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墨歪過臉對上她的目光,眸光沉了沉。簡如溫和的與她對視著,“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我們家養的那隻刺蝟嗎?”
“你現在就像那隻刺蝟。”她生的女兒,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曾經何時她也是這樣,對誰都充滿了敵意。
“媽媽,是不是我做錯了?”她蹙著眉聲音幽幽的。寧清遠開始疏離她,她不是沒有察覺。
簡如嘆了一聲,“我年輕的時候對於愛情太過執著,其實一男一女相處久了,到最後哪來那麼多情情愛愛的。”
“很早以前我就發現清遠對你的感情了,那時候我還沒有恢復記憶,我一直看著從來沒有幹涉過。清遠雖然性格溫和,卻也是心高氣傲的人,他從來不會委屈自己,卻沒有想到遇上了你。”簡如勾了勾嘴角,看著女兒,“在我恢復記憶之後,我曾經勸阻過,要他離開你。”
簡墨愕然,絲毫不敢相信。這根本不會是她媽媽會做出來的事。
“不相信?”她頓了頓,望著遠處的身影,眉梢添上幾分歉意,“你叔叔和我並不贊成你和清遠在一起。先不說你們是繼兄妹的關系,你叔叔怎麼會接受他的兒媳心裡沒有他的兒子呢?而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和你相愛的人在一起。”
“相愛的人——”簡墨喃喃的重復著,有一句話“相愛容易相守難”,確實如此。她慢慢冷靜下來。
簡如繼續開口,“清遠已經幫我們定好了機票,三日後我們會離開這裡。”
“媽媽——”簡墨聲音驀地拔高。
“你知道他決定的事向來不會輕易改變。”
“我不會回去的。”簡墨咬牙定定的說道。
簡如沉默了一瞬,低低喟嘆,“隨你吧。”一瞬之後輕說道,“檸檬我先帶回去,你要照顧清遠,也不會有太多的時間照顧孩子。”
簡墨呼了一口氣,“謝謝你媽媽。”她知道她媽媽對她說這一番話的意思。她不支持她,卻也不會再阻撓她。
同在一個屋檐下,即使再可以的避開對方還是會碰上的。何況簡墨刻意等著他呢。
寧清遠下樓時,原以為今天大家都出去了。客廳了靜悄悄的,盲杖瞧著地磚發出清脆的聲響。“lisa——”他叫著佣人的名字。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寬敞的大廳隱隱約約回蕩著一絲微弱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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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sa出去了。”過了半晌簡墨突然出聲。
寧清遠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不是陪著檸檬去醫院打預防針了嗎?”
簡墨目光緊緊的鎖著他,“鍾昱也會去吧?”她清淡的勾了勾嘴角。
寧清遠起身,“我還有事。”
“清遠,今天去公證吧。”她望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字緩慢而堅定的說道。
☆、43
“清遠,今天去公證吧。”她望著他的背影一字一頓緩慢而堅定的說道。
寧清遠望前方,沉鬱的雙眼緊緊的蹙攏著,握著盲杖的手骨節突出,“小墨,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簡墨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走過去,伸手握著他的空著手,他的掌心冰冰的帶著濡湿的汗意,簡墨勾了勾嘴角,“沒想到你也會有緊張的時候。”她語氣輕松的打趣著,那一刻心似乎一點一點的釋放開來。
寧清遠憑著直覺“對視”著她的雙目,與她交握的手不自覺地握緊。過了很久很久之後,他終於動了動嘴角,“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搖擺不定過。”
“那麼寧先生,你決定好了嗎?”簡墨彎著眉眼凝視著他。
寧清遠眉峰輕輕一動,一瞬之後,他輕吞了一個字,“小墨,讓我想一想。”
兩人相視著,各自的眼底閃著隱隱的水光。
“好。”簡墨微微哽塞。
那一晚,寧清遠獨在他母親曾經的房間守了一夜。他想著母親離去前,拉著他父親的手,一字一字艱難的說道,在她去世後寧父以後能找一個合適的人繼續過日子。他的母親那麼愛他的父親,在她眼裡愛就唯一,可正因為愛他,始終舍不得讓他一個人孤獨的過餘下的幾十年,才會留下那些話。
寧清遠的手指細細的摸索母親的相片,他怕因為自己的一己私心耽誤了她,可是他還是貪心了。
他的腦子裡一遍一遍過濾著簡墨面孔,他慢慢站起身,動了動僵硬地身子,輕輕走了出去。
司機已經在門外等候著,“寧總,東西都收拾好了。”
寧清遠上了車,一路暢通無阻,在去機場前,他拿起了電話。過了好半晌,電話才接通。
鍾昱昨晚上喝了些酒,這會子腦子沉沉的脹痛,他迷迷糊糊的拿起電話,“哪位?”
“是我,寧清遠。”
鍾昱走下床,單手拉開厚重的窗簾,薄暮晨光微微灑進來,他微微眯眼,望著萬丈長空。
“鍾昱,我現在在去機場的路上。好好照顧她。”他的話簡簡單單的卻透著無盡的沉重。
鍾昱的臉色一陣白,意識瞬間清醒了,“我有話對你說,你的眼睛可以通過針灸治療的……”
“一時說不清,你等等,我現在過去。”鍾昱掛了電話,快速的套上了電話。
而寧家那邊,簡墨半夜被夢嚇醒的。她夢見自己掉進了一個黑洞,無論她怎麼掙扎四肢都無力,什麼都抓不住,甚至連一聲嘶喊都發不出來,驚得一身冷汗,終於夢醒。下樓倒水時,路過書房,書房門縫發出淡淡的光,她猶疑了一下,敲了敲門。等待了一會兒,裡面沒有絲毫動靜。她輕輕推開門,淡淡的煙草味迎面而來。
靜謐的書房空無一人。簡墨轉身朝著寧清遠的房間走去,敲了幾下門,沒有動靜,心底一個想法驀地迎上了心頭,她握緊門把快速的推門進去。
黑暗的房間,窗戶半敞著,窗簾隨著風飄蕩著。簡墨咬著唇角,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媽——”她站在房門口,克制著自己的急躁。
簡如披著睡衣剛打開門,簡墨快速問道,“媽,清遠去哪裡了?”
簡如皺了皺眉,“他走了。”
“我知道了你知道他要走的事是不是?他在哪裡?”簡墨急了。
“他的事你不用太擔心。”簡如一如既往的平靜。
“媽——”簡墨揚起了聲音,“他現在這個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你忍心他一個就這樣獨在在外嗎?你——放心嗎?”
簡如沉默了一瞬,寧清遠雖是她的繼子,這幾年下來到底還是有感情,她怎麼可能不擔心,
“你趕緊去休息吧。”她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媽——你怎麼能這樣?”簡墨拉著她手臂。
寧父這時候也走了過來,臉色沉沉的,“小墨,這是清遠的決定,我們尊重他。你也好好去休息吧——”
建模望著寧父,她顫顫的吸了一口氣,嘴角無力的勾了勾,“你們真的不打算告訴我?”
寧父和簡如沉默著。
簡墨嗤笑了一聲,“媽媽,你忘了當年是誰把我帶到你身邊,照顧我的嗎?你都忘了嗎?”
“媽媽,他也是你的兒子——”簡墨微微垂下臉,淚珠慢慢的滾下來。隻是寧父和簡如鐵了心一般緊緊的閉著嘴角。
她終於轉身,邁著沉重的腳步緩緩離去。
“他去機場了,飛往法國。”簡如望著女兒的身影,最後那一瞬還是說了出來,她轉頭,“老寧,我管不了了。”
簡墨換了衣服立馬開車追往機場。
她一路上都在給寧清遠打著電話,隻是一直都沒有人接。後來她幹脆打給司機。
司機很無奈,他看著頻頻震動的電話,“寧總,小姐的電話?”
寧清遠側著臉,睫毛輕輕一動,“關機。”如此堅定。
既然下定了決心,他就不能回頭。
簡墨聽著耳機裡傳來機械的人工聲音,心裡不由得苦澀了幾分。一路疾馳,十幾分鍾後,手機響起來時,她霎時一怔,快速的接通,“ 清遠——”她都沒有看來電顯示,直接問道。
那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才出聲,“是我。寧清遠剛剛和我聯系過,我現在在去機場的路上——”
簡墨靜靜聽著,心慢慢沉澱下來,“你——不用來了,我會讓他留下來的。”
鍾昱望著前方,心裡微微發苦,“沒事。再聯系。”他掛了電話。
簡墨也沒有心思再去理會。
飛往法國的飛機還有半個小時就會起飛,而她終於在飛機前十分鍾趕到了機場。空曠的機場裡,她慌亂的尋找寧清遠的身影。
終於在寧清遠登機時將他攔下。
簡墨大步走過去,伸手拉住他的手。寧清遠什麼都看不見,手微微一顫。
“不要走——”她說,然後從他手中抽出那些證件。“清遠,就這樣吧,我會陪著你。”不用登記,就這樣相伴到老。
寧清遠臉色有些沉痛,還帶著隱隱的希冀。
機場廣播悅耳的播放著登記提示。
隻是差了一步。
不走了,就這樣吧。
“好,我不走了。”他慢慢張開雙臂,擁住了她,呼吸的氣息縈繞在他的鼻尖,他的嘴角慢慢上揚。
鍾昱急匆匆的跑過來,看著兩人相擁的情景,他定定的站在那兒。簡墨背對著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是她澀澀顫動的肩頭。忽然間,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麼可笑可悲。
來來往往的路人不時投入了祝福的目光,而他呢此刻隻是路人中的一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鍾昱終於轉身。出了機場大廳,天已經大亮了。他上了車,死死的握緊方向盤。他靜靜的望著前方的車,剛剛他跟在她身後很長一段路,可是她從來沒有回頭看過。
陽光透過車窗打進來,暖暖的打在他冰涼的臉色,滿是落寞。
他滿心沉悶,最終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簡墨開著車,寧清遠坐在副駕上。兩人一路沉默著,簡墨手機響起來時,她猶疑了一下才接通。這一次她倒是看了一下屏幕,依舊是一串數字。
“喂——”
“小墨——”鍾昱叫著她的名字。“我之前說過,你要是和寧清遠在一起,我就會帶著檸檬走。我不是說著玩的,我知道當年的事是我傷了你,但是檸檬是我的女兒,我既然知道就不會放棄她。”他咽了咽喉嚨,“我今天回國,一會兒我會去接檸檬——還有祝福你們——”
“鍾昱,我不可能讓你帶走檸檬的。”簡墨心猛然一提,車速突然加快。
寧清遠皺了皺,他沒有走成,原本即將結束的一盤棋再一次峰回路轉。“不要急,好好開車。回去再說。”
“鍾昱,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簡墨急切的說道。
鍾昱眼底一閃而逝的黯淡,隨即染上一絲冷漠,“你要照顧他,哪裡有時間照顧檸檬?簡墨,我鍾昱這一輩子的低聲下氣都給了你——”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你——”
簡墨還想說什麼,那端已經掛了電話。她一路疾馳,過了兩個人路口,前方突然堵了起來。
“怎麼回事?”她握緊了拳頭,探出車窗外朝前看了看。
“堵車吧。”寧青遠淡淡說道,“不用太擔心,他不會怎麼那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