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之上的蕭長歌眼見著對面滾滾熱浪逼來,自己無論如何催動雨勢也無法遏制那濃煙烈焰。
隻得雙手一合,祭出靈光靡靡的寶鼎。
端坐在看臺上的空濟哼了一聲,“一個兩個都靠著法寶佔便宜有什麼意思。欺負我玄丹峰內沒有法寶麼?”
“所以連金光鼎都賜下去了,這可算是出血本了。”蘇行庭搖著扇子笑話他。
隻見那金光鼎靈紋燦然,奧義無窮,在空中旋轉一圈,放大身形。這乾坤鼎狠狠地往擂臺中心這麼一鎮,鼎身的篆字如丹蛇一般金光燦燦的遊動起來。
擂臺之上的漫天大火被這爐鼎一收,全都壓在鼎爐之下,任憑那邊風勢火勢再大,也無法越過金光鼎,向蕭長歌逼近。
蕭長歌剛剛要松一口氣,對面的熊熊烈焰之中,已經穿出了一個身影,那人面色陰沉,向著自己直衝而來。
在蕭長歌以往的修行練習中,同門之間的鬥法本應和近身搏鬥沒什麼大關系。互相拉開一個禮貌的距離,你一招法決,我一個法術,你來我往,直至分出高下便是。
誰知此次參與門派大比,他第一場的戰鬥遇到的是逍遙峰那個剛剛滿十六歲的小師妹。年紀小小一身紅裙的小師妹出手和她的年紀絲毫不相襯,該近身近身,該騙人騙人,毫不手軟,算是讓他大開了眼界長了記性。
如今這位掌門的高徒,手臂燃著烈焰,氣勢洶洶,仿佛要和自己拼命的模樣。
那人來勢極快,眨眼間已經逼近。
蕭長歌手掐劍訣,迅速後退,身影隱沒入一株巨大的榕樹之後,周圍堅硬的樹枝化為一根根尖銳的木刺,逼向著來犯的卓玉肩頭。
兩人之間已經離得很近,隻隔著榕樹那些搖擺的榕樹根須,蕭長歌清晰地看見對面那人的雙眼,那人眼下沉著黑青,雙眸燃著澎湃的戰意,惡狠狠的神色讓他覺得心驚。
這樣下雨的森林是他的主場,身邊的樹枝已經化為鋼鐵長矛,尖銳槍尖幾乎已經要刺穿對手的肩頭,但那個人竟然絲毫不退。他那在雨中燃燒的手臂衝斷層層防護直抓過來,竟是抱著自己肩膀被刺穿,身負重傷也要抓到自己。
蕭長歌在那一瞬間幾乎懂住了,他自上山以來,進了玄丹峰,主修煉丹術。那是煉制外丹,協助同門提升修為,救命助人的道法。
就算他也潛修了體術,同門之間的切磋也從未如此拼過命,見過血。他在那一瞬間遲疑了,收住了手,無法控制著那些尖刺就這樣刺穿同門師兄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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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隻遲疑了一瞬之間。但這位被呵護著長大的玄丹峰弟子可能還不知道戰場之上,一瞬間的猶豫可能決定的就是生死之別。
卓玉滾燙的手臂已經抓到了他,把他一下按進了集滿雨水的地面上。
蕭長歌被一股大力按進在地上,手臂被狠狠扭轉到身後,後腰的命門和脖頸的大椎穴都被人制住。周身靈力無法運轉,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認輸。”一道冷漠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不,我不認輸,這不公平。”蕭長歌莫名犯了倔,“明明是我先停了下來。”
“誰和你說公平?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公平。隻有強大才有說公平的資格。”
卓玉一把將手下之人的腦袋按進水潭中。
在擂臺之上,一方承認失敗,陷入昏迷,或是被丟到場地之外,才算得上這場戰鬥的結束。但他不敢松開手下這個人片刻。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蕭長歌是一位難纏的對手,如果自己松開他,不知道時候還有機會再一次制住他。
“如果認輸,就舉手示意,否則活活淹死你。”
手下之人拼命掙扎,卻堅決不肯舉起唯一能動的手表示投降。
一道流火從場外的看臺上躍進擂臺,推開卓玉,把埋在水裡的蕭長歌拉了起來。
來者正是蕭長歌的師父,玄丹峰主空濟。
“有沒有事?”他問自己嗆了水的徒弟。
“沒……沒事。”蕭長歌一邊咳嗽一邊勉強擺手。
空濟眼睑上的刀疤顫抖,厭惡地盯著眼前的卓玉,“簡直和當年那個敗類一模一樣,令人惡心的東西。”
他提起自己的徒弟,御器離開擂臺,留下一句:“算我們輸了。”
觀眾臺上,響起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擂臺上的那位勝利者沒有得到喝彩,也沒有掌聲,孤零零地站立在那裡。
“怎麼樣,卓玉是你下一場的對手了,你討厭這個人嗎?”苗紅兒側身問穆雪。
“不討厭啊。有什麼好討厭的。”穆雪不明白看臺上這些人的想法,“鬥法嘛,本來就是各出手段。規則之內怎麼贏都算贏。何況這隻能怪那位蕭長歌太沒戰鬥經驗了,按我看他這樣的遲早是要輸的。”
“喲呵,你倒挺想得開。不過這個卓玉是個狠人,你一會小心點。”
穆雪就笑了。
“還笑,就你不怕,”苗紅兒伸手撓穆雪的痒痒,“一點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怕了沒?”
“怕了。”穆雪挽住苗紅兒的胳膊。看著擂臺上的那個孤單站立的身影。
如果不是今生遇到了師父和這些師兄師姐們。自己比那個人可是更狠,更不知世間種種溫情為何物。
……
浮罔城的一家茶樓之內,大堂中正有一位說書先生,帶著他的小弟子,在說最新的話本故事。
戲臺之下,那些日夜刀口喋血的獵人們,聽著跌宕起伏的香豔傳說,暫忘了那些獸爪猙獰,魔物兇險的戰場。愉快地吹著口哨,要那位先生莫要賣弄關子,說得再詳細一些。
那位說書先生口角波俏,吞吐抑揚,將那悽美情事說得入經入骨,引聽者入神。他正說到妙處,一溜打著手中快板,口裡越說越快,“隻說那穆大家本是花叢中的聖手,既已嘗了滋味,也就將小徒弟丟開。這日又和煙家少爺眉目傳情去了。”
這話音還不曾落地,本來靜靜坐在角落的一位黑袍客人,也不知怎麼移動,突然就出現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領,把他按在了案桌之上。
在座的聽客見到如此跋扈之人,紛紛拿著武器站起身來。正要呵罵,卻看見那人的手臂之上黑色玄鐵鱗甲如潮水般覆蓋,成為了傳說中某人標志性的鎧甲。
所有義憤填膺的聽客,瞬間都收斂,互相推諉了幾下,哗啦啦退了出去。
“你剛剛說的是什麼?”那人不冷不熱地說話,露出一張令說書先生心膽具顫的俊美容顏。
“不,不……我沒說什麼。”那位說書先生兩股戰戰,幾乎說不出話來。
人人編排這個故事上百年了,也沒見那位岑大家有過什麼意見。
他深居簡出在荒廢的舊址,幾乎從不在新城露面,自己這是踩了什麼霉運,竟然會撞到他親自前來聽書呢。
“岑大家,我錯了,小的說錯了。”他舉起雙手,小心翼翼討好,“下回我絕不這樣胡扯。我一定好好說。”
那位大人雖然沒有下手殺他,冰冷的鐵爪卻沒有松開。
說書匠腦袋飛速開始運轉,努力回想自己剛剛說的段子中,最得罪人的地方在哪裡。
“對……對了。我剛剛確實說得不好。一下次,我好好描寫話本,必定讓您一展雄風,讓穆大家對您服服帖帖,溫柔小意伺候您才是。”他小心試探著說話,伸手想要松一松那抵住了他脖頸要害的鐵甲。
那鐵甲上哗一聲伸出了寒光閃閃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頸上。
說書先生幾乎嚇得要哭了出來,“那,那您要怎麼嘛。”
他年幼的小弟子從藏身的桌子邊緣冒出一個小腦袋尖,試探著說道,“下……下一回。讓穆大家不搭理煙家小公子了,把他遠遠打發了。”
鐵甲上的刀刃刷一下收了回去。
說書先生得到了啟發,連忙說道,“對對對,穆大家都有了您了,哪裡還能看得上別的庸脂俗粉半眼。下一回,她必定義正言辭地推開那什麼煙少爺,柳少爺的勾搭。一心隻和……嘿嘿,和您甜甜蜜蜜,你儂我儂的過日子。”
“真的?果真能如此?”那個聲音重又響起。
“真,真的,肯定真的,其實我們寫話本多出這些角色,那也都是為了襯託您。增加一點故事的趣味性,事實上但凡看見你這樣的容姿,那位女子眼裡還能看進別的男人去呢。”
脖頸上的鉗制感終於松開了。那索命的閻羅和他突然出現時一般,突然之間又消失不見。
隻在桌面之上留下了幾枚滾動著的靈石。
說書先生左看右看,把那些靈石哗啦收入懷中,蹲到了桌子下抹了一頭的冷汗,
“此番多虧了徒兒聰明,否則為師此命休矣。”
茶樓附近的牛記食鋪的門簾被人掀開。
身著黑袍的岑千山走了進來。
架著腳在櫃臺後闲坐的牛大帥一下跳了下來,把他拉到了一邊。
“你給的靈石都花了,終於打聽到了那邊的一點消息。”他左右看看無人,小聲附耳道,“聽說十年一度的御行大陣就要開了,那邊但凡有名望的門派都在選拔優秀弟子。準備到咱們這來試煉一番,獵取天材地寶回去呢。”
岑千山一下抬起了臉,動了動雙唇卻沒有說話。牛大帥興奮地搓著手,“怎麼樣,你覺得這一次穆大家會不會主動過來。”
第51章
牛大帥給坐在櫃臺前的岑千山倒了杯熱茶。
岑千山面上沒什麼表情, 手卻握了兩次,才將杯子握穩了,還差點把水給灑了。
“你別緊張啊。”牛大帥說, “你這樣搞得我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坐在對面的朋友沒有回答他的話, 舉起茶杯喝了一口,熱騰騰的水霧模糊了他的眉目。
“現在最難搞的地方, 在於知道她們的落腳處。”牛大帥的手指噠噠地敲著桌面,
“聽說仙靈界那邊,每隔個十來年都會來一波人, 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是絕不會讓我們知道他們出現的位置的。否則那些嬌嬌弱弱的仙君仙子們,若是落進咱們這財狼窩裡,還不給咱們給分著吃了。”
“應該還是有人知曉。”岑千山慢慢轉動手中的杯子, “雖然很隱秘, 但每隔幾年市面上總會流出一些獨特的東西。比如一些法器, 和我們這裡的工藝完全不同, 應該是來至於仙靈界。”
“咱倆想到一塊去了。我總覺得有某個家族在長期隱秘地接應她們,並和那邊保持著交易關系。”牛大帥從櫃臺那邊靠了過來,壓低聲音,“據我這些年的觀察, 我感覺就是……你也熟悉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