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走時,那芸娘還緊盯著她的背影。
那位石小姐這時已經買了手爐走出來,也看著柳眠棠的背影問道:“怎麼,孫姑娘與她是舊識?她是哪家的姑娘,長得可真漂亮啊!”
芸娘不露痕跡地遮掩起眼底的輕蔑之情,親切地衝著石小姐笑道:“是啊,她的確是難得的美人,可惜隻不過是個商婦,難再衝天罷了。”
石小姐覺得她的話好笑,於是痴痴笑道:“看你說的,就好像她不嫁人就能衝天似的,難不成,光憑了美貌,她就能入宮做娘娘不成了?”
芸娘沒有回到,隻是笑得有些高深莫測,還帶著如釋重負的輕松……
隻不過鐵鋪子前的這場偶遇,很快就傳到了淮陽王的耳中。
崔行舟正在軍營裡擺著棋盤,聽了暗探的回復,慢條斯理地問:“你確定跟在那個石小姐身邊的女子就是孫芸娘?”
暗探篤定地說:“那位石小姐曾經叫了幾次,卑職確定她的確是叫孫芸娘,隻不過是不是先前偷襲柳眠棠的匪徒所說的那個孫芸娘,尚且不知。”
崔行舟擺著棋子道:“她不是自稱是柳眠棠的京城舊識嗎?那就對了。除了仰山的舊識,在京城裡養病從來沒出門的柳眠棠還有什麼舊識可認識?去,盯緊,時機差不多,將那個芸娘捆了,私下裡審審,我倒想看看,那位子瑜公子是個什麼來路!”
第37章
那暗探聽了王爺的話,自是得令回轉了,當然也牢記了淮陽王的吩咐——王爺叮囑不要抓得太急,太張揚。待查清了她的交際圈子,要回轉仰山時再動手!
而芸娘這邊也是陪著石小姐選買完畢,準備在靈泉鎮玩上兩日,再回青州。
石雪霽拿著新買來的手爐贊不絕口,直誇贊還是芸娘的品味好,幫著她挑選了這麼稱心的爐子。
芸娘面上含笑,心裡卻是一陣冷笑。
那家鐵鋪的手的確不錯,所以當初柳眠棠也曾在那給子瑜定過暖手的爐子。她不善手工,所以當初手爐的套子,還是芸娘幫著她做得呢。
於是,子瑜捧著那手爐整日不離身,卻隻記得是柳眠棠的體貼,看不到她芸娘針線細密縫補的情誼。
Advertisement
憑什麼!
明明是她先認識的子瑜。隻是那時,他是高不可攀的皇孫,太子的嫡長子。而她不過是小小武官的女兒罷了。對於劉淯隻能高高仰望。
後來,他跌落雲端,從大燕皇孫劉淯變成了沒有姓氏的子瑜公子。她本以為自己應該近水樓臺先得月。沒想到,卻被柳眠棠後來居上,佔去了公子的全部心神。
現在柳眠棠不在了,這個石總兵的胖女兒卻蹦了出來。聽仰山上東宮舊部的意思,還很贊成這次聯姻。畢竟他們想的是將石義寬牢牢綁縛在仰山戰船上,所以石小姐的寬肥胖瘦,貌美貌醜,都無甚關系。
最讓人氣急的是,子瑜似乎想要採納了舊部的意思,娶了這個石小姐。
她今日故意往子瑜體弱的話題上引,勾得石小姐來買手爐。
而石小姐精心挑選的手爐正是跟柳眠棠當初給子瑜買的一模一樣。
也許是怕觸景傷情,那個手爐早就被子瑜收起不用了。
現在石小姐送了個一樣的過去,她倒要看看子瑜會不會想起跟柳眠棠的海誓山盟,生出新人替舊人的愧疚之心!
而石小姐這般殷勤,也隻是東施效顰,徒增公子厭惡罷了。
想到這,孫芸娘微微一笑。她如今耐心更勝從前。
隻要有她在,誰也別想成為子瑜的正室——未來的大燕皇後!
至於那個柳眠棠,她自有法子折騰著她,且看她能不能想起前塵,吐出吞下去的暗財!
……
再說崔行舟在軍營裡看過了兵卒操練後,便準備回王府看看母親。
那天他臨走的時候,楚太妃抱怨著他回府的次數太少,讓他得空多回家。
也許是想著快要成親了,廉家要忙顧的事情也很多,所以廉苪蘭辭別了太妃,跟她母親先回廉府去了。
崔行舟不必避嫌表妹,自然要多回家看看。
太妃這邊也在忙著兒子成親的事情。就算平頭百姓,像這類事情也要忙上月餘。更何況是王府成禮,要準備的事情更多。
崔行舟是不管這個的,但是太妃總要置備好了,讓兒子過過目,看可不可他的心意。
“這京城內務府的單大人也太不靠譜,原說著會往眞州送來些雲海的顛蠶絲錦,可是最近又說送不來了。”
崔行舟一邊接過侍女端來的參湯,一邊道:“兒子向來不挑這個,母親不必過費心。”
楚太妃卻不贊成:“你姨媽說,她在鎮安侯府上看侯夫人用顛蟬絲做的涼被子,夏日蓋在身上消暑得很。那也不是什麼皇家專供之物。隻不過內務府選買便利,全被訂走壟斷罷了。各家有門路的的都有。我們王府又不是不給單大人酬謝的銀子,憑什麼一匹布都發不出來?”
崔行舟一聽是姨媽廉楚氏撺掇的母親,不禁眉頭一皺。
若是平時,這類私買內供的事情,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如今眞州乃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
別家府裡做的,可是他們淮陽王府卻做不得。那個單大人也是個懂眼色的,才臨時反悔,不賣王府布料。
不過崔行舟自然不會這麼明說,他隻微笑聽母親抱怨後,便把管事叫來訓了一通,隻告訴像此類越過眞州地界的選買,要秉報給他,他的門路多,總不會叫母親失望就是了。
從母親的院子裡出來時,崔行舟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會,突然開口吩咐管事,以後姨媽廉楚氏再撺掇母親買御供一類的事情,當緩著不辦,立刻告知給他。
高管事乃是人精,自然明白其中的厲害,立刻逐一應下。
而崔行舟則立在湖邊的亭子上,看著微波粼粼的湖面,第一次慎重思考起自己的婚事來。
說是第一次,一點也不誇張。
依著先前,他都是聽了母親的意思定親的。至於廉小姐適不適合做自己的妻子這類,也不沒有很慎重的考慮。
可是最近幾次,他倒是有些看透姨媽和表妹的性情了,倒不是說讓人不能忍耐,可心底有些不舒服。
崔行舟並非要依靠聯姻來錦上添花之人,可也不想給自己添堵。像北街那類夫妻爭吵,是絕對不允許發生在王府的。
但廉家姨媽虛榮,表妹行事不夠大氣,都讓人如鲠在喉。崔行舟突然後悔了:當初真不應該不假思索,應下了母親的提議,同意了這門親上加親的婚事。
但事已至此,他是不會主動提出解除婚約的,不然表妹的名聲豈不盡毀?
既然後悔也無用,等他空闲下來,倒是要跟姨父細聊一下該如何馭妻教女……
從王府出來時,鎮南侯府的馬車剛到。趙泉從車裡探出頭來,衝著崔行舟道:“可把你好一頓找,若是在這裡尋不到你,我就要滿城牆的貼告示了!”
崔行舟也不急著上馬,隻問鎮南侯有何貴幹。趙泉興致勃勃舉了舉手裡的吊鉤道:“我府上新近頂的遊船交工了,我尋思著邀請柳娘子去垂釣,奈何她現在掛在你的名下,便也邀你同去,這樣才名正言順些。”
崔行舟雖然習慣了趙泉的不正經,可是對他這般直言不諱還是不喜,一挑眉道:“你既然知道不名正言順,免開尊口才是,為何要強人所難?”
趙全這幾日相思正濃,想到自己久久不曾見柳娘子,頓覺百無聊賴。好不容易想到了可以一起遊湖的借口,自然要說服好友幫襯。
“行了!九爺,您就別逗趣我!我對柳娘子的心思你也知,為何不願成人之美?如今那仰山反賊已經是石總兵的座上賓客,招安的折子也已經遞呈上去了。想來柳娘子也無甚用處了。倒不如讓我接了去,好好安置她就是了。”
崔行舟聽了,面色沉靜如水,不溫不火地說道:“仰山曾經派人來抓她,若不是我布下的暗衛,她已經被擄走了。君乃鎮南侯府的頂門立柱,不能有半點閃失,還是不要隨意來淌渾水了。”
趙泉一聽,立刻急了,趕緊問:“那柳娘子可曾受傷?”
崔行舟也是受夠了好友太過關切柳眠棠的態度,一邊翻身上馬,一邊開誠布公道:“她以後嫁給別人也難保周全,不如我一直照拂著她。所以還請趙兄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人……”
說完崔行舟一甩馬鞭,催動駿馬,帶著小廝侍衛們一路絕塵而去。
徒留下趙泉瞪眼在風塵裡琢磨著崔九的話,等他品啄出崔九這是要吃獨食的意思時,淮陽王一行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當崔行舟回到北街時,正好是午飯後。因為剛下了一場雨,北街的氣溫轉涼,街口闲坐的人驟然少了許多,也少了打招呼的言語啰嗦。
因為他先前借口說去探訪臨鄉友人,這兩天都不會回來,所以眠棠讓李媽媽不用準備午飯。
她巡視鋪子時在街上買了紅豆餡兒的年糕,還有黃油紙包裹的辣炒田螺吃。那田螺得慢慢吸吮,在街頭顧不得吃,便打包回家慢慢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