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還要出來工作?”
潛臺詞是,她已經跟社會脫節了。
謝悠然不知道該不該為自己悲哀,三十二歲,不算老但也不年輕了,她找不準自己的人生方向,也找不到自己在這個社會上存在的價值。
人家說,每一次的拒絕都能讓自己的臉皮增加一釐米的厚度,她做不到。
到最後,她幾乎是不太想要去面對那些恐怖的面試官了。
在再一次失敗而歸的時候,謝悠然泄氣了。
出來的時候不曾想遇到了葉唯安。看到她,她似乎很吃驚,問:“你怎麼會在這?”
謝悠然有些囧迫:“我想找點事做。”
“找到了嗎?”葉唯安語氣溫和。
謝悠然搖搖頭。
葉唯安看看時間,就說:“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吧。”
兩人挑了家咖啡館,點了些東西坐了下來。
這個時間點,咖啡館人氣不是很旺,但布置得十分溫馨。葉唯安不時接上一兩個電話,看得出,她很忙。
謝悠然很羨慕。
她羨慕的是葉唯安這樣的女子,堅強、幹練,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人生,能夠處置很多很多的問題,不像她,最初到最後,一遇到事,開始是找父母,後來是找老公,現在,她誰也不能找了。
葉唯安看到了她臉上那明顯的失落,其實她挺吃驚於謝悠然的變化的。之前的謝悠然就像是一個瘋婆子,沒有理智可言,可憐又可悲,讓人心生同情卻不願意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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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的謝悠然,她依然憔悴,穿一襲黑色的及膝長裙,也許外表仍然是灰暗的,但精神狀態已稱得上是良好了。
她不再出口就是抱怨,就問為什麼,也不再是萬事俱休人生無望的絕望模樣。
女人其實最可怕的就是這個,失去了,一味地怨恨一味地糾結於原因,往往就在這種怨恨糾結裡,變得瘋狂乃至於不可理喻。
葉唯安覺得,至少,謝悠然比她想象的要堅強,要更快地適應,她現在的生活。
她覺得她應該幫一下她,掛了電話,她問她:“你很急著用錢嗎?”
謝悠然搖了搖頭。
她想找點事做,不為了錢,純粹是為了有一份更健康的生活,能夠讓她融入這個社會。
她說:“我不能有一天,還被我女兒說,媽媽,你跟這個社會脫節了。”
那多可怕,有一個男人這樣說過就夠了。
葉唯安笑了一下:“你真是個好媽媽。”
謝悠然不否認。
兩人散漫地聊了一下天,葉唯安問謝悠然:“你覺得我成功嗎?”
謝悠然點點頭。
葉唯安笑:“你對成功的定義真低。不過還好啦,三十歲的法律實習生。”
謝悠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葉唯安說:“其實呢,我跟你也差不多,嗯,曾經也過過一段很黑暗的日子,二十七歲遇到了我現在的男朋友,才想著要奮發,才想著要找回自己,然後才開始考研,才有了今天。”
謝悠然有些不能相信,她看著葉唯安,她多喜歡她啊,她看上去那麼純淨,那笑容,甜美得就像是沒有經歷過一點傷害。
她喃喃:“誰會舍得傷害你這樣的女人?”
葉唯安忍俊不禁:“那你還不是有人舍得傷害?”她笑得嘲諷,“對男人來說,他喜歡你的時候,你哪怕就是一棵草,他也覺得你是含羞草,不喜歡你的時候,你再純潔可愛含苞待放嬌美若花,他也覺得,你就是一朵食人花。”
謝悠然點頭,又想起宛南平說的那句話,他嫌她多事,嫌她煩,嫌她拿孩子的事去跟他說。
而曾經,他也有過跟她就孩子的教育問題,談到半夜的時候。
不愛了,連原本他喜歡的,似乎因為和她共呼吸而感到可恥可厭了。
葉唯安勸她:“不要灰心,機會總是會有的,隻要你在乎的不是錢,一份工作而已,並不難;如果你純粹隻是想讓自己活得輕松自在點,那也不要為難自己,去學點東西吧,知識能開闊人的心境,拓寬你的眼界。”
她不愧是做律師的,一句話,一下就直擊謝悠然的內心。
她的確不在乎錢。
雖然說宛南平確實沒有給她錢,但是,那並不代表,她手上一點存款也沒有。
隻不過和他手上的百利比起來,她所掌握的財富,太小太小了。
但,節省著些,她和孩子們也未嘗就必須隻能過苦日子。
她隻不過是害怕,害怕自己最終被整個社會所淘汰,所拋棄。
謝悠然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葉唯安的提議。
她覺得這真是個好辦法。然後,她就去看了許多培訓班,最終,選擇修習動漫設計。
她有一點點繪畫的功底,長大後人懶也就放棄了,現在有時間有闲情有動力,重拾起來,她覺得挺好的。
那時候,她單純地隻想要重新掌握一樣技能,這樣,在她的孩子們跟別人介紹說,不至於講她,百無一用是媽媽。
那時候,她也隻是單純地,想要活得更好一些,讓她能夠在再一次面對宛南平的時候,可以挺直了脊背說:“沒有你,我也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她沒有想過太遠的人生。
如果有,那也隻是默默地,將她對宛南平的怨恨變成了更久遠的一場報復。
十年蟄伏,她想,她會有機會的。
☆、更新之後
一年以後。
謝悠然做完一個作品出來,看到宛婷捧著她的手機在和宛妤講《一吻定情》:他們的感情好復雜啊,須藤喜歡松本,松本卻不喜歡他,然後松本喜歡上了直樹,討厭的,就是她,讓直樹和琴子兩個人越來越遠啦……
這麼復雜的四角關系,難為宛婷居然能解析得出來,謝悠然聽得冒了一頭的虛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那個八歲多的女兒好像一下就長大了,愛看的東西從幼稚的喜羊羊和灰太狼變成了《仙女湖》,然後又從《仙女湖》進展到大熱的愛情偶像劇《一吻定情》。
謝悠然一看到女兒看《一吻定情》她就覺得胃部抽搐得厲害,這是要鬧哪樣了?八歲多的小姑娘就開始談愛情談距離談背叛了,那要她這個歷經滄桑的媽媽怎麼辦?
但她不能阻止,因為女兒會問她:“媽媽,為什麼我不能看,拍出來的東西,不就是給我們看的嗎?”
她隻有虛弱地和宛婷講道理:“宛婷同學,麻煩你不要跟妹妹講這麼深奧的東西。”
誰知,宛妤這個鬼精的,拍打著小手跟她笑:“媽媽,姐姐不知羞。”
謝悠然:……
今天是星期天,兩個女兒下午都沒有特長課。謝悠然本來是想讓她們好好休息一下,等涼一些了再出去玩的,結果,等她做完一副作品出來,兩丫頭醒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她的手機在看電視劇。
八歲半的女兒拉著四歲的小丫頭一起看《一吻定情》。
謝悠然撫額。
謝悠然覺得,如何做好一個媽媽的角色,實在是一個太嚴肅的課題。
她隻能把女兒看電視的時間盡可能地減少,等她作業一做完,就帶著她們去外面玩,各種散步、爬山、做遊戲、做手工。
她還和小區裡其他有孩子的家長時不時地聯一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