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感興趣的自然是他工作上那些事,也不是她沒有興趣,而是聽也聽不懂。兩人走出辦公室時是四點過十分,從易升到幼兒園大概半個小時左右。
在排隊時,他們跟陳宇薇打了個照面,皆是一愣。
陳宇薇跟過去一樣,笑著點了點頭。
自從那次在酒店餐廳碰上洛萱以後,她們的來往便沒過去那樣密切了。陳宇薇是聰明的體面人,哪怕洛萱跟弟弟已經決定暫停婚禮、彼此好好冷靜,但有過這樣一層關系,她們也做不成朋友,不再是可以靠近一步的“陳宇薇”跟“季清羽”,隻能是“逸川媽媽”跟“嘉沅媽媽”。
季清羽也回了笑容。
玫瑰班的小朋友陸陸續續地被接走,馮嘉沅一蹦三尺高,左手牽著媽媽,右手牽著爸爸,“我要坐飛機!”
馮成則:“……”
他也隻能使了使力提起她。
馮嘉沅收腳,平穩地被提溜著來到了車旁,一路都在咯咯地笑,無憂無慮的笑聲飄得很遠。
坐上車後,季清羽很八卦地問她,“寶貝有沒有想好要邀請哪兩個朋友呢?”
“本來我想邀請徐逸川的,但他說他可能沒時間,他都想哭了。”馮嘉沅遺憾地說,“他真的很愛哭,所以我準備邀請向雪菲還有藍思琪。”
“徐逸川沒時間嗎?”
季清羽有些驚訝,要知道雖然玫瑰班的小同學都是沅寶的好朋友,但徐逸川靠著每天放學後還要跟沅寶打電話的堅韌不拔,愣是以一己之力擠進了前三。
“沒。”馮嘉沅跟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氣,“他說他家裡最近事情好多,他舅舅又不結婚啦。”
天天在教室裡練貓步的徐逸川失望得無以復加。
他當不成花童了,天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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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季清羽微愣,“怎麼了?”
“不知道呀。”馮嘉沅聳了聳肩,“可能大人就是很喜歡說話不算話吧。”
季清羽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中。不過想起在停車場見到的洛萱,她又覺得沒什麼可意外的,洛萱並不傻,隱瞞之事可大可小,可偏偏法外狂徒洛崇又一次發癲了,再小的事也會演變成大事,無論是陳家不想摻和進來,還是洛萱心力交瘁不願意繼續下去,這個決定似乎都是人之常情。
馮成則平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
本就是跟他不相幹的人,但看到她皺著眉頭,他拉過她的手,慢慢地摩挲著,是一種安撫。
-
易升的慶典並沒有安排在雙休日。
馮嘉沅喜提學生生涯中的第一次事假,從去年九月份入園到現在,她自然也請過假,不過那是生病,這次不一樣,她活蹦亂跳手舞足蹈,一大清早就換上了小禮服,在孫姐跟劉姐的指導下邁出未來沅總氣勢恢宏的步子。
這是活動,不是走紅毯,季清羽沒有穿高定禮服,她覺得太誇張,隻挑了件修身的緞面長裙,以圓潤有光澤的珍珠為搭配首飾,今天有些特別,她跟馮成則都換下了日常婚戒,要佩戴正式場合的婚戒。
戒指摘下來時,無名指都留下了一圈痕跡。
“你如果願意,”馮成則從天鵝絨盒子裡取出那枚水滴型的粉鑽婚戒,抬起她的手戴上,“等這段時間忙完了,補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婚禮,也可以。”
季清羽每次看到這枚婚戒眼睛都要被閃一次。
很華麗很夢幻,一看就是她會喜歡的款。
她定定地看著,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什麼,婚禮?”
對馮成則來說,有沒有婚禮都一樣,隻要他們是夫妻,隻要他們有婚戒就行了,但他想,她或許會感到遺憾。
“想要嗎?”他問。
季清羽想要矜持兩秒,但她發現這太考驗她了,她立刻大聲道:“要!”
當然要、必須要,不要就是她虧了。
聽她答得這麼快,馮成則就知道自己這事是做對了,“行,不會讓你等很久。”
這句話讓季清羽心花怒放,在她二十二歲的人生中,也參加過不少婚禮。當她坐在臺下時,她並不覺得那是多麼有意思的場面,相反桌上豐盛的菜更吸引她,可就算再沒有意思,輪到她了她還是想要。
她越看他越順眼。
一個上午,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最後馮成則有些受不住她這樣目不轉睛的溫柔注視,在慶典會場,一把攬住她,將她推進無人經過的安全通道,扣住她的手腕,低聲道:“我今天沒辦法提前退場。”
季清羽才是滿頭問號,“誰讓你提前走了?”
“收斂一下。”他意有所指地說。
“……”她都快冤死了。
他嘴上說讓她收斂,在她要走出安全通道時,又被他拽回來,在這忙碌的日子裡,利用碎片時間接了個吻。
季清羽摸著還有些發燙的嘴唇,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放眼望去,馮董作為保鏢時刻跟在沅寶身後,她實在不想跟馮董打太多交道,免得以後又被他用眼神施加壓力,正在她百無聊賴時,一道懶洋洋的男聲從身後傳來:“怎麼在這?”
一回頭,是朋友圈經常給她點贊評論的熟人,邵欽。
這幾年裡,她跟他應該也挺熟,但這確實也是現在的她跟他頭一回見。
“你老公讓我來給你當保鏢。”邵欽在她旁邊坐下,抬手喚來侍應生,拿了杯低度數的香檳。
會場最前方立著巨大的屏幕,攝像機四處掃著,主要拍的還是易升的股東以及高層。不知道是誰叮囑過的,扎著丸子頭的小女孩頻頻閃現在屏幕裡,惹得其他人駐足觀望。
曾經這個集團最具有話語權的男人一改外人眼中的威嚴,滿臉慈愛地逗著抱在懷裡的孫女開心。
小女孩鼓著臉有些不開心的,馮董捏了捏她的臉,抬手一指,示意她看屏幕。
頓時,落在眾人眼中的是,小女孩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發現自己成為了大屏幕上的中心,她害羞地捂著臉,扭身往爺爺懷裡躲,馮董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又放下自己的小胖手,不再怯場,很大方地衝著攝像頭呲牙一笑,還用力揮了揮手臂。
其他人都有了默契,舉起手中的香檳,仿佛隔空在跟這個未來的接班人碰杯。
季清羽含笑看著。
“我跟老陳每個月都要聊聊,該怎麼神不知鬼不覺把這小東西偷出來。”邵欽感慨,“挺不公平的,你老公那麼嚴肅那麼悶的一個人,運氣好到沒天理啊。”
“確實。”季清羽也很贊成這個說法,馮成則的運氣就是很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闲聊著,直到攝像頭掃到在人群中交談的馮成則跟馮昱,都不約而同收了聲,屏幕上,兄弟倆都穿著了正裝,本就外形氣度卓越,湊在一起格外惹眼,他們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一派友好和睦。
自馮昱回來後,私底下也不是沒有人揣測過,此刻,謠言不攻自破。
馮家很好,易升很好。
邵欽嘀咕了一句“老演員了”,又湊過去,壓低聲音對季清羽說道:“有些話我不方便跟成則說,你也提醒提醒他,別著了那小子的道。”
季清羽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沒顯露,一副我聽不懂的表情。
“要我說當時就不該放他出國。”邵欽嘆了一口氣,“不過沒辦法,馮老要保他。”
以當時他們兄弟那你死我活的情形,讓馮昱留在景城也遲早會出大事,隻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即便是處於盛怒中的馮成則,也不得不向父母低頭。
季清羽安靜地聽著,沒有附和,邵欽知道這是什麼場合,說了幾句後便打住,繼續跟她聊別的事。
中途,馮成則過來跟邵欽交班,見她眼裡沒了白天時的歡喜,蹙眉問道:“累了?”
別說是她,他今天一大堆的繁瑣事務也讓他很頭疼。
季清羽欲言又止,及時地想起今天是慶典,周圍會有人不停地經過,她將話咽了回去,搖了搖頭,“還好。”
馮成則的本意是讓她輕松自在,見她心不在焉,抬手看眼時間,現在也不早了,於是喚來助理,先送她回頂樓的套房休息。目送著她進電梯走後,他環顧四周,目光很快鎖定跟陳修仁聊天的邵欽,挺拔地走過去站定,問道:“讓你陪她,怎麼回事?”
邵欽嘖了一聲,“興師問罪啊你?見過沒人性的,沒見過你這樣沒人性的。”
陳修仁笑而不語,都幾年了,難道還沒習慣?
“就……”邵欽說,“我讓她勸勸你,別一過三十歲就做什麼不切實際的夢。”
馮成則沉沉地看他一眼,“少跟她說些有的沒的。”
陳修仁溫聲道:“闲的。”
他就不擔心,能夠讓馮成則心甘情願當傻子的也就隻有那麼幾個人。
弟弟可不在其中,況且邵欽是用哪隻眼睛看出馮昱那小崽子有半點想和好的意思的?
深夜,慶典圓滿結束,直到收尾工作完成後,馮成則才乘坐電梯回到套房。他以為這個點她也該睡著了,穿過廊道,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將自己整個窩在沙發裡正在看電影,很顯然,她的心思不在上面。
他難掩愉悅地朝她走去,一邊松松領帶一邊問道:“怎麼還沒睡,等我?”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季清羽差點把懷裡的抱枕扔了出去,抬頭見是他,埋怨道:“你嚇死我了!”
她這話給了他靈感,坐過去,將她撈進懷裡,“一個人怕?”
“不是。”她怕跌倒,慌忙扯住他的領帶,仿若這是在跌落懸崖前的一根稻草,“我在想事情。”
“什麼事?”
她洗過澡,將臉上的妝容也洗得一幹二淨,皮膚白淨清透。他擁緊了她,鼻梁貼著她的臉頰嗅著,沒忍住,輕啄了好幾下。
還想再更近一步時,她躲開,手撐著他的胸膛,憂慮地說:“邵欽跟我說,讓你小心……”她頓了頓,“小心馮昱。”
馮成則緩慢地抬眸跟她很近很近對視,“他這個人神神叨叨,別聽他的,聽我的。”
“可是——”
她的思緒也很混亂。
他笑了聲,“在擔心我?”
她悶悶地點頭。
他撫著她的臉,讓她轉過來面對他,兩人鼻尖輕觸,他感到滿足,“不用擔心。”
見她還想再說些什麼,至少此刻她的大腦,有一小半都寫著馮昱這個人的名字,他以吻封住,隱約間,她聽到他含糊地說了句話,想問,然而所有的心神都被他強勢地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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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季清羽從酒店套房的大床上醒來時,馮成則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