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婆子喝罵完了,就想上來給柳眠棠一巴掌,好好給她個下馬威,再擰了她的胳膊劃破臉,
可是沒想到她剛竄上幾步,一旁抱著胳膊看熱鬧的藥鋪伙計,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隻一拳襲來,給了她肚子一下,打得她噔噔倒退“哎呦”一聲,栽倒在地。
那兩個兵卒一看,一個藥鋪的伙計居然伸手打人,登時衝過來便要打那伙計。
這藥鋪的伙計們可都是先前的暗衛,一個個精武的漢子在來西北的路上也是受夠了窩囊氣。
要是這些老媽子小雜兵的烏合之眾都收拾不明白,那麼他們真可以找個麻繩自盡了。
結果那兩個兵卒隻哎呦一聲,就被從店鋪後走出的幾個伙計放倒在地,抽了繩子捆得結結實實。
柳眠棠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後,這才跟有些傻眼的周氏道:“我當胡家是娶了個什麼樣天仙的賢妻,才如此天倫不理,骨肉不要,將一個懷孕的婦人哄撵出去呢!可今日看你這般樣子,要皮相沒皮相,要德行沒德行的,跟那喪良心的胡家倒是般配,臭魚跟爛蝦按在一個鍋裡了。可你哪來的臉,還好意思上門搶孩子,劃花人的臉?如今大人和孩兒是吃你的,還是喝你的了?跟你們胡家有個屁關系?”
那周氏先前曾經聽聞胡家的僕人說,林娘子雖然會說漢語,但並非善談之人。但是近日一見,這個林小妾當著是伶牙俐齒,不光挖苦人厲害,那挑眉看人的清冷模樣,倒像是高高在上的正室夫人一般,真是氣煞人也!
周氏沒想到林娘子敢這麼囂張,一時氣急道:“我爹爹乃是臨關的周副將,這兩個是我爹的手下,你們敢動手打大燕的軍爺,就等著坐牢吧!”
若她嚇唬的是普通的百姓,也許還有些效果。可惜現在滿屋子擒人的伙計都不是平頭百姓。
單從官職上講,範虎可比這周氏的老子要高多了!一個邊陲糧鎮的小武將,也好拿來嚇唬他們?
所以不等柳眠棠說話,範虎立刻沉聲說道:“如今乃是戍邊時期,方圓百裡軍營的兵卒都不可擅自離崗,出營走動。更何況臨關有糧草,那裡的兵卒都要日夜戒備,輕忽不得。你爹是哪個周副將,好大的軍威,竟然敢任意指派兵卒出營,任著他女兒差遣,砸摔百姓店鋪!按照大燕律令,你就等著給你爹收屍吧!”
周氏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藥鋪伙計,竟然說得一套套的,隱約好像還真是這樣的道理。
她一時慌了神,就在柳眠棠喚著伙計將他們扭動到官府去報官時,立刻尖利嗓子喊道:“我不過是來買藥,順便跟你言語幾句,你憑什麼扭了我的人不放,他們不過是家丁,壓根不是什麼兵卒……你還不快些放開他們,我們可不敢在你這買藥了。
柳眠棠見她收了潑,就讓範虎將那個兵卒放開,任著他們灰溜溜地離開了。
可看那周氏回頭瞪眼時,眼裡滿是不甘,也不知以後會尋什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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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棠料理了鋪子上的麻煩,便轉頭去尋林娘子,卻發現她正打著包裹,將嬰孩用小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
眠棠皺眉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林娘子低聲道:“今日的麻煩,是我們母子惹來的,總不好再跟娘子你添麻煩。那個女人的爹是軍爺,若是治我通敵的罪名,豈不是要牽連了你們?”
眠棠知道林思月說的並非多慮,若是那周氏回去後這般琢磨,立意要拿林思月的異族身份做文章,的確不好收場。
倒不是眠棠怕了,而是怕連累了軍中的夫君。
可是她不能這麼眼睜睜看著林思月走,現在天氣寒風料峭,她一個弱女子舉目無親,又帶著沒有滿月的孩兒,能到哪裡去?
眠棠皺眉想了一會,決定讓範虎將林思月送出關外。
恰逢第二天金甲關的將士輪休,關外的道路上來回都有兵卒,所以林娘子便在第二天一早上路了。
如今金甲關外的鄉鎮收復了一些。那裡的邊民既有漢族,又有蠻人。林思月去那裡定居,起碼不會顯得太扎眼。至於吃穿用度,還有安家的銀子,眠棠也一並置備齊了,就連包裹小核桃的被子,都是眠棠鋪上棉絮自己做的。雖然針腳有些七扭八歪,但是棉絮足夠厚,一共四條,就算寶寶尿了,也夠換的了。
當李媽媽將滿滿兩大包的東西搬上馬車時,林思月在一旁默默看著,突然開口對眠棠道:“我們關外草原部落的人,從小記得一點,就是大恩不言謝。柳娘子對我們母子二人的幫襯,我會銘在心,日後定然加倍還了柳娘子的這份厚情……另外,我們部落裡的孩子都有從小認下義母的習俗,不知娘子可願意做我兒子的義母?”
眠棠聽了林思月的話,混不在意地一笑:“幫你也不是指望你湧泉相報,你若能將小核桃平安養大,比什麼都強,平白能多個這麼粉嫩的大兒子,我自然是願意,從今往後,他便是我柳眠棠的義子了!”
既然是義母,總要拿些見面禮。所以柳眠棠從脖子上摘下了自己的一個小玉佩,將它掛在了小核桃的脖子上。
林思月衝柳眠棠笑了笑,抱著孩兒上了馬車,讓範虎護送著駛出了關外。
看著渾身散發這奶香的小核桃離去,眠棠心內其實幾多的不舍,於是在店鋪前駐足觀望了好久才轉身回轉店鋪。
就在這時,崔行舟也騎馬來到了她的藥鋪子外。
眠棠扭身笑眯眯看著戴著鬥笠帽的夫君,覺得他真知她心,不愛叫別的姑娘家看他的臉,所以每次回武寧關,他都戴著鬥笠呢。
待崔行舟下馬後,眠棠過去親切地拉他的手:“夫君,你是接我回家的啊?”
崔行舟看著她在朝陽下瑩白得發光的臉,伸手替她理順了鬢角道:“部將方才來報,說鎮子附近有形跡可疑之人,我不放心你,便來看看……”
眠棠轉頭看,的確是有一隊隊官兵在走動。她便道:“既然夫君在當差,那就進鋪子裡喝口水再走吧……”
崔行舟點了點頭,拉著眠棠的手就入了藥鋪。
眠棠隻一心看著相公,並沒有望向四周,更沒有留意到,在街角對面,有一個裹著厚實圍巾的男子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柳眠棠。
待柳眠棠回轉了店鋪後,那男子看崔行舟坐在椅子上吃茶。柳眠棠在櫃臺上撥打算盤記帳,便抬頭牢記著店鋪的名稱,轉過身,飛快地離開了。
他其實走得並不算太遠,出了武寧關後,來到郊野的一處荒廟後,便急急地跑進去。
那破廟裡有三個人正坐在一張席子上休息,來有一個在躺著。來者衝著那個正躺著的中年男子道:“大……大少爺,我方才在武寧關的街市上,看到了柳姑娘……”
那男子名叫陸羨,腿部似乎受傷,一時不能站起,隻半躺在席子上,聽了半撐起身子,猛然瞪大眼睛道:“你說什麼?看見了誰?”
神威鏢局的老鏢師劉琨拼命喘了一口氣道:“我說我看見了大姑娘的女兒——柳眠棠。”
陸羨聽了,眼睛瞪得老大:“胡說!仰山不是來信說,眠棠掉進江水裡……死了嗎?”
劉琨急切得道:“我也怕看錯了,隻擰著自己的大腿肉又看了許久,柳姑娘長得像極了咱家的大姑娘,有幾個人能長成那等子出挑模樣?”
陸羨聽了,眼淚頓時湧出了熱淚:“妹妹,你在天之靈可曾聽見,你的女兒眠棠還活著,她沒死!”
激動之餘,他想要站起來,可是腿部的傷痛太厲害,壓根就站不直身子,隻能急急道:“那你怎麼沒有去認眠棠,好讓她來見我?”
劉琨道:“今天武寧關內,滿街的官兵,也不知是不是來抓捕我們的。而且……柳姑娘還跟一個千夫長很是親熱拉手,我……我壓根不敢靠前啊!”
陸羨一聽也有了驚疑不定:“你是不是還是認錯了人?眠棠那孩子一心撲在那個子瑜公子的身上,怎麼可能跟別人親熱拉手?”
劉琨真恨不得將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給陸家大爺看:“千真萬確,就是柳姑娘,她在城裡的一家藥鋪……實在不行,我假裝抓藥的,給柳姑娘送信,叫她知道您在這兒呢。”
陸羨因為知道自己的外甥女還活著,心裡自然高興,身上的不適也減輕了些,可他依舊不忘叮囑劉琨:“你去送信時,萬事小心些,要知道我們現在既被阿古扇的人馬追殺,又被綏王的暗探緊追不放,可千萬別給眠棠那孩子惹來什麼災禍。”
劉琨連連點頭,在一旁的行李包裹裡取了墨盒紙筆,調好墨汁後,斟酌了一下,便快速下了一張字條。
第49章
劉琨備好了字條,放在衣袖中,便與陸家大爺告辭,出了破廟,往武寧關趕去。
到了城門口時,他發現城門緊閉,不讓通行。
劉琨尋了個百姓詢問,說是城中抓捕重要逃犯,是以將城門關閉。
劉琨沒有辦法,隻得再次折返寺廟,伺機入城。
城內的確在抓捕犯人。崔行舟此番親自帶兵前來,就是為了瓮中捉鱉。
他的料想不錯,那鐵礦果然跟仰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不過如今這個鐵礦已經易主,換成旁的人了。
據混入鐵礦的成了工頭的暗探回報,先前的商賈,果然與仰山有關。但是現在陸文安排下的人已經被連根拔出,換上了與阿骨扇關系交好的商人。
而且鐵礦有擴大開採的跡象。蠻人徵戰時,抓捕了許多的邊陲百姓,讓他們去鐵礦當苦力,那邊日夜不停地開採,人累死了,就往外抬,扔在荒野裡喂狼,如今鐵礦外的荒野,狼群聚集,日日都不斷食……
暗探故意挨近那些個神秘商人,那些人說話的口音,帶著惠州地界的味道,很明顯是惠州人。
關外鐵礦資源一向豐富。但是蠻人不耐開採的勞苦,又不會冶煉手藝,煉制不出精鋼,而且他們自用能用多少?若是能運入中原販賣才能換得真金白銀,去購買他們需要的布料和糧食。
而有本事通過重重阻礙販賣關外精鐵的人,絕非普通商賈!
崔行舟雖然沒有按住真憑實據,卻也推敲出了大概。
想來被連根拔除的,是仰山的舊部,他們與老單於關系密切,可是如今蠻人是阿骨扇掌權了,那鐵礦也換了人,換成了跟阿骨扇交好的商人,而有能力攀附上阿骨扇的,絕非一般的人……
惠州?崔行舟一時想到了那位帶發修行,異常低調的綏王。從表面上來,無論是仰山的禍亂,還是邊陲的戰亂,都跟綏王毫無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