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上,蕭長歌面目平靜,單手掐了一個手訣。
一時如春分化物,無數柔韌的枝條從地底抽出,迅速地拔高,抽條,朝氣蓬勃地生長出枝葉樹冠,幾乎隻在眨眼之間枝繁葉茂的密林便佔據了擂臺大半位置。
天空下著蒙蒙細雨,蕭長歌被密密維護在柔韌的林木之間,和整片的叢林融為一體。這時候即便穆雪祭出捆仙索,也很難將他捆住了。
“師妹,我可要出招了。”蕭長歌提醒一聲,手中指訣變幻,無數柔韌的樹藤如蛟龍盤蛇,卷滿地塵煙,盤繞著向穆雪抓來。
可以想象,但凡被它們挨碰到一點,瞬間能被捆束得比捆仙索捆到還要狼狽。
穆雪飛身避開,那些相互糾纏的藤蔓在身後雲水搖天,緊追不舍。
無數堅硬的樹枝,化為銳利的長矛,發出密集的破空聲,從各個角度向穆雪所在之處射來,要逼得她無處可逃。
穆雪折身,抽出一柄三尺長的短劍,此劍一出,鬥牛光焰,寒潭水冷,星月暗淡,風雷聲動。
劍芒於空中一抖,化為一朵五瓣寒梅,寒梅朵朵綻放,千樹萬樹花開,鋪天蓋地直面雨中綠植而去,氣勢洶洶,絞斷三千枝葉。
一時之間,隻見半邊擂臺,雨澤萬物,枝葉重重疊疊,不斷生發。另一半邊,狂風怒雪,寒梅綻放,針鋒相對不讓。
圍觀眾人初時隻覺穆雪年少輕狂,佔這不知哪裡來的神奇投機取巧罷了。這一刻見她小小年紀,戰鬥之中凌然無懼,劍出不退,道法玄妙。這才算是服氣了。
“我就說了,逍遙峰貫出狠人,就沒出過慫貨。”
“別看她是個師妹,當年苗師姐是怎麼折騰人的,大家莫不是忘了。”
幾位年長的師兄回想起往事,打了個哆嗦,悄悄看了一眼停在頭頂上的那口鐵鍋。回想起童年時期的心裡陰影。
苗紅兒移動到付雲身邊:“這丫頭的梅花九劍倒是得了你的真傳。”
付雲側身看擂臺上的戰況,“我也沒想到她能將劍法練至如此地步,她的劍意還和我不大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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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君子之劍。師妹這劍看起來有暴雪寒梅之意。”苗紅兒搖搖頭,“我有時候想不太明白,明明從小護著她長大的,為什麼她總有一種隨時隨地準備好拼命的架勢。”
擂臺之上,春風化雨的叢林轉為盛夏,天空中烏雲滾滾,雷聲陣陣,暴雨傾盆。
“糟了,”葉航舟站起身來,“師妹她,有一點怕打雷。”
“怕打雷?”楊俊沒反應過來。
擂臺上的傾盆大雨之中,穆雪似乎有一瞬間呆滯了,她昂面看著天空的雷電,任憑瓢潑的雨水衝刷在面孔上,瘋狂的植被已經攀爬到她的腳踝,她才冷冰冰地抬起手掐了一個奇怪的指訣。
“是不是大地在搖?”
“怎麼回事,地面晃動起來了?”
這裡的每一個擂臺四角都布有法陣,正常的情況下,擂臺之內的所有術法都影響不到擂臺之外的範圍。比如此刻擂臺內電閃雷鳴,傾盆大雨。擂臺外的看臺上卻十分幹爽,毫無雨痕。
隻是此刻,大地不知為何隱隱晃動,地面裂開了一個小口,一個小小的鐵皮傀儡從裡面鑽出腦袋,它左右看看,伸出細細的手臂撐著身體從地底跳出來,向擂臺上跑去。
這種傀儡丁蘭蘭很熟悉,她的姑姑兼師父丁峰主時常布置給她們制作的基礎傀儡模型。放一顆小小的靈石進去,就可以操控它做一些搬運,卸貨等簡單活動。
還沒等她想明白穆雪為什麼召喚這麼多鐵皮傀儡,擂臺四面的地板上,左一個空洞,右一個空洞,數十個小傀儡從中躍出,潮水一般覆蓋過枝條樹葉,向中間的蕭長歌湧去。
蕭長歌操控枝條,擋住了這個傀儡擋不住那個,畢竟也是一位才入師門十年的少年,沒有多少真正的實戰經驗。一下就慌了手腳,被密集的傀儡鑽過來幾隻,抬手抬腳,崩緊四肢成大字型,舉起在空中。
“小雪,不可以傷人。”葉航舟喊了一句。
穆雪駢兩指,做了個收的手勢,那些鐵皮傀儡舉著蕭長歌一路奔跑,把他從擂臺邊緣丟了下去。
蕭長歌坐在地上,愣了半天,開口道,“真是厲害,是我輸了。”
他又對林尹道:“抱歉啊,師姐,我也打不過她。”
林尹跺跺腳,“算了算了,不和她計較。”
穆雪拿了十勝,從擂臺上下來。丁蘭蘭接著她,上下打量半晌,狠狠在她胳膊上扭了一下。
穆雪吃痛:“幹嘛呀,蘭蘭師姐。”
從前丁慧柔時常誇穆雪,丁蘭蘭是有些不服氣的。看了這一戰,她總算明白了老師為什麼總是誇贊穆雪的煉器之術。一個最基礎的傀儡,她不過做了三五個,就覺得枯燥,懶怠重復。
但今日一見小雪花在這上面的功夫何止自己的十倍。她操縱兩個人形傀儡戰鬥,就覺得十分吃力。雖然是小型傀儡,但小雪同時精密超控數十個,都面不改色。
“今天我算是服了,以後我向你看齊。”丁蘭蘭坦然說道,又忍不住吃味,使勁再扭了穆雪一把。
穆雪坐在看臺上休息,丁蘭蘭和園子各自去參加自己的擂臺。夏彤沒有報名這一次的大比,陪她坐在一起聊天。
“我本來以為我們丹修,在比武上肯定是不行的。安安分分坐在丹爐邊上煉丹才是正經。”夏彤把她隨身帶著的糖果分給穆雪,“今天看了你和蕭師兄的比試,才發現這隻是我在逃避。我不該這樣想的。”
穆雪咯吱咯吱地吃著糖,“沒事,我師尊說了,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你如果實在不喜歡戰鬥,就不要太過勉強。”
這裡正說著話,園子捂著臉一臉沮喪地回來了,她入門時間短,修為不高,很快在擂臺賽中敗落,還負了點小傷,臉腫了好大一塊。
“快給我看看。我這裡有藥。”夏彤查看她的傷勢,拿出玄丹峰的藥膏幫她塗抹在臉上。
一位濃眉闊目,面目方正的師兄追了過來。
“抱歉,抱歉,剛剛在擂臺上,實在沒收住手。傷到了這麼小的師妹,真是我得不對。”
他撓了撓頭,從懷裡取出一瓶傷藥,“這是傷藥。”
園子搖搖頭,“不用了,我已經有藥了。”
那位師兄想了半晌,重新取出一個匣子,推開來,竟然是一屜晶瑩透亮的藕粉點心,“這是聽說要大比了,我娘差人送來的,給師妹作為賠罪好了。”
園子,夏彤和穆雪我看看你,你推推我。最終還是園子紅著面孔收下來了。
那位師兄一離開,女孩們便嬉鬧了起來,
夏彤打趣園子,“哎呀,我們園子如今長大了,人也漂亮了,還有師兄送果子吃。”
穆雪正看著笑,一位不知道那座山峰的年輕弟子走了過來。
那位少年微紅著面孔,結結巴巴道,“師……師妹剛剛的戰鬥,我看了。真,真是令人嘆服。”
他說了半句話,說不下去,把手裡一枚豔紅的果子硬塞給穆雪,匆匆忙忙跑了。
隨後又來了一位年輕的師兄,這位師兄大大方方遞給她一支開得正盛的山花,“在下清虛峰玄機,十分傾慕師妹,希望能做個朋友。”
雖然都是修行中人,但這一批弟子大多還是血氣方剛的少年,知好色,慕少艾的年紀。在熱血沸騰的戰鬥中,傾慕上什麼人,都是很容易的事。
穆雪愣愣地捧著收到的果子和鮮花,被朋友和師兄師姐們取笑了一通。
山裡正是春季,桃花開得很豔,粉紅的花瓣被風一吹,落了她滿肩。
這樣的情形似曾在記憶中有過,隻是從未進入過她的心裡。
如今突然一並湧上心頭。
“小山,昨天我好像帶回來一籃煙家公子送的山梅,怎麼不見了?”
“那些都生蟲了,不能吃。我給丟了。”
“哦,這樣啊。”
“師尊,我今天特意去摘了樹葡萄,你饞饞看,可甜?”
“嗯,很甜。”
“還是小山摘的好吃吧?”
“嗯,小山好吃。”
“那樹上好多刺,小山的手都被蟄疼了。”
“是嘛,給我我看看。”
第47章
當天的比賽結束之後, 丁蘭蘭幾人在穆雪的洞府中小聚。幾個女孩之中,若論居住的寬敞舒,沒有人比得上穆雪, 皆因逍遙峰過於地廣人稀。偌大一座高山, 就住著幾個人。可以撥給她獨立安靜的大院子一座。
穆雪長大了些之後,師父蘇行庭給她挑了一個風光秀美, 靈氣充沛的所在, 開為洞府。有天有地有庭院,布置得舒舒服服的。
她們在回來的路上碰到付雲, 付雲順手將賽場上收到的一大堆瓜果禮物塞給了她們。
每次隻要出現在門派活動中,這位師兄總能收獲大量傾慕者硬塞過來的禮物。
丁蘭蘭幾人在穆雪的院子中,一邊吃果子,一邊翻看這一次進入決賽之人的名單信息。
“雲師兄看起來高冷, 其實還挺平易近人的嘛。”丁蘭蘭吃人嘴短, 不好意思再說付雲冷若冰霜不好相處。
“師兄本來就個很溫和的人。”穆雪在分著吃園子的藕粉糕, 嘴巴塞鼓了說話都含含糊糊。
夏彤整理出來所有進入決賽選手的資料, 把它們攤在桌面上給穆雪和丁蘭蘭看。這一次大比,穆雪和丁蘭蘭都進入了決賽圈。
“從預賽看起來,鐵柱峰出了好幾位攻擊能力強大的師兄,特別是他們練的那個金剛不壞法門, 水火不侵, 無懼刀刃, 十分麻煩。”夏彤把那幾位鐵柱峰師兄的資料遞給穆雪。
或許和從小的生長環境有關,夏彤從進山門的第一天起就喜歡打聽八卦消息,收集各種資料。這樣的性格隨著年紀的增長, 倒成為了她個人的一大特色。
“還有這位御定峰出來的師姐,一手奇門遁甲玩轉得出神入化。”夏彤把一張紙遞給丁蘭蘭, 那上面密密記載了那位師姐所使用過的武器,功法和各種術法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