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清冉臉色立馬冷下來,瞥了丈夫一眼,周維平幹幹的抽了抽嘴角,“錦城,慢點。”
周錦城人小跑的倒是挺快的,很快就跑到簡墨前面,簡墨一時愣住,望著眼前的他,心裡五谷雜味。血緣這種東西真是無法剪斷。周錦城向來和人不親,即使是聶家人也一樣。不過他倒是親近簡墨和檸檬。或許這就是血緣的牽扯。簡墨望著那張似曾相識的小面孔,周家人特有的眸子,她一點一點克制住自己在孩子面前流露出的失望表情。
“阿姨,我喊了你好幾聲了。”他的小臉紅撲撲的,說完咳了幾下。
“你好。”簡墨抿抿嘴角說道。
“檸檬是不是也來了?”他捏著小手,“因為咳嗽爸爸媽媽帶我來打針的。”
簡墨歪過頭,看到後方神色急切的那兩人,她深深的皺了皺眉,對著周錦城說道,“去你爸爸媽媽那邊吧。”她頓了頓,“這裡人多,不要亂跑。”說完就邁起步子往前走。
周錦城撅起來嘴,周維平已經走過來,抱去兒子,“錦城,你媽生氣了。”
周錦城望著簡墨的方向,“爸爸,你們大人真奇怪。”
命運的安排有時候就這般的巧合,命中注定的相遇躲開一次卻躲不開一世。簡墨不想周維平一家出現她母親面前,即使寧夫人現在什麼也沒有想起來。
看完了醫生,他們又去開藥。這一次,周錦城鍾昱如願以償的見到檸檬,小家伙頓時喜上眉梢。
場面頓時僵起來。
周維平不可置信的望著前方的人,剛剛還談笑自若的唇角霎時冷硬的哆嗦了幾下,情不自禁的喊了一聲,“簡茹――”
聶清冉咬著一口小碎牙,雙眼恨恨的望著眼前的三個人,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呢?她暗吸一口氣,嘴角彎起一抹弧度,“好巧,簡女士,沒想到過來這麼多年我們會再這裡相見。”
寧夫人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掃過聶清冉眼底壓抑的怒意,很冷淡的問了句,“小墨,這兩位是?”
周維平霎時心口一縮,滿臉的驚訝,“你――”
醫院有些陰冷,她稍稍攏了攏身上的披巾。一舉一動間,竟是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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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檸檬同學的父母。”簡墨勉強開口。
寧夫人勾了勾嘴角,一手撥了撥左腕上镯子,眸光在周錦城的身上稍稍停留,嘴角一閃而逝的嘲諷,“我們先去拿藥了,小朋友下次有時間歡迎來找檸檬玩。”
“謝謝奶奶。”周錦城玩起了眼角樂呵呵的說道。
奶奶……
寧夫人莞爾。
這輩分亂的。外公喊成了叔叔,周維平你真不覺得尷尬嗎?
“人都走遠了!”聶清冉沒好氣的說道。周錦城一掃往日的鬱結,“檸檬的奶奶真好,媽媽,我什麼可以去他們家玩?”
孩子無心的話頓時又點起了一把火,“以後不準再提那丫頭的名字,錦城記住媽媽說的話。”周錦城被聶清冉厲聲這麼一說,立馬委屈的哭了起來。
周維平壓下心中的不滿,“孩子懂什麼。”
“孩子不懂,可你懂,不是嗎?”
“你瞎說什麼呢!”周維平臉色也不好看,兒子哭的讓他更加的心煩。此刻他的心中仿佛被什麼狠狠的抓了一下,說不清道不明。
聶清冉瞧著周維平的臉色,她拼命的控制住自己,讓自己冷靜下來,知道現在就是和他吵翻了天也於事無補,心裡不免又狠起來簡茹母女倆。
她現在呢更加對簡墨痛恨到了極點,一是當年簡墨推掉了她那個孩子,二是鍾昱和韓若基本上沒有發展的可能了,如她所料,造成的這個結果是她――簡墨——
☆、32
寧夫人和簡墨回到家。寧夫人陪著檸檬在客廳遊戲,簡墨去廚房熬藥,佣人見了要去幫忙。
“不用了,我自己熬。”她掃了一眼旁邊的藥罐,拿起來,目光落在一旁的中藥袋上,“太太最近沒有吃藥?”
佣人點點頭,“是啊,有一段時間了。太太自從上次進了醫院之後,身體好像比以前好了很多。”
簡墨拿著藥包,目光微轉,“你下去吧。”
簡墨煎好了藥,倒了一小碗。檸檬正在通電話,看樣子是寧清遠打過來的。小丫頭看了看簡墨,聲音愉悅地說道,“john,媽媽來了。”
寧清遠不知道說了什麼,隻聽小丫頭扁扁嘴角,“那好再見了。”寧清遠無論怎麼忙每天都會給檸檬打一個電話,有時候一說就是半個多小時。簡墨知道寧清遠對孩子的用心絕不會比她這個做母親的少一分。她欠寧家的太多了。
檸檬掛了電話,簡墨捧著藥碗到她嘴邊,“把藥喝了。”
“不要,媽媽,好苦的。”檸檬立馬捂住了嘴。
寧夫人笑了笑接過碗,“檸檬乖,喝了就不會再咳了。啊――”
“不要不要――”她這一點倒是和簡墨一模一樣。
“小蘭,拿點紅糖回來。”寧夫人對佣人說道,佣人拿了紅糖。寧夫人倒了一些在碗裡,“來,奶奶加了紅糖一點都不苦――我們檸檬不是最愛喝糖水的嗎?”
檸檬點點頭,將信將疑的喝了一口,確定之後,終於把藥喝光了。
簡墨端坐在那兒,十指緊緊的握著,嘴角僵硬地動了動,聲音不似往日的溫度,“阿姨,還是你有辦法。”
“我以前都是用這個方法――”寧夫人莞爾,話還沒有說完,話鋒一頓,快速的轉移,“我自己是藥罐子,苦藥太多,平時就會加點糖。”
簡墨彎了彎嘴角,望著寧夫人的面孔,微微出神了一瞬,許久才輕輕說了一句,“小時候我媽媽也是這麼喂我喝藥的。”
寧夫人聽著她的話心口一縮。
檸檬突然扯過寧夫人的手,“奶奶,我想看動畫片。”
“好好,奶奶陪你去看。”
簡墨坐在沙發上,咬著唇角,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她側著臉頰,從側面隻看到微微水光。
*****
周維平那一晚也沒有睡好,當年前妻自殺,他在外地出差。兩天之後才回來,去醫院見簡茹,女兒死活不讓他進門。
那時候的簡墨就像一隻絕望的小獸,看到他就撲上來,拼命的打著他,對他這個爸爸根本是狠到了底。
他隻要去看一次,簡墨就和發了瘋一般。
後來,女兒不知道怎麼就找到他的居所,當時聶清冉在家。等他回去的時候,就看到聶清冉坐在地上,身下一灘血,臉色慘白慘白的。
簡墨手裡還握著一把水果刀,顫著身子站在一旁,雙眼滿是霧氣的望著他,嘴角不時的念著“她活該――”
他真是氣了,一巴掌打了過去,用足了力氣,五指顫抖,“周墨你瘋了!”
回想著當初自己那一巴掌,自己的掌心都是灼熱的,女兒的臉上頓時就是一個五指印,嘴角都溢出了血跡,那麼怕疼的她一滴淚水都沒有留下。
他和簡茹對這個女兒一直呵護有加,從來都沒有打罵過她一下。那一巴掌也是斷了女兒所有的情分。
聶清冉的孩子還是掉了,他在知道他的同時又失去了孩子。聶清冉哭的死去活來,他一直很抱歉。
他和簡茹原本就沒有愛情,聶清冉的出現就像一朵罂粟花,**奔放,她愛上了他,不顧一切的想和他在一起,即使早知道他有妻有女。
說來可笑,周維平覺得在聶清冉身上,他才終於體會到什麼叫愛情。
他堅定的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下了名字,沒多久,他知道簡茹終於籤下來。法律上女兒還是判給了他,隻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知道女兒根本不會跟他的。
簡茹的弟弟把人接回去了,他給了簡定一張卡,“墨墨的生活費學費我都準備好了。”
簡定猶豫了一下,“不用了,這孩子以後就是我們簡家的,我們自己會養。”
“她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勞煩你們了。”周維平把卡遞了過去。
簡定是個老實人,替他姐委屈,卻也是沒有辦法。
陶萍是個小女人,即使和大姑子平時有什麼摩擦,到最後他們還是一家人,不幫親幫誰,她扯了扯嘴角,“鬧出這樣的事,姐夫您還指望她高考啊。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她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我都忘了,還叫您姐夫呢,周部長,您哪位新太太家裡關系不是挺厲害的嗎,我們墨墨啊要是今年不能參加高考,您給說說,墨墨這孩子清華北大肯定能上的。”
周維平這臉是一陣紅一陣白。
簡墨休息了一年,周維平私下也去看了幾次,每一次都看到她在麻將桌上陪著人摸麻將,每一次他都會苦口婆心的說上一大通,簡墨隻是目光陰鬱的望著他,什麼反應都沒有,眼裡滿是怨恨。那雙眼太像簡茹,周維平每見一次都會覺得良心受到譴責了一般,後來他再也沒去見簡墨了。
今天看到簡茹,他總覺得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他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
聶清冉突然嗤笑一聲,“怎麼了?見到前妻勾起你的回憶了?”
周維平默聲不語。偏偏這樣又給聶清冉的心頭澆了油,“你倒是記著人家,可人家都忘了你是誰了?”
“清冉,你這是抽的什麼風?”
聶清冉被他厲聲一吼,臉色頓時一白,“我抽瘋?你看看你,整個心思在哪裡?簡墨回來之後,你變化多大。”
“她是我女兒。”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中間這麼多年不管不顧,到現在再來談父女情真是扯淡。
“是啊,我可記得當年是你的好女兒推掉了我的孩子。”
周維平嘆息一聲,“那麼多年的事了,那孩子跟我們無緣,你看現在我們不是有錦城嗎?”
“那不一樣。”聶清冉嘶啞的喊道。
周維平頭疼,站起身,“我還有一些事沒有處理,今晚睡書房。”
聶清冉抓過茶幾上的果盤一陣狂砸,最後趴在那兒大哭。她即使這輩子從簡茹手裡搶走了周維平,那又怎麼樣?當初的名不正,言不順,無論這些年她怎麼做,周遭的人依舊會在背後議論她。竊竊私語這一輩子她都無法擺脫。
隔了幾日,鍾昱和楊瓊親自去了簡家。正是早上九十點,簡家麻將湯才有零星的幾個街坊過來聊天。
看到門口兩人,一時間愣住了。
陶萍自然記得鍾昱,她圍著圍裙,擦擦手上水滴,“你是那個――”
鍾昱苦笑一聲,“舅媽,我是鍾昱,您還記得不?”
陶萍定定的看著他,“你們這是?”
楊瓊走上前,“小墨舅媽,失禮了。我是檸檬的奶奶,親奶奶。”
陶萍看著面前儀態淡雅的婦人,腦子有一瞬的空白,一時間胸口窒悶的難受,她看著鍾昱的俊朗的五官,好像在考證什麼,眸光漸漸暗了下來。“到裡面來說吧。”
楊瓊看著這裡的環境,房子已經有些年代了,前面做生意,後院是住所。
“先坐吧。”陶萍去廚房切了兩杯茶,端到桌上。鍾昱站在那兒,有些誠惶誠恐,“謝謝――舅媽。”後面兩個字陶萍覺得有些刺耳,也沒理他。
屋子裡有一面牆貼的都是獎狀,很多顏色已經泛黃,字跡都不清晰了,楊瓊細細的看了一遍,“你們教的好,小墨這孩子很好。”
鍾昱心裡五谷雜味。
楊瓊抿了抿嘴角,有些苦澀。
“今天我過來是特地請罪來的,我的兒子犯了錯,以至於她們母女這幾年吃了不少苦。”
陶萍這會兒才知道簡墨當年是懷了孩子騙他們去外地實習,一時間眼角酸澀,雙眼濡湿,喉嚨就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
待楊瓊說完,陶萍吸吸鼻子,“你們走吧,我們老簡家雖然比不上你們,但是多養一個孩子還是養的起的。”即使不是自己親生的,她也舍不得啊,簡墨這孩子是遭了什麼罪,她心裡是恨極了鍾昱。當年自己是眼拙了,還以為他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