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聲音很低,即使用錄音筆,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下,也根本刻錄不到什麼。他們不會有證據說我威脅過他們。
達斯先生不動聲色地望著我,良久,他交叉起雙手,彬彬有禮地問,“那麼小姐,您有什麼別的要求嗎?”
我揚起一抹笑。
“其實我的要求一點都不為難人。”我說,“我不需要被推薦去律師會計所,但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一個忙。”
達斯夫婦對視了一眼。
“和我們說說吧。”達斯先生說,“隻要不是太出格的要求,我們可以考慮。”
“這絕對不出格。”我笑著說,達斯先生是有名的律師,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忙,萊斯的案件一定會有更大的幫忙。我把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起先是笑著的,可笑著笑著眼淚就不知不覺淌了下來。
“這不是威脅。”我哽咽地說,“這是一個請求,甚至,我願意給你們錢。”
他們瞪著我,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達斯先生咳嗽了一下,尷尬地望著他的夫人。
“達斯先生您這麼厲害,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我憧憬地說,“我知道我不應該拍亞力的視頻,但我也沒辦法,我隻是很想幫幫萊斯,因為他……”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一會哭一會笑,他們開始問我問題,我也照實答了。達斯夫人本來準備好迎接一場惡戰,但沒料到會以這種情況收尾。面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學生,他們不好再說什麼。最後達斯先生遞給我一張名片。
“我會聯系你的。”他說。
我收好名片走出星巴克,風一下子就吹幹了我臉上的淚水。我掏出手機,給傑弗瑞發了條短信:“搞定了。”
☆、29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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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把手機放進棕色的小皮包,正打算往食堂走的時候,從身後猛的竄出一輛紅色的跑車,橫衝直撞地抄到我前頭,緊接著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刺啦”一聲輪胎和水泥地摩擦發出的刺耳聲,硬是擋住我的去路,看到那標志性的車牌。
我扭頭就走。
我是個小心眼的人,實在沒辦法給亞力好臉色看。
可如果他想來硬的怎麼辦?我的心因為緊張加快了跳動,悄悄把皮包從左肩膀換到右肩膀,如果他想來硬的,我們就試試看。
餘光瞟到騷包的紅色車門被推開,先下來的是一雙修長的腿,緊接著是一雙握住車門的手,手上的寶石銀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關上車門,把鑰匙隨意地丟進褲兜裡,朝我走過來,沒幾步他就擋在了我面前。
“好久不見啊,茱莉。”他說,嘴唇含笑,但笑意卻沒滲透進冰冷的藍眼睛裡。
如果露出其他表情我就輸了,於是我朝他友好地點頭。
“好久不見。”
亞力笑吟吟地低頭盯著我。
“一起喝一杯?”他問。
我脊背上的寒毛都竄了出來,如果這時候有人撞我一下,準會被刺得痛叫。我臉上的笑容像被膠水死死糊住。可亞力敢邀請我喝咖啡,我也敢拒絕他。
“不了達斯先生。”我眨眨眼,退後一步,保持禮貌的距離,“我剛和您的父母喝過咖啡。”我笑得極有惡意,“喝飽了。”
亞力臉色一黑,他顯然知道自己父母聯系上我的事,卻無能為力,但他在商學院混得不錯,知道忍氣吞聲這個詞該怎麼寫。“可我現在在邀請你呀,茱莉。”他柔和地說,“你不會這麼狠心吧,拒絕一個深情的人,你忘了我們以前獲得的那些快樂了嗎?”
我的胃裡一陣翻湧,再也不想和他瞎扯,扭頭就往圖書館走去。
手臂猛然一痛。他從身後強硬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恨不得絞碎我的骨頭,我緩緩轉過頭。
“我願意給你錢,茱莉,很多錢,不考慮一下?”
亞力正在很慢地微笑,陽光照射在他閃耀的金發上,都被一一反射了出去。他渾身像被溫暖籠罩,但他臉上像被冰霜裹住,全是咯人的冰渣子。
軟的不行,他這是想來硬的了。我心中冷笑。
他還想再說什麼,但目光挪到我臉上,一愣。
我哭了。
眼淚從我的眼眶裡不要錢地滾了出來,砸在水泥地上碎成無數小塊。這一招真是說來就來,隻要一想到萊斯和我在洛杉磯的生活,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現在旁人都會以為亞力在強迫欺負我,沒辦法,人們都同情弱者。
他在不知不覺中松開對我的鉗制,我趕忙抱緊包,衝周圍的人露出一個“可憐但卻堅強”的笑容,低頭離開,我去了就近的CVS。
“一共四十八塊,小姐。”
我把錢包打開,抽出信用卡,想了想,塞了回去,這個月的賬單即將破表。後面等待的一串人都在瞪著我,我尷尬地摸索著空空如也的錢包,最後隻湊出三十塊四十五美分。
“那件T恤我不要了。”我小聲地說,眼睜睜地看著那件原本打算給萊斯買的新衣服被扔到一邊。
我回到畢業生的宿舍,正打算從皮包裡掏鑰匙,餘光卻瞥到停車場裡停著一輛熟悉的車,隻有亞力這種人才會買紅色法拉利。
我的心狂跳起來,飛快地將鑰匙掏出皮包,插/進鑰匙孔,打開,再狠狠栓上門。為了以防萬一,我把鞋櫃推過來擋住了大門。
“傑弗瑞。”我打電話給我的好朋友,“亞力在我家樓下的停車場。”
傑弗瑞大吃一驚,他吐掉嘴裡的口香糖,含糊地問,“什麼,亞力在你樓下?”
“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我撩開窗簾,跑車還在那兒,可天已經黑了。“他在那兒兩個小時了。”
“你等我。”他飛快地掛斷電話,可等傑弗瑞趕到前,亞力像是心有靈犀般發動車子。
“他在哪兒?”傑弗瑞氣喘籲籲地問。
亞力已經走了。
我的心仿佛被名為不安的氣球吊到半空中。我將這件事告訴了達斯先生,他顯然對自己兒子出現在我樓下的事感到十分吃驚,並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件,我的心情才平靜了點。最怕亞力受到了打擊想要報復我。
晚上我給萊斯打電話,他的手機一片忙音。我隻好再打電話給房東,可他也不知道萊斯在哪兒。甚至連酒館老板都不曉得他在哪裡。
我焦急極了,亞力的事沒搞定,怎麼萊斯又出了事?半夜三點的時候我睡不著,在客廳裡團團轉。
第二天我一下樓,下意識地望了眼停車場,心中“咯噔”一下,沉到谷底。
亞力的車。
看來達斯先生沒有搞定自己的兒子。
我不敢一個人出去,如果他想敲暈我把我扔到荒郊野外,我的力氣根本比不過他。
我隻好退回房間,撥通傑弗瑞的電話。感謝上帝,我還有傑弗瑞這個朋友!亞力看到傑弗瑞果然沒說什麼,開車徑自走了。
“他為什麼每天來我家樓下?”我緊張地問傑弗瑞,“他想做什麼?”
傍晚的時候傑弗瑞把我送到家,他要去實驗室做實驗,我道過謝,把門鎖上。如果亞力今天還來,我就隻能在撥通達斯律師的電話的同時撥通911了。
從四點到八點,什麼事都沒有。我再次嘗試聯系萊斯,仍舊失敗。
我在客廳裡坐了一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隻能撥通洛杉磯警署的電話,期望能問問有沒有新入獄的犯人。我還拜託酒館的老板幫我查一查,但結果叫人失望,沒有一個人知道萊斯去了哪。
“他甚至連這周的工資都沒拿就急急忙忙走了,”酒館老板說。
九點,我的肚子餓得直響,沒辦法,即使萊斯不見了我還得振作,也許他隻是手機欠費了去充手機然後迷路了。
我走進廚房,從抽屜的一堆紙盒子裡摸出一個雞蛋,用衣服擦了擦,才掏出積滿灰塵的鍋,丟到水龍頭下猛衝。
就在這時,頭頂的電燈電壓不穩地閃了閃,這種事經常發生,尤其是在老式的宿舍裡。
我往鍋子裡倒油,把雞蛋磕破,雞蛋殼丟進垃圾桶,然後把裝著蛋黃的雞蛋駕到電磁爐上。
“啪”的一聲,電燈滅了。
我大吃一驚,趕忙扭頭往窗外瞧。
其他人的宿舍裡燈火通明,看來隻是我的問題。
該死的,真倒霉。
電箱在外面,得去外面修。
我從工具箱裡翻出備用手電筒,安上新電池,又掏出新的電線,十有八/九是燒壞了。
在扭開門把手前心像被人用針尖刺了下,我多了個心眼,電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爆掉。我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即使電壓不穩,那也最多閃爍個一段時間。學校每個月會派人來檢修,沒道理別人的不爆就我的不爆。
難道……
我的心狂跳了起來。
難道是有人故意使壞!
我衝到窗戶邊,小心翼翼地撥開窗簾,借著慘白的月亮,恰好能看到停車場那輛熟悉的跑車。
我的脊椎像被潑了一桶冷水。
真的是亞力搞的鬼,他想幹什麼,引我出去把我處理掉?
隻能打911了。我的宿舍當時為了省錢沒裝電話,因為我有手機。
我掏出手機,恰巧目睹電池欄邊的數據,1%
我剛想打電話,它就沒電了!
“狗屎!”我把手機摔在沙發上。
該怎麼辦?如果亞力上來敲我的門,如果他一直敲一直敲,如果鄰居看到他,如果亞力肯定會說是來看女朋友的,如果他再以懷疑我自殺的緣故撞門而入,如果他把我揪出來扭送到車上!
我的腦子嗡嗡一片混亂。
亞力連續跟蹤我兩天,此刻鐵定知道我在家。而我又沒有工具報警,現在怎麼辦!
我走到門口,果然聽到木樓梯那兒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心中一緊,有人上來了!
堵住門,堵住門!
我咬著牙,把椅子和沙發都推到門口擋住。
有人在敲我的門!
我快哭了,如果這個時候有個人在我家,如果有人能幫我報警,如果萊斯在……
不,別想了茱莉,你現在得靠自己。
我退後,開始搜索一切可以用來防御的東西。
老虎鉗,榔頭,釘子,辣椒水,甚至連煮雞蛋的平底鍋都被我搬了過來。
門外的人不耐煩起來,力道加重,每一聲敲門都像砸在我心口。我不確定這扇老舊的門能在這麼恐怖的力道下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