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發生大大小小不痛不痒事件,都在一張報紙、方寸之間。
忽然間睜開眼,長者關切詢問,“阿玉英文如何?”
溫玉放下報紙,想一想才答:“不差,拿過英文演講賽冠軍。”
秦四爺笑,“小阿玉好犀利。”
溫玉說:“不過是花的時間比同學多,笨鳥先飛。”
“到我這個年紀,越是喜歡勤奮上進後生仔,阿玉,英文好不要浪費,有沒有想過出國念大學?英國?加拿大?還是美國?”
她坦白說:“沒有想過出國,我原計劃在本港念醫學,以後開診所,做牙科醫生。”
“做醫生好,不做醫生就做律師,都是理想職業。你很好,小小年紀,比大人成熟,有計劃,看得遠,好過你阿姊。”
“人與人不同,走哪一條路都好,沒所謂對錯。”
秦四爺起身,轉動手中一公一母兩顆玉石球,玉與玉摩擦相撞,聲音清脆,伴著他老去的嘶啞嗓音,遠遠傳來。“阿妍太天真,不懂事,以後要勞你多照顧。想去哪裡讀書,想好就告訴我,盡早準備,不是頂尖大學不去,”
依稀晨光中,他轉身下樓,步伐穩健。
“四叔——”溫玉忽然叫住他,試探著說,“我可否帶一隻小狗回來?放在院子裡養,不進室內。”
秦四爺笑容和藹,應聲說:“可以,不過一旦收養,就要負責到底,不可中途遺棄,你做不做得到?”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出自於黑社會之龍城歲月臺詞。
這一段臺詞太有氣勢了,一定要看粵語版才有這個feel啊
呃,接下來,D哥和死對頭秦子山都要閃亮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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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不會特別閃亮。。。
38死而復生
想要?
拿來即可。
盛夏清晨,花開留香,墨綠色寶馬車不知幾時開進前院,潛伏無聲。一顆梧桐樹遮綠蔭濃濃,一片葉疊一片葉,虛虛實實,分割兩個不同世界。
秦少爺靠在車頭抽煙,不知是剛醒,還是一夜未睡,殘存火星的煙頭堆滿地,又給女佣添工作。他雙眼猩紅,愁容滿面,如臨大敵。
穿過樹葉間狹窄縫隙,越過半開的薔薇花,草坪空地上,溫玉挽住袖子彎下腰,正捏住根皮管同眼前已然長大的晶晶玩衝涼遊戲。
半空中,不止水珠,少女的皮膚也會發光,晶瑩晶瑩,一束光照亮白玉蘭,是初春,遭遇一朵花開的豔遇。
晶晶找到落腳地,有狗糧吃,又有人玩,一開心滿世界亂跑,忘記自己眼盲,突然間健全完滿,無憂無慮奔跑在漆黑無光世界裡。
人有沒有一刻可以忘記自己是誰?大多數人要靠外力,例如性、酒精、超速感以及毒品。一種苦替代另一種痛,最聰明不過人類,總在追尋“雙贏”。
溫玉追著晶晶,穿過枝繁葉茂梧桐樹,仿佛是誰突然間打開燈,光亮令人無法睜眼。
誰走近誰眼簾,誰闖入誰世界。
這座建於七零年代的歐式小樓未來主人,正穿一身精致西裝,蹲下*身同找不到方向的晶晶玩耍。
抬頭,陽光刺眼,隻給一個模糊剪影,她小腿筆直,肌肉結實,膝蓋內側藏著一顆小痣,目光再想追尋,便被深藍色裙擺阻截,斬斷視野,卻拉長遐思。
父親幾時轉性,開始收藏藝術品。
“晶晶——”
她輕輕巧巧一聲喊,小狗晶晶立刻循聲跑去她腳邊,搖尾求憐。抖一抖湿漉漉毛皮,弄髒她腳下雪白短襪。
好可惜——他莫名惋惜,不知惋惜誰,人或是物?
“秦少爺?”她試探問。
“我以為全世界隻有阿芳阿詹會稱我作‘秦少爺’。”他站起身,立刻高出她二十公分,需低頭俯視與她對話,亦總算看清她面孔。
他卻隻給她七十分,上帝為她畫一雙溫柔眉眼,她卻偏偏要用倔強、自傲,為一副大師作品添瑕疵,畫蛇添足,自我毀滅。
溫玉道:“你是主顧,不是秦少爺就是秦老板,阿芳的選擇不多。”
不必對她懷敵意,因大家都沒得選。你阻止不了你老豆一個接一個換女人,她亦阻擋不了阿姊走向拜金女姨太太這條路。
“原來是我的錯。”
“家和萬事興,秦少爺。”
八點五十五分,許多人還在三尺寬彈簧床上做春秋大夢,秦子山與溫玉就已在梧桐樹下玩猜謎遊戲,你猜我底牌,我猜你心意,老人家把戲,最無聊。
“秦子山。”他向她伸出手。
“溫玉——”不是握手,而是古老吻手禮,來自黑社會紳士。
“你說,在此之前,我是否見過你,溫小姐?”
那一年人聲嘈雜大排檔裡,她頂著戲劇濃妝,穿得似飛女太妹,被陸顯灌半打啤酒。同一張桌,見識過秦子山面對陸顯時的惡言惡語、氣急敗壞,同眼前這位判若兩人。
但他必然認不出她,時間久遠,當時她又是那樣瘋瘋癲癲人憎鬼厭衰女樣。
溫玉扮出笑臉,輕松略過,“此類似曾相識論調已過時,秦少爺不如多花半小時觀摩肥皂劇,不到一周即刻緊跟時代。”
秦子山笑一笑,不置可否。
踏進書房去見他一生一世宿仇秦赟秦四爺,無非是社團幫派雜事,他太年輕沒資歷,太子爺名號好聽不實用,頂不順、壓不服,事事棘手,人人反骨,最不願聽人講,D哥如何如何,如果D哥在一定大家富貴。
可笑,他會不如家中一條狗?不不不,一條已死的狗,掀不起風浪。
間隙太多,觀念不同,兩父子見面不過五分鍾,立刻吵得掀房頂,秦子山怨恨父親不肯幫手,秦四爺恨鐵不成鋼,亦挫敗。
核彈爆發之後,冷戰繼續,秦子山一定是吞過黃色炸藥才來,一句話不順暴跳如雷。
溫妍鼓起勇氣與男朋友親生子相見,借口端兩杯咖啡來,笑意滿滿同秦子山打招呼,“子山,你終於回家來,四叔念你許久。”
秦子山上上下下打量她,面露不屑,冷笑道:“爹地好犀利,寶刀未老,玩起姊妹花。”
秦四爺拍桌,“今日沒時間,不留你吃飯。”
“我明白,爹地同一對姊妹花有事忙,我立刻走,爹地你好好享受。”
臨走,經過溫玉身邊,秦子山仍不忘送她一句“賤*人”,喜怒無常,完全神經質。
她當沒事發生,繼續同晶晶玩遊戲。
六月未完,天文臺掛七號風球,臺風“佳麗”東南偏東,暴風驟雨囤積天邊。
下午三點,烏雲壓城,白晝無光。
火牛、肥關、雙番東幾個龍興大佬帶下屬,連同滄桑過耳,戰勝而歸的陸顯,浩浩蕩蕩前來拜會。
一個個紋身肌肉男瞬時間填滿大廳,如同電影裡古惑仔砸車砸店氣勢洶洶暴力場景,一言不合,就要燒你鋪子殺你全家。
溫玉加一件薄薄外衣,迎風站在二樓陽臺上,目睹陸顯孤注一擲,邁進屬於秦四爺的私人地界。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溫妍躲在臥室不敢下樓,哆哆嗦嗦拉住溫玉說:“我不出現是不是好失禮?四叔會不會生我氣?阿玉,你不要總盯著書看,你應我一聲呀。”
溫玉無奈,安撫她的杞人憂天,“社團集會,你害怕是人之常情,四叔不會同你計較。”
同樣一句話,她勸得了溫妍,卻平定不了她忐忑不安的心。
一場爭端,一個古惑仔的生與死,變數陡升,一切都無法確定。
感謝溫妍,未肯始終保持沉默,再一次催促細妹去樓下打探,不要等到兩方開戰,古惑仔抽出西瓜刀來殺人滅口,她還在傻傻為客人煮咖啡。
階梯旋轉向下,溫玉無聲無息站在樓梯拐角處,看陸顯跪在秦四爺腳邊,服服帖帖斟茶認錯。
肥關做和事佬,開口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阿顯年輕人,血氣方剛難免犯錯,秦四爺大人大量,沒必要同後生仔計較。”
秦四爺手裡,一杯滾燙熱茶一滴不剩通通砸在陸顯頭上,茶杯落地,頃刻碎裂。
聽他語重心長教育子侄,“龍根有千錯萬錯,都是你長輩,你記不記得你見面要喊他一聲龍根叔。擅作主張,輕易殺人,我也保不了你。”
火牛插嘴,“話不是這樣講的四叔,龍根出賣幫會,大家都知道啦,隻是四叔你大肚量,過去的事情不同他計較,才讓他活到今日,阿顯殺他,也是為幫會做事,清理門戶,四叔你無需動氣啦。飲過這杯茶,大家都當沒事發生,兄弟仍是兄弟,父子仍是父子,皆大歡喜。”
長沙發上,滿頭銀發未老先衰的雙番東也跟著發聲,“四叔,得饒人處且饒人,看在阿顯這些年為龍興出生入死盡心盡力的份上,飲過這杯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