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內沒有能夠治療心髒衰竭的速效藥物,”黑框眼鏡醫生說,“最近的補給點也需要六個小時的車程——”
“赫克託上將不是說,附近地下城實驗室中有重要藥劑樣本嗎?”耳聰目明的安雅沉穩地說,“為什麼我們不去取?”
霍曼猶豫:“進出地下城需要提前申請。”
洛林在一開始的申請上寫下了“艾薇”的名字,所以艾薇要設備進地下城時,霍曼沒有任何阻攔,這符合原則。
但洛林絕沒有想讓其他人過去。
“現在申請應該也來得及吧?”愛麗絲眨眨眼睛,她流出很多汗水,過量的不停歇運動讓她皮膚透出一種豐盈的血色感,“況且,赫克託上將去這麼久都沒回來,會不會是遇到了地下城的陷阱呢?我們有兩個探險隊,都可以過去幫助。”
霍曼的頭都大了一圈,感覺裡面嗡嗡嗡地有蜜蜂在扇動翅膀。
“呃,呃,呃,”他虛弱地開口,“您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安雅一字一頓地說,“我現在就去寫申請,去地下城……尋找能救助我父親的藥。”
說到這裡,她扭頭,仔細看了眼愛麗絲的臉,愛麗絲回報以甜甜的微笑,安雅冷淡地收回視線。
這個女孩的臉讓她有點不舒服。
可能因為她長得太符合安雅的審美——就像’可愛侵略性’。人類在見到過於可愛的事物時,比如毛茸茸的小貓咪、小狗崽崽、小兔子……總會產生一種,用力咬一口的感覺。
這是大腦及時分泌的激素,來平衡被可愛衝昏的頭腦。
現在安雅就很想用力地咬愛麗絲一口,張開唇,咬她的臉蛋,輕輕地含住,嘬一嘬,咬一咬。
她克制著這種不自然的衝動,轉身,開始撰寫進入地下城的申請。
與此同時,愛麗絲哼著歌,雀躍地蕩著裙子,經過臉色潮紅、心緒不安的容齊,還有沉默寡言的鬱白,直接走到松鋒面前,好奇地歪著腦袋,看他:“你怎麼啦?松鋒?為什麼今天你總是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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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鋒沒有說話。
被艾薇毆打、外加情緒激蕩的內傷還沒有恢復完全,他格外地沉默著,失魂落魄。
屬於愛麗絲的椰奶香混雜著容齊和鬱白的氣味被風送來,松鋒神色恍惚,抬眼看了下愛麗絲,卻又覺得透過她、看到另一張倔強的臉。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長相。
明明……
“愛麗絲,”好心腸的松旭說,“別理我哥了,他現在被打擊傻了。”
“打擊?”愛麗絲疑惑,“因為輸給艾薇了嗎?”
“呃……不完全是,”松旭竭力在保證艾薇隱私的情況下,解釋清楚松鋒現在的奇怪狀態,“好吧,其實,看過最近的那些廣告嗎?就是那種’總裁,夫人已經在大廈上掛三天了,從她身上掉下了您的傳家寶’,現在我哥就把自己代入那追悔莫及的總裁’……”
愛麗絲不能理解,但尊重地離開了。
隻剩下松鋒,死死抓住松旭的手。
他已經從安雅的問話和反應中意識到什麼,低聲問:“如果洛林和安雅在一起,艾薇是不是就會離開他?”
松旭的嘴巴大到能裝進去一個鵝蛋。
很久後,他才用力譴責:“哥,你想用這樣惡毒的辦法拆散一對愛人,是會遭受天譴的!!!”
“你就不能向我學習嗎?”松旭問,“像我一樣,當一個溫柔善良、不求回報隻默默付出的第三者,難道不好嗎?”
松鋒沒有回答松旭,他向前一步,向安雅微微俯身。
“安雅女士,”他說,“地下城危險重重,Iris探險隊願意為您提供一定的幫助。”
一直沉默的蕩蕩也舉起雙手。
“我也要去,”他說,“我能嗅到洛林和艾薇的氣息……我想,你們應該很需要這份技能。”
——嗅到氣息?
一直沉默的容齊愣了一下,下意識看眼愛麗絲的腿。他身體一股一股地冒出冷汗,清楚地記得,在警告之下,他在蟲它前一秒拔,出,才沒有弄髒愛麗絲;但還沒有得到糕鈔的愛麗絲又纏著鬱白,好像沒看到他一樣,熱情地開始,直到被鬱白送上去。和容齊不同,鬱白有著可以蟲它入的無上榮耀,並毫不遮掩地全部給了她。
他不確定蕩蕩能不能嗅到這些,和好朋友的心上人越了界線,這種背,德和愧疚讓他坐立難安,痛苦又糾結地移開視線,但在三秒鍾後,又無法自拔地去看向愛麗絲,無法移開視線。
容齊知道他和愛麗絲的匹配度不是很高。
他也知道,這個月需要去見那個和他匹配度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女性。
但他忍不了。
愛麗絲說很喜歡艾薇,要比喜歡自己還要喜歡艾薇——就像女兒喜歡媽媽,像小貓崽依賴大貓咪,如果沒有艾薇,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她——
必須要救艾薇,將她完整地帶回來,給愛麗絲,讓愛麗絲開心。
“是的,”迎接著霍曼疑惑的視線,容齊說,“Iris願意前去。”
轟——隆——隆——
濃黑色的沉寂夜幕爆發出低沉的雷電鳴聲,遠處的烏雲緩慢鋪來,籠罩著死寂的沙漠,和沙漠之下,陰霧繚繞的城市。
艾薇沒有暈倒。
具備著飛索裝置的手被她往下放了放,剛好卡住小手臂的肌肉,她咬牙,吃力地往下沉降,飛索的長度有限,她已經盡可能地在翻下深淵時晚些放出,但這個長度仍舊不足以她平穩落地。
越往下,那種腐爛的屍體腥臭味反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柔的、恍若夢境般的優雅香氣,艾薇用完好的左手給自己戴上防護口罩,以免這東西有什麼致幻作用。
小說中,這種具備迷幻效益的香氣,不是讓人瘋狂殺人,就是讓人瘋狂作艾。鑑於現在的身體狀況,必須二選一的話,艾薇希望是後者。
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了。
她想。
但這個想法在腦海中蕩了一下,艾薇又問自己。
——那你為什麼要跳下來呢?
——艾薇?
她不知道。
小手臂嘗試蕩著鎖鏈,晃了晃,借助著力量,艾薇輕松地蕩到前方巖壁,左手用力摳下一塊石頭,嘗試著往下丟去。
很快就聽到聲音。
根據聲響判斷,她距離“底部”應該不到十米。
艾薇松了口氣。
這個高度,穿著防護衣、經過訓練的她跳下去,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普通人肯定不行——
艾薇深呼吸,回收飛索,輕盈地往下跳——她祈禱下面最好沒有什麼屍山屍海,如果有的話,希望不要有太多的蟲子……
越往下,那種淡然優雅的氣味越濃鬱,她順利地跌坐在地上,咕嚕嚕一滾,敏捷爬起。
腳下沒有屍山屍海,隻有柔軟細膩的青草地,厚厚重重地鋪了一層,也是這些芳美鮮潤的草和下面柔軟似硅膠的土地,化解了大部分下墜帶來的衝擊力,才沒有讓艾薇受傷。
周圍太黑了,但又異樣地漂浮著黃澄澄、飛來飛去的小燈籠。
艾薇震驚在原地。
——是螢火蟲!
——百年前已經被宣告滅絕的螢火蟲!!!
她往前走幾步,發現這些螢火蟲絲毫不害怕她,它們像星星點點的燈火,在艾薇身側緩慢地匯聚,甚至有幾隻還落在她手腕上。
「如果能再多一些就好了,我就能找到洛林在哪裡」
艾薇想。
這個念頭剛冒出,忽然間,更多的螢火蟲扇動著翅膀,從地上的青青碧草中冒出來,爭先恐後地匯聚著,向艾薇的方向湧來,微弱細小的光芒緩慢匯聚成燦爛的星河,艾薇驚訝地問:“你們能聽到我說話?”
面前的螢火蟲積極地扇動著翅膀,翅膀扇動空氣,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當這些聲響整齊劃一時,就匯聚成一種接近人類的聲音。
就像編程系統中最原始的0、1、0、1——
數以計前的螢火蟲,共用同一個屬於人類的聲音頻率。
「姐姐!」
「姐姐!」
「姐姐!」
艾薇臉色蒼白。
她發現自己心理素質也不差,不然這個時候一定懷疑鬧鬼、然後拔腿就跑。
“幫我找到剛剛墜下來的男人吧,”艾薇請求,“他對我很重要……可以嗎?”
話音剛落,這些螢火蟲又緩慢匯聚,扇動翅膀:[好的!]
[好的!]
[好的!]
它們積極地引導著艾薇往前走,璀璨光亮的螢火照亮出一條幹淨的小路。艾薇的生物學成績不錯,但也知道,想要實現人類和這些小小昆蟲之間的對話有多麼困難。這些甚至還沒有指甲大的小東西……已經被滅絕了,又是誰成功地“養殖了”它們?
艾薇盡量不去想到“元”。
縱使她承認,人類的確給這個地球帶來了太多災禍,破壞生態系統,自認為站在食物鏈頂端,為了各種利益而無節制地傷害地球上其他的生靈。
可那也不是“元”高高在上、批判人類的理由。
無數閃耀的螢火蟲最終安穩地聚在一處,地上是靜靜躺著的洛林。
看起來像是暈過去了。
艾薇快步走過去:“老師!”
沒有回應。
她害怕地將手伸到洛林鼻子下,直到感受那炙熱而穩定的呼吸,才稍稍放下心。
艾薇仰臉,看著身側飛舞的螢火蟲。
等等。
元能操縱螢火蟲,還能制造一模一樣的“人類”,那,現在躺在地上的洛林——還是那個洛林嗎?
艾薇心中驟然警覺,她不放心,伸手摸了摸洛林腹肌上的傷口,摸到湿潤的血液,又摘下面罩,俯身,深深吸一口氣,嗅到他身上的冷淡、特殊的冰冷金屬氣味。
不……還不能完全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