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之半真半假地說道:“是先生推算出來的,我千求萬求,才為你求來一卦。幫他?不可能不可能。你別騙我了,什麼親手殺了他,嘿,不過是想騙我幫你找到他的命劫然後與他攜手登天罷了,我早已看透!”
柳清音頓時急了,一急便有些上頭,忘了追究他話中一些明顯不合理之處,隻急赤白臉地賭咒發誓,說自己絕無半點要幫秦雲奚解決命劫的意思。
王衛之擺出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也沒給她準話,隻道要回去問過先生。
柳清音與他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日子,然後便返回主峰去尋秦雲奚。
見了秦雲奚的面,又是一通虛以委蛇,說自己好不容易才穩住了王衛之雲雲。
……
自秦、柳二人出關之後,天地之間便有異象頻生。
這是天地之靈秀孕育出了絕世之人,即將破繭飛升的徵兆。
這段日子,林啾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吸收混沌之上。
混沌是至陽的靈氣與至陰的魔翳湮滅之後,得到的本源力量,林啾大肆吸取,仿佛脫胎換骨。
如今,她本身便已是一面強化版的虛實鏡。
她可以隨心遁入虛無混沌之中,讓自己短暫地抽離這個世間,避開一切攻擊。
魏涼的冰霜之心也恢復了七八成。
這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好事。他恢復了,便意味著卓晉也恢復了。
林啾喜歡簡單直白地解決問題——比如說,用武力碾壓,把卓晉摁在身下,問他服不服,要不要聽她講講前因後果,然後老老實實交出他的冰霜之心,助魏涼重歸神位。
但如今卓晉已隱匿了數年,這條捷徑顯然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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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現的卓晉也許比從前還要更強!
如果被奪取冰霜之心的人是魏涼……林啾難以想象由卓晉佔據主導的神龍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
每每想到那個場景,林啾腦海中總會難以抑制地浮起這樣一幕——
卓晉面無表情,抓著一朵小小的金色蓮花,一片一片把蓮瓣往下揪。
“殺。”
“不殺。”
“殺。”
“不殺。”
最後,他捏著光禿禿的蓮心,笑得像一個變態:“哦,不殺呀。來不及了呢。”
手一松,四分五裂的林啾慢慢飄向無盡塵世……
噫……
每腦補到這一處,林啾都會更加拼命地修煉,不分日夜。
……
萬劍歸宗的方向出現了天地異象。
魏涼捉住忙著修煉的林啾,將她帶到了僻靜處。
“嗯?怎麼?”不想被分屍的林啾最近完全無心戀愛。
魏涼已忍了很久了。
“夫人,”他的眼底冒著絲絲黑氣,“幾日沒和我說話了?”
林啾下意識地回道:“方才開始修煉之前,不是還……”
她猛地咬住唇。
這一次將渾身靈氣徹底替換成了混沌虛空之力,少說也得心無旁騖地修煉小半月。
魏涼目光危險。
半晌,他狠狠地揉了下她的腦袋。
“為夫要修煉去了!”
他負起手,踱向他平日閉關入定的地方,留給她一個傲嬌的背影。
林啾:“……”
既然沒事,那就繼續修煉吧。
魏涼背著身,等了半天沒聽到身後有動靜,釋放神識一探,發現那個心大如盆的女子居然真的就回去修煉了,完全沒有半點過來哄他的意思。
魏涼:“……”
片刻後,他恹恹皺起眉,望著天邊的晚霞。
等到霞光之中墜下一縷金色,如夢似幻般飄落時,他的唇角輕輕一勾,身影消失在原地,再現身時,已站在千丈外的平原上。
他唇角譏笑更深,心道,秦雲奚此人,當真是活得稀裡糊塗。這輩子飛升劫殒,竟連自己命劫是何人也不知曉。
柳清音橫死之時,秦雲奚緊隨其後劫殒了。
他隻知柳清音是被卓晉和王衛之坑死的,便以為自己也同樣著了他們的道。
其實,卓晉絕無可能算計秦雲奚。
魏涼唇角勾起一抹笑。
他再瞬移幾次,等到夜幕徹底降臨時,謫仙般的身影,竟是出現在了萬劍歸宗之內。
這個地方他熟悉得很。
路遇幾個弟子,也未看出半分異常,個個垂首行禮,道一聲劍君。
魏涼徑直去了九陽塔。
廣袖一拂,拂開了塔門。
當初帶林啾探九陽塔時,他因黃銀月枉死而受了誓約反噬,無法發揮出真正實力,如今冰霜之心已愈,再上十八層,猶如探囊取物。
九陽塔十八層,鎖著老劍君,秦無川。
這個秘密連秦雲奚也不知曉,那個‘魏涼’身死道消時,把這個秘密也帶走了。
九十年後,被先蒙劍髓和伏魔法鏈鎮壓的秦無川,已處於死亡邊緣。魔翳被那至純至烈的法器迫出體外,就像一個人隻有呼氣,沒有進氣一般,秦無川撐了數千年,終於油盡燈枯。
魏涼在這個雙眸通紅的魔人面前站定,見他的腕部浮著三道金色細線。
“命劫,果然大多是身邊之人。”
世間規則本是引人向善。無論問心劫還是命劫,考校的都是修真者的心。這其中因果,極為玄妙。
魏涼並不理會秦無川的詫異和咆哮。他的額心浮起冰霜印記,輕輕抬手,便見那縷縷金線從秦無川身上抽離,聚在魏涼指尖,團成一小團金燦燦的小毛線。
命劫離體,秦無川赤眸一瞪,竟是當場化成了一小灘黑燼。
原來,此人早已經死去多時,隻是因為命劫入體,所以強行被延續了性命。其中因果,極為玄妙。
魏涼隨手取了先蒙劍髓,放進乾坤袋。
他盯著那團金線看了片刻,手掌一合,帶著它離開了九陽塔,徑直來到主峰洞府外,隨手摘下一片樹葉,將金線渡入葉片中,往秦、柳二人閉關的禁制上一拋,然後轉身便走,一眼也沒有回望。
此刻秦柳二人都在凝神入定。數日前,秦雲奚便感應到了命劫降臨。有了柳清音的經驗在前,他已知道該如何防範。
秦雲奚選擇閉關不出,盡力提升修為,以期直接跨越壁障,在飛升時,將一切靠近過來的東西都絞個粉碎就是了。
他的選擇,讓柳清音心中更加冷笑不止——好哇,她命劫來臨時,他將她往外推,說什麼逃避不是辦法,其實,不過是想讓她做那探路的卒子罷了!這枚卒子可真是好用,若是死了,還能發光發熱,助他一步登天。
她心中的怨毒幾乎壓抑不住。陪他在這裡閉關,她的心仿佛不斷被尖牙啃噬。這個時候,她分外想念王衛之,期待他能成功找出秦雲奚的命劫,然後……
一片金燦燦的悠飄過禁制,落在秦雲奚身旁。
柳清音的思緒驀地被打斷。
覺知禁制有異動,秦雲奚便像那種夜間無需理會孩兒夜啼的父親一般,眼皮不動,交由柳清音處理。
柳清音唇角閃過譏诮,睜開眼睛。
看清眼前之物,她險些在秦雲奚面前倒抽了一口大涼氣。
她按捺住那顆差點兒跳出喉嚨的心髒,指尖捏了個訣,將那片金燦燦的葉子移到了玉榻底下。
怦怦的心跳聲響徹耳際,她的神色僵硬得仿若一具屍首,梗著脖子,緊緊盯住他。
幸好,秦雲奚在入定的時候總是那麼專注,由她去處理雜七雜八的事情。
見他沒有察覺,她自語一般低低道:“無甚異動,天地靈氣亂了片刻而已。”
她用上了全部的力量,才維持聲音不顫。
她闔上眼,繼續吐納,以平復亂透了的心緒。
半晌,她幽幽睜開眼,緩緩下了玉榻,躬身整理裙擺。
指尖顫抖得厲害,也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
她一邊將手探入榻底,一邊回眸望向秦雲奚。
便見他忽然睜開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
柳清音險些嚇得跌坐在地上,一瞬間,熱血上湧,緊張得手足無措。
他是不是發現了?!
“清音,去哪?”他咧唇一笑。
柳清音做賊心虛,隻覺他的笑容不懷好意。
她死死盯住他,指尖繼續探向那枚被她藏到榻底的金葉子。
摸到了!
絲絲金線渡向柳清音,她睜大眼睛,努力向著秦雲奚擠出一個怪笑。
“我去……找王佑然。他不是傳信說,將有更大的機緣降臨麼?”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快了,快了,她感覺到它們冰冰涼涼,沁入了她的身體。不過一兩息的功夫,指尖微微一熱,她已全盤接收了他的命劫!
心頭一空,然後又是一實。這一瞬間,柳清音心中的怨恨幾乎凝成了實質。
秦雲奚下意識地蹙眉:“你我距離突破壁障已隻差一線,沒必要再去見他了吧?”
他並未撤去圍在周身的護法禁制。柳清音知道,自他發現命劫降臨開始,便已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她快速倒退了幾步,雙目通紅,狠狠地笑著說道:“我與王佑然清清白白,又不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與林秋做的那些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