狠道:“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那侍衛一臉緊張道:“啟……啟稟王爺,淮陽王派人將啟程去京城的王妃與小世子擄走了。他留話給您,讓您拿楚太妃和淮桑縣主跟他換人……”
原來就在昨夜,早就啟程去了京城的綏王妃和世子爺,突然被一群蒙面人給劫掠了,當時那群人也沒有留下書信,隻帶了口信給綏王,其實當時的話,更難聽。
直叫綏王老實些,善待太妃與縣主,不然的話,管叫全天下人都知道綏王綠雲壓頂,讓他的兒子添無數個幹爹義父!
綏王聽了,氣得臉色發漲,破口大罵:“換?本王連毛都沒抓到,他媽的拿什麼跟他換!”
第90章
這次為了困住崔行舟,綏王花費了不少的心思。可他萬萬沒想到,剛剛殺出重圍的淮陽王竟然給他來了這麼一個回馬槍!
他與綏王妃雖然也算不得什麼神仙眷屬,可是若是綏王妃被劫持的消息傳揚開來,叫他皇室正統王爺的臉兒往哪擱?
原來,崔行舟解了離島之圍後,得到眞州失守的消息,隻帶了一隊精兵從水路進發,一路衝破關卡,直殺回了眞州府。
而大部隊因為行程不夠快,而留在後面,正好可以遮人耳目,作淮陽王並沒有回來的假象。
這一路他是恨不得生出雙翼,真是遇佛殺佛,逢魔斬魔。
可是如此日夜兼程到了王府,昔日的朱門高牆卻已經是被火燎過後的斷壁殘垣,還有一地的屍體。
看著自己的王府裡一片慘狀,崔行舟的心都緊縮了,飛身撲過去翻檢著有無眠棠和母親的屍體。
那等癲狂的樣子,讓手下的侍衛們都看得膽戰心驚,連忙也過去幫著尋找。
等到手下檢查一遍,並沒有看到王府的任何一位主子後,崔行舟才略略松了一口氣,疲憊地躺入血泊之中。
東州的禍亂剛剛解除,自己的後院卻起了火。
現在是眞州府裡亂得很,不光是有匪兵,還有一群趁火打劫的潑皮無賴。可是崔行舟一路走來,也很清楚,這些敢明目張膽毀了王府的人,絕對不是眞州的那幫泥腿子。
而是一直隱匿的暗處,伺機捅他刀子的人。
這樣的老陰貨,除了綏王劉霈,就沒有其他的人了!
至於他的目的……崔行舟稍微打探了一番後,才知前段時間有人大批搜捕兩個貴婦人,聽著那畫像的樣子,就是他的母親和眠棠。
看來綏王是準備捏住他的軟肋,然後予取予求。
當時逮捕了不少的人,都用馬車運走了,也不知道眠棠和母親是否在其中。
此番眞州之亂並不難查,崔行舟逮住了幾個未及撤退的匪軍,吊起來抽,隻問出了他們是原來青州石將軍的舊部,臨時得了這趟差事,得了厚重的金銀行事。
雖然用了石將軍來遮人耳目,可是崔行舟已經篤定行事的就是綏王了。不管眠棠和母親在不在他們的手上,自己都要拿捏了綏王的七寸才好。
所以崔行舟撥來快艇,連夜出擊追趕綏王的妻兒。這類急行軍,對於崔行舟來說是家常便飯,於是稍微費了一番周折,便將綏王妃和綏王小世子給擒拿在手。
綏王此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既沒有擒獲住趁手的人質,又沒法跟淮陽王交換。
最要命的是,兩廂做的都不是什麼地道的事情,沒法直達天庭,彈劾崔行舟擄人之妻兒的下作。
為今之計,隻能加緊撤走兵馬,不留下什麼話柄,再派人說和,隻說誤會一場,綏王並不曾抓過太妃和淮桑縣主,叫崔行舟放人。
兩個王爺互相掐架不提。
再說柳眠棠,在山野裡又停了幾日,始終不見人來搜山,派出侍衛偵查,才知那伙子匪兵已經陸續撤了回去。而淮陽王的大軍已經開拔回來了。
聽聞這消息時,楚太妃潸然淚下,多日未洗過的臉上,淌出兩道泥衝河床,昔日的雍容華貴當然無存。
眠棠寬言安慰楚太妃馬上就要否極泰來,然後吩咐芳歇服侍楚太妃,去溪邊稍微洗漱一下,免得下山失了淮陽王府的體面。而自己帶著碧草去外面探探風聲,再定接下來的行程路線。
其實眠棠也是故意這麼安排的,待得將一名侍衛派下山去找尋淮陽王的衛隊通報行蹤後,她隻帶著碧草從山後徑直去了山下的荒草店。
這幾天,她對鬼頭鬼腦的陸全避而不見,一直在琢磨著自己竟然便是陸文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