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酒是喝不成了,我隻能先把他們迎進來。
「聲聲,江曳是出軌了嗎?」
陸淺剛坐上沙發就憤憤地開口。
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要是敢出軌我就弄死他!」陸淺惡狠狠地說。
「算了算了,都要離婚了,沒事的。」
反而變成了我安慰她,我哭笑不得。
一旁坐著的陸燃少見地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我們。
我想緩解一下沉重的氣氛,於是問他:「小屁孩兒什麼時候長這麼高了?」
他輕笑一聲:「我們一周前才見過面。」
我尷尬地笑了兩聲,這小子,看不出來我在轉移話題嗎?
陸淺又拉著我的手:「聲聲,你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啊,他要是真出軌了,你能咽得下這口氣?」
「咽不下又能怎麼辦?」
她嘆了口氣,似乎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
「讓陸燃打死他。」她忽然開口。
我忍俊不禁:「弟弟就是拿來這麼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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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嗎?」
陸燃忽然開腔,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嗯?需要什麼?打他嗎?」我震驚。
「嗯。」他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什麼玩意兒?你說真的?」
「這怎麼了?」他無所謂地笑了笑,「我想揍他很久了。」
陸淺又插進來附和:「確實該揍,江曳就他媽是個混蛋!」
我趕緊擺了擺手:「你們饒過我吧。」
陸淺忽然抽泣起來:「聲聲,我知道你什麼事都喜歡憋著,委屈自己,但是我身為你最好的姐妹,以後能不能和我說說?不要讓我天天擔心你……」
我看她哭,心都軟了,一邊遞紙一邊連聲應好。
「哭這麼慘,別人還以為離婚的是你呢。」我笑著打趣。
「誰跟你啊,就喜歡逞強。」陸淺瞪了我一眼。
「姐,你不是還要上班嗎?」陸燃忽然提醒她。
「噢對對對,下午要見一個重要客戶,差點兒給忘了。」
陸淺說完,又想了想:「工作哪有你重要?我請假陪你。」
我趕緊勸住她:「別啊,我真沒事,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下午我要和他去辦個離婚,也沒空和你待在一起,你還是去上班吧。」
「姐,你去吧,我陪她。」陸燃說。
「你?你行嗎你?」陸淺看著他。
我也看著他,他面不改色地點點頭。
「那你可要警惕江曳,別讓他整什麼麼蛾子傷害聲聲。」陸淺走之前反復交代。
「嗯。」他起身送走陸淺,把門關上。
「想吃點兒什麼?我去給你做。」
我抬腕看了看表,到飯點了,既然家裏有人了,就不好點外賣了。
「我去做。」他說。
我瞪大眼睛看他:「你小子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
他抿了抿唇:「很早,有兩年了吧。」
「可以啊你。」我贊許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你是孩子又是客人,還是我來吧。」
說著我就要起身,忽然手腕被攥住,我不明所以地回頭看著他。
他這兩年個子躥得很快,這架勢估計已經比我高一個頭有餘了。
「幹什麼?」我抬頭問。
「這一年多天天做飯,還沒做夠是嗎?」他微微蹙眉。
「嗯?」
「林聲,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他頭一次直呼我全名。
我僵了僵,指尖捏得泛白,但還是問:「你在說什麼啊?」
他垂眸:「想哭就哭,逞強個屁。」
我渾身抖得厲害,從徹底認清這兩年是我一廂情願後,我一直強忍著沒有發泄,大哭大鬧本來就不是我,我又怎麼能在一個小屁孩面前破防?
他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嘆了口氣,語氣軟了軟:
「姐姐,你這樣別憋出病來。」
不知是他心疼的語氣還是什麼,我忽然就有些想落淚。
我眼圈發紅的一瞬間,他輕易地扳過我的肩把我安置在沙發上,然後起身去了陽臺。
我哭得力氣很大,似乎要把兩年的委屈全在這一次哭完。
我向來討厭那種每次隻要一提起傷心事就哭哭啼啼的人,所以我隻給自己哭這一次的機會,能哭多痛就哭多痛,哭完之後徹底放下,以後再提起才能毫無波瀾。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終於哭不出聲了,擦了擦淚,想起陸燃還在,於是向陽臺走去。
剛推開玻璃門,就看到他倚在陽臺上的背影。
太陽正烈,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光,像極了電影場景。
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見到他,也是這樣的情形。
本來陸淺長得就很漂亮,她弟弟自然也不會差的念頭已經根植在了我心裏,但見到他的第一眼還是被驚艷了。
那時候他那張臉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走過去,一股煙味竄入鼻間,我嗆得輕咳了兩下。
他忽然回頭,看到我來了,指尖一碾掐滅了煙。
「臭小子,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我瞪他。
他低頭思索了一下:「一年了。」
一年,又是一年,我想起我和江曳結婚的一年,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忽然俯身,凝神看著我微腫的眼角:
「哭夠了?」
我點點頭。
「我記得你是那種哭夠了就能徹底把過去放下的人。」
他聲音啞啞的,可能是剛剛抽了煙的緣故。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說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嗤笑一聲:「那姐姐可別讓我失望。」
他說完隨手將煙投進兩米開外的垃圾桶裏,轉身去了廚房。
我自知拗不過他,便放任他自己做飯。
沒想到他不僅飯做得還不錯,吃完居然還負責刷鍋、洗碗。
我癱在沙發上聽著那邊傳來的水聲,忽然就體會到了陸淺的快樂。
江曳的電話及時打來,我接了起來。
「我在你家樓下。」
「好,等我五分鐘。」
掛了電話,我就準備下樓,陸燃忽然叫住我:「姐姐,我要一起跟去嗎?」
我一愣,然後笑了笑:「算了吧,你跟過去像什麼樣子。」
他無奈地攤了攤手:「陸淺走之前可是威脅過我,我不跟著你,她會打死我的。」
我想了想,反正要離婚了,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於是點頭答應了。
下了樓,江曳已經把車窗降了下來。
那張我愛了五年的臉赫然出現在我面前,我第一次發現那股洶湧的愛意有了平息的趨勢。
「他是誰?」他的聲音夾雜著些許怒氣。
我看了眼身後雙手揣兜的陸燃,又回過頭對江曳說:
「一個帥哥。」
然後我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壓抑的低笑聲。
江曳的臉色黑了黑:「聲聲,我們現在還沒有離婚。」
我點點頭:「嗯,這不是就要去離了嗎?」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然後嘆了口氣:「聲聲,先上車吧。」
我剛一打開副駕駛車門,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撲來,是周韻的香水味。
我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身後的陸燃仿佛看出了我的猶豫,於是上前一步,俯身聞了聞。
「姐姐,這車裏味道太難聞了,坐我的車去吧。」
他笑得吊兒郎當。
「聲聲,別太過分了。」江曳聲音帶著一絲隱隱的怒意。
我裝作沒聽見,轉身跟著陸燃一起去地下車庫。
離開了江曳的視線,我才稍微有些喘過氣來,鬼知道我剛剛和他說話時手捏得有多緊。
平靜?怎麼可能真的能平靜?
愛也好,失望也好,不甘也好,怨懟也好,積蓄幾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隻不過是心底已波瀾不驚,放下放不下就顯得無所謂了。
到了民政局,陸燃自覺地待在車裏,讓我和江曳單獨進去。
「聲聲,你真的想好了嗎?」
江曳皺著眉,似乎在隱忍些什麼。
我忽然就笑了:「江曳,我們這一年的狀態和離婚也沒什麼太大差別啊。」
他沉默了。
辦完手續準備走時,他忽然又叫住我。
「聲聲,我和周韻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隻見他剛想掛斷,卻瞥到了來電提示,於是神色復雜地看了我一眼,又接了起來。
肯定是周韻。
我聳聳肩,沒有打招呼直接離開。
拿著離婚證出了民政局大門,我頭一次覺得自由。
陸燃正斜靠在車門上,嘴裏叼著根煙,身邊站著一個女生,看樣子好像是在要他微信。
我腳步頓住,不想過去打擾他們小年輕,結果他一抬頭就看到了我。
然後他對著那個女生指了指我,淺笑著說:
「我喜歡離過婚的女人。」
那女生一臉震驚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然後轉身走了。
我上前去一把奪過他的煙:
「天天不學好,再抽就等著挨揍吧!」
他低頭看著我手上的煙,喉結微動:
「你不喜歡就不抽了。」
說完打開車門讓我進去。
平時很堵的路段今天路況居然出奇地好,每次路口都恰好是綠燈,車幾乎暢通無阻,我的心情也跟著暢快起來。
陸燃一邊開車一邊望著後視鏡裏的我,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什麼也沒說。
我開口:「想問什麼?」
他笑:「姐姐恢復單身了吧?」
我點頭,卻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那我可以追你了嗎?」
我一下子大腦爆炸:「什麼?」
「我說,我想追你。」
他啞著聲音重復了一遍。
我震驚地看著他:「說不讓你學不良少年你還學?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點點頭:「我知道啊。」
「你叛逆期不是早過了嗎?怎麼,這麼早就更年期?」
「姐姐,我 20 了。」他嘆了口氣。
「20 怎麼了,20 也是小屁孩。」
「嗯,小屁孩想追你,你同意嗎?」他又問。
「你有病啊?」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嗯,病了好久了。」
「你……你是認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
我看著後視鏡裏那雙好看的眼睛,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離婚後的第五天,正逢雙休日,我一個人開車去郊外爬山。
小時候一遇到不開心的事,我爸就帶我來爬山,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習慣我一直保留著。
上山時,我也不聽歌,隻是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呼吸節奏,數著自己的腳步,直到登上山頂。
從小到大,我都相信沒有什麼是不能通過努力得到的,我可以考年級第一,可以做出數學卷子最後的那道壓軸題,可以在辯論賽中自由辯時力挽狂瀾……
時間一久,我也就忘了,有些東西,終究是不可強求的。
而江曳,終於還是成了我的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留,可遇不可有。
此刻,山頂的烈日正明晃晃地閃著我的眼,我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
人還是要在不會辜負自己的事情上多投入精力,比如學習,比如工作;而有些隨時會將你的努力付諸東流的事物,就不要用盡全力了,比如感情。
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我竟然到現在才徹底明白。
我正感慨於自己瞎了心的這幾年,電話忽然就響了。
我打開一看,是江曳。
他怎麼會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