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百年前會經常講地獄笑話的機器人羅伯特,”艾薇補充,她警覺,“你想要做什麼?”
“喔我親愛的女兒,不要這樣著急,給媽媽一點耐心……”’元’說,“我的寶貝,我的蜂蜜小甜心,我的小baby,我的奶油小蛋糕……你不必參與其中,媽媽隻是想殺死洛林而已,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洛林·西裡爾,”’元’吟唱著他的名字,“現在,讓我看看你的決定吧。你是選擇用一個人的生命為代價、救下五個人,還是坐視不管、任由事情發生呢?我期待你的答案,隻要你得到正確答案,我就可以給你骨骼增長劑——艾薇!!!”
話音落下,艾薇掙脫洛林懷抱。她力氣很大,重重地按了洛林傷口一下,這一下讓毫不設防的洛林動作慢了一秒,沒能及時抓到她——
她飛快跑出去,一路跑到投影的火車軌道前,毫不猶豫地抬手,拍了一下火車。
“我選擇不改變軌道,”艾薇說,“我不接受為了拯救’大部分人’而主觀地犧牲’無辜者’——”
她胸口起伏。
洛林眼神晦澀不明,皺眉:“艾薇。”
“老師,”艾薇搶先一步,說,“如果我選擇錯了,您也不要內疚,這是我個人做出的選擇;如果這個答案是錯的,得不到骨骼增長劑,您也完全不必為此自責——因為這是我的選擇。”
她強調了好多遍“我個人的選擇”,努力為他開脫。
‘元’沉靜半晌。
許久後,它說:“艾薇,你是不是已經有了人類骯髒的情感?”
艾薇大聲:“情感是人類最動人的地方——為什麼要將它稱為’骯髒’?”
‘元’換了一種語調,像一塊冷冰冰的鐵:“好遺憾,看來實驗又失敗了;沒辦法,試驗品3303號,我隻能再取出你的大腦——”
話音未落。
艾薇聽到洛林出聲:“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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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消化“再取出你的大腦”這句話含義,感覺腳下一空,低頭看,驚懼發現,方才的地板已經逐漸變得透明、像水一樣滴滴答答、緩慢地消退、融化——
再往下,也不是他們進來的、那個燈火通明的商場,而是一個幽深、黑漆漆的深坑。
——空間轉化。
艾薇猛然意識到,在和’元’對峙的空檔中,它悄然將他們所處的那個旋轉木馬,控制著移動到了另外一處空間。
這是哪裡?
下面一團漆黑,看不見谷底,隻有刺鼻、濃暗的腥臭味。
洛林控制手腕發射飛索,頂端穩穩卡住牆壁斜上方,他一手攬住艾薇的腰,一手借助飛索的力量,趕在地面徹底融化前,抱著她,將整個人穩穩抱起。
“抱緊我,”洛林簡單地說,“支稜起你的小耳朵,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清楚。”
“什麼?”
艾薇唇色煞白。
洛林該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些什麼“等安全從這裡離開後,我們去喝啤酒吧”的立Flag標準話語吧。
“辛藍的開機口令是’Auf Regen folgt Sonnenschein. ’,”洛林說,“如果你有機會逃出去,喚醒他,他會帶你離開。”
艾薇意識到他話語中的不對勁:“那你呢?”
“別傻了,”洛林容色冷峻,“我現在抱著的小笨蛋能安全離開,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機靈點,我可不想下次再見面,是在培養皿中看著你的腦子。”
嗖嗖嗖——
冰冷的機械刀刃從牆壁四面八方地射出,和激光不同,這種泛著藍盈盈光澤的冷兵器的視覺衝擊更強烈。洛林一隻手控制著飛索,避開那些刀刃,另一隻手穩穩地抱住艾薇,保證懷裡的家伙安然無恙。
艾薇明白洛林腹部的傷口從那裡來得了。
——這些機械刀會傷害到他。
更何況,現在他還帶著她這個“累贅”!!!
艾薇的右手傷了,左手的力氣不如右手,無法靈活使用飛爪……
鋼刃砸破牆壁,巨大的破洞外,可以清楚地看到平底。
洛林借助著飛索,躲避著鋼刃,冷峻地計算好它們的發射頻率、角度、速度……冷靜且順利地往外面的平臺移動。
艾薇沒說話。
她再度感受到洛林能得到這些軍銜和榮譽的實力。
那些冷冰冰的形容詞,她親手在擇偶意向表上填下的內容“聰明、冷靜、勇毅、決斷”……
那些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優點,那些好處,此刻具像化了。
是他有力的臂膀,堅實溫暖的胸膛,還有臨危不亂、哪怕身陷險境也冷靜理智的頭腦。
快了。
距離外面的平臺隻差幾米。
嘭——
一個尖銳的機械刀刃在牆上反彈,往天花板上彈跳兩下,不偏不倚,剛好砸傷洛林飛索固定位置。艾薇感覺到身體劇烈下墜,與此同時,洛林悶聲一聲,用力將艾薇從牆壁的破洞處穩穩丟出。
飛索被割斷的他,身體向有著刺鼻惡臭、深不見底的深淵落下。
艾薇從地上爬起,咳嗽幾聲,飛快跑來,雙手撐著地,她探出上半身,對著洞口大叫:“老師!”
沒有任何回音。
甚至聽不到洛林身體墜地的聲音。
隻有無窮盡的腥臭味,下面就像是一個堆滿屍體的深淵。
這裡究竟有多深?
艾薇也不清楚。
她不假思索,將左手的飛索挪到受傷的右手上。
面對未知的黑暗,艾薇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第72章 深淺
阿謝爾的情況不容樂觀。
突發性、毫無徵兆的心髒問題,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健康的。
今天是安雅正式退役的日子,愛女如命的阿謝爾親自來荒廢區中接她;而安雅顯然並不那麼愛父如命,在見到老父親後,第一句話是“您瘦了”,第二句話就是“洛林在哪裡?”
所有的士兵,在服兵役期間,除卻和父母、家人通話之外,不會有任何接觸到外部網絡和訊息的機會。在阿謝爾說出“洛林已經結婚了”之後,安雅拿起槍——
直到“已經離了”這種話後,安雅才松開手,掌心滿是因用力抓握而沁出的血痕。
阿謝爾開始懊惱當初拆散安雅和她的第一任男友,那個文文弱弱的年輕人,但因為隻是普通平民,縱使安雅寵他寵到甚至打算辭職備孕——
都被阿謝爾強行拆開了。
他用金錢和權勢逼那個文弱年輕男人離開第一區,又不停地用連貫的聯誼會來幫助女兒走出失戀陰影;那些精挑細選出的男人,每一個都是家世清白,身體健壯,前途大好,年輕有為——
安雅看了三年不同風格的男人,看得審美疲勞,交往幾任也都草草了事。
她最終看上了洛林。
這個阿謝爾千方百計想要拉攏的男人。
在洛林的職位還沒這麼高的時候,阿謝爾不是沒有想過讓女兒和他結婚;遺憾洛林從不參加類似的茶會邀約,冷淡到高傲的阿謝爾都有些憤怒,更懶得用權勢逼他和安雅結婚。
命運也就如此多舛,當阿謝爾無法再用權勢逼他時,安雅跑來,堅定不移地告訴阿謝爾,她看中了一名完美符合她和父親要求的男性,無論是身材樣貌,還是品行道德,再或者權勢能力。
唯一不好的是,她並不符合洛林的擇偶取向。
在擇偶意向調查表尚未正式出爐的幾年前,洛林沒有在任何公眾場合上透露過涉及私生活的東西;聽聞最熟悉一個人往往是他的死對頭,安雅灌醉了茨裡,用上測謊儀,從茨裡口中套取到很多情報。
“洛林這人其實很悶騷的,你知道悶騷什麼意思嗎?就是,他什麼都懂,但就是很克制。”
“他喜歡的女性?呃……上學時候,他主動聊天最多的,應該是食堂裡負責分放飯菜的阿姨;因為洛林飯量比較大,每次都需要吃很多面包……假如是中餐的話,他一次會吃掉800g的米飯……這需要額外請阿姨多給米飯。”
“啊,對伴侶偏好?他不會講的,我已經說過了,他悶騷,從不會分享這種事情。”
“不過,很早很早之前,他的確說過,會欣賞那些性感成熟、而且身手很好的女性;堅毅勇猛,膽大心細的那種吧……”
安雅認為這上面每一條準則都很符合自己,她是個非常果斷的女性,為了能更接近洛林的審美要求,再加上隨著年紀增長、電視臺的新人越來越多——安雅也想走父親安排的軍政路線,便報名參軍。
她沒想到洛林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迅速結婚又離婚。
阿謝爾也沒想到女兒居然還在惦記著洛林。
不確定是荒廢區的氣候,還是“女兒怎麼還惦記著一個不可能的人”衝擊太大,在按照安雅意願、和嘗試招攏的私心下,阿謝爾最終選擇前去洛林駐扎的基地。
但他不幸地犯了心髒疾病。
車子向基地行駛的一路,鬱墨努力搶救了一路;探險車配備的器械有限,他已經盡了全力,才讓阿謝爾的心髒維持在正常水平。
但駐扎基地的氛圍也不太友好,霍曼親自出來迎接,又委婉表示,基地中今晚出現了仿生人……需要驗血後才能進入。
安雅的槍抵在霍曼腦門上,她冷聲問:“我父親心髒不適,命懸一線,你還要他接受驗血嗎?!”
霍曼微笑依舊:“抱歉,這是洛林上將的命令……我們沒辦法做出讓步,這是軍隊。我們不能讓其他士兵冒這個風險。”
安雅陰沉的臉色因為“洛林”兩個字有所好轉,緊接著,鬱墨匆匆跑來,他銀白色的頭發讓霍曼一恍惚:“你不是跟洛林……”
“他吃醋,把我丟在外面,”鬱墨說,“時間來不及了,現在可以先給阿謝爾先生取血樣嗎?他的心髒問題很嚴重……”
特事特辦。
霍曼下令,要基地的醫務人員先為鬱墨和阿謝爾取血樣、檢測,其餘的人仍舊乖乖排隊、等待檢測。Green隊排在前面,蕩蕩晃悠著身體,嚼著蘑菇味的糖果。
鬱墨經過時,蕩蕩發現,他身上那種陳舊腐朽的氣味,消失得一幹二淨。
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阿謝爾身上那濃重的老人味,氣息濃重到無法忽視,那種死亡的氣息愈發明顯。
安雅沉穩地大步離開,她的氣味也很清晰,像爆辣爆辣的熱炒尖椒,攻擊性非常強烈,蕩蕩咳嗽了一聲,聽到安雅低聲問霍曼。
“為什麼聯系不到洛林?她問,“他去了哪裡?”
霍曼如實地說:“赫克託上將說,根據數據模型演算,推測附近地下城實驗室中存在一些重要的藥劑樣本……”
鬱墨和阿謝爾已經順利通過血樣檢測,進入了基地內,基地裡所有的醫生呼啦啦全圍上來,緊張不已地將阿謝爾抬到基地內部的醫療車上,上監聽儀,檢測……
一個戴黑框眼鏡的醫生和鬱墨握了手,鬱墨簡單明了地說了阿謝爾目前的症狀和用藥,那個黑框眼鏡醫生神情立刻嚴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