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岑千山使了一個眼色, 岑千山的眼眸微動, 慢慢把杯子放在桌上。
“不論如何,如果師尊過來,我一定要找到她。不能讓她置身險境。”
牛大帥嗨了一聲, “兄弟,你也未免憂心過度了。人穆大家可是從小在咱這地界長大的, 比你在魔靈界生活的時間還長呢。”
看著岑千山的目光看過來,他急忙收住了嘴,“得,得,不說了。隻要穆大家過來,那咱就把她看成水晶人,琉璃盞。一定幫著我兄弟小心翼翼保護住。”
在歸源宗的擂臺之上,穆雪和卓玉的戰鬥已經開始。
一邊是風狂雨怒,暴雪寒梅。一邊是炙焰衝天,怒火燎原。
都是讓爭鋒不讓的脾氣,一般的拼命三郎兩位。
擂臺下看客看得目瞪口呆。
“我……我還以為早上那一場已經是極致了。想不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啊。”
“說實話,卓玉的伸手確實是厲害,難怪他有點狂啊。”
“那位師妹是誰,我怎麼沒在預賽看見。”
“她你都不知道,這一屆的黑馬,逍遙峰‘雪裡花開’張小雪。預賽連勝十場直接晉級。估計你還來不及看見。”
擂臺上的倆人初試身手,各自後退,收斂境界,寒梅和火光一收,四面頓時安靜下來。
那位面色陰沉的少年手臂燃著火焰,慢慢說道,“我聽說逍遙峰的行庭師叔乃是劍修。今日既然有機會領教,不若你我就以劍道拳術一較高下。”
穆雪手持三尺寒霜,點點頭:“可以,可以。我們就比比武學上的修為。那些師尊們賜的法寶符,就不用了。”
二人凝視彼此,互相點點頭。
Advertisement
下一刻,赤紅的捆仙索,鼓蕩的混元袋同時出現在了空中。
那袋口在雲端大張,內裡混沌燉,昏沉沉不見天日。這一回它並不刮出飓風,卻反向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預將那細細的一抹紅繩吸入袋中。
靈蛇一般的捆仙索在巨大的吸力中苦苦掙扎,拖拖挨挨眼睑到了袋子口邊。突然間如同先前都在使詐一般,突然就凝在空中不動了,還四散化為一朵盛發的絲絨花,細長的紅色絲線從四面伸出,一下繞住了風中的混元袋。將那迎風鼓動的大袋子死死纏繞住。
一時間那法寶混元袋在空中拼命掙扎起來,左鼓一團,右鼓出一塊,四處扭動。紅色的捆仙索隻管束住袋身不放,還不時分出一支紅色的線頭,如同手臂一般在那鼓出的袋身上不時摸一摸,仿佛逗著它玩耍一般。
看臺之上一陣唏噓。
“這卓玉就是個奸詐之徒啊,幸好這位師妹一點都不遜色。”
“主人這樣行事就算了。怎麼連法寶都這,這般猥瑣。”
“規則就是這樣嘛,不論坑蒙拐騙,還是使用法寶符,贏就是贏了,隻看誰的身家更厚,誰更拉得下臉皮。”
“也就他們這樣的,才能奪得魁首吧。正兒八經的,半路早就淘汰了。”
“前十的弟子,是有機會去參與通魔御行道的。去往那魔靈界,求取大機緣,到了魔靈界之後,那些魔修誰和你講禮儀道義?”
幾乎在捆仙索捆住乾坤袋的同時。穆雪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卓玉的身後,寒光閃閃的冷劍化出一仗餘長的冰雪劍氣,直刺卓玉周身要害。
卓玉雙臂一合,一聲龍吟在地底悠悠傳來。一條烈焰構成的火龍圍繞他的身軀出現,龍身雖還幼小,鱗甲分明,毛發須張,雙目瑩瑩有威,張口就噴出一股炙熱的火焰,將穆雪的巨大的冰雪劍氣溶而化之。
穆雪飛身後退。那火龍搖首擺尾,流焰似火焰如同烈焰熔漿直衝著穆雪傾倒下去。
看臺之上響起一片驚呼之聲。穆雪的三位師兄師姐一下站起身來。便是一直悠闲扇著扇子的蘇行庭,都起身走到了高臺的最前面,和掌門並立觀看。
穆雪單手成訣,呵斥一聲,三隻小小的鐵皮傀儡出現,迅速在空中分解重組,成為三面巨大的玄鐵盾牌,將穆雪嚴嚴護在中心。
那烈焰傾倒在盾牌之上,火光所觸金鐵流漿,即便是堅實著稱的玄鐵都在那炙熱的高溫下開始融化。
鐵水和火光落下,盾牌之中早已空無一人,不見了那紅色的身影。
“不得了啊。雖然還隻是幼龍,但這個年紀,就能靈氣化實,當真難得。果然是一位天才啊。”蘇行庭忍不住感慨。
掌門丹陽子嘆息一聲,“所以當初,你叫我怎麼舍得放棄這樣一位驚才絕豔的弟子。”
那些看臺之上小弟子也都忍不住竊竊私語,
“原來他和蕭長歌一戰竟然還有所保留啊。”
“火系修為,鬥法的實力是這般兇猛。因為老師不喜歡,我一直都沒怎麼修過火系的戰鬥術法呢。”
“從前很少和他接觸,總覺得這個人冷冰冰的不好相處。現在看來,別的不提,他的實力我是服氣了。”
“害,人家這個實力也是該得的。你不知道他修行的時候有多瘋狂,上山十年,每日早課都來得最早,晚上天快亮了,他屋子裡的燈都還沒熄。我就沒見過他休息一日。”
“這樣啊,那大家為什麼都不太喜歡他呢?”
“誰知道呢,總歸都說他不好,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慢慢就養成習慣了。”
空中水汽和烈焰交加蒸騰起了漫天雲霧。一朵不太起眼的小小白雲混跡其中,悄行無聲,隱秘靈力,沒有人知道穆雪正身處其中。
果真天才還是不一樣啊。穆雪摸了摸自己因為大意突進,被燙著了一點的手腕。
這位師兄年紀也不過和自己相近,修為卻是真材實料的。如果不是自己多活了一輩子。在這樣溫和的環境中長大,隻怕不太可能是他的對手。
卓玉在場中靜待了片刻,等不到穆雪的出現,神識搜不到穆雪的存在。他收了消耗極大的火龍,在一片烈焰中慢慢踱步,開口說話,
“為什麼躲起來?你和他們一樣,都很厭惡我對不對?怎麼不趁這個機會出來,狠狠教訓我一頓,給你那些師姐師弟出一口氣?”
“害怕了?其實你是拿我沒辦法。”一抹血液從他肩頭流下,那是被穆雪剛剛的劍氣刺傷,他並不以此為意,“無論你們怎麼厭惡,我都是這一屆弟子中最強的。”
我馬上就會奪得大比的魁首,以後還會成為師門中的最強者。
成為我師尊的驕傲,讓所有的人都不得不閉上他們的嘴。
“我厭惡你幹什麼。”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身後出現,“你不就頂了一個‘流過遍野’的名頭嗎?又沒幹出什麼殺人放火的事。”
卓玉驟然轉身,火龍剛剛出現,穆雪的拳頭已經攻向他的面門。
那白皙的手臂上,被一隻玄鐵傀儡所化的鐵甲緊緊圍護,成為一隻體積粗大,鐵角猙獰的手臂。那鐵臂破開烈焰火龍的影像一拳打在卓玉的臉上,把他遠遠地轟了出去。
“不過你傷了我的朋友,我得替她還給你。這頓揍該是你的,你就接著吧!”
穆雪說著話,身形漸漸隱沒在映天雲中。她手上鐵臂外圍被火焰溶解,但新的一隻傀儡很快飛過來重新化為鐵甲,在她的腿上覆蓋成型。
看臺之上,才入座沒多久的丁慧柔合掌道,“啊,這這這,這是鐵甲護身術。我在課堂上教了無數次。我的那些親傳弟子沒一個能熟練掌握。反倒是偶爾來旁聽小雪給學會了,她竟然還能在實戰中如此靈活機變的使用。”
她咬著手絹瞪了一眼前方和掌門並肩站立的蘇行庭,心中含恨想到,
都怪這個家伙和我搶徒弟。這樣天生優秀的傀儡師,卻白白跑到逍遙峰那個懶散的地方去了。真真是暴殄天物。
卓玉被遠遠擊飛,吐了一口血,飛快翻身站了起來,
不多時,穆雪又在他身後突然出現,破開他的火焰護身,一腳橫掃踢中了他的腹部,讓他遠遠地滾了出去。
卓玉這次爬不了那麼快了,咳著血,慢慢彎著腰站起身來。
他依舊找不到穆雪,找不到破解之法。心中隱隱升起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從前所有人厭惡他,鄙視他。但他心中終有一份驕傲,今日這份驕傲也似乎要被人打破了。
“認輸吧。”那個女子的聲音不知道從何處傳來。
便是場邊的裁判都開口出聲,“卓玉是否認輸?如果想要放棄比賽,可以舉手示意。”
“不,我還沒有輸。”卓玉慢慢站直身軀,“在我這裡,除非死,絕不認輸。”
穆雪詭秘的身影四處出現。無數小小的傀儡在擂臺上來回忙亂著跑動。示意著她有無窮無盡的攻擊防具。
但不管怎樣拳腳相加,那位鼻青臉腫的少年總是掙扎著站起身來。
“別,別打了吧,看起來好可憐。”
“喂,卓玉,你就認輸吧。”
“算了吧,認輸吧,你贏不了這位師妹。”
擂臺下的觀眾都忍不住勸說起來。
那位飽受非議的少年,卻固執地死死站在擂臺中央,身邊燃燒著不願熄滅的熊熊烈火。
看他這樣倔強,便是穆雪都有些不忍心再打下去了。這一架打下來,之前的一點小怨氣也算一筆勾銷。有時候執著於某事到一定程度的人,反倒令人敬佩。
但魁首穆雪不可能讓給別人,再可憐的人也不讓。
“其實你這樣,是佔著掌門寵你吧?”半空中突然傳來穆雪的聲音。
“你……你說什麼!”卓玉睜開腫漲的眼皮,混怒道。
“你沒有見過,一個真正受到欺負的小孩。”那個女人冰冷的聲音慢慢傳來,“他是不敢像你這樣的。面對著那些自己無力反抗的強大惡意。想要活下來,隻能小心翼翼地討好,敬小慎微地收斂起自己所有天真。”
從雲端上下來的穆雪站在熊熊烈火之外,“你不過是一個佔著師長的寵愛,鬧著別扭撒嬌的小孩罷了。”
“胡說!”卓玉的眼眶紅了,“你根本沒有體會過我的境遇,你憑什麼這樣說我。”
“你怎麼知道誰體會過,誰又沒體會過?”穆雪不由笑了,“這個世界上,身世悲慘的人多了去。也沒見到每一個都像你這樣中二病一發,就像你一樣懟天懟地,要死要活。”
“我有一位師兄,他是一個孤兒,從小行乞為生。他遭遇的白眼和唾棄難道就比你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