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魏涼再退一步,勉力招架。
二……
黑袍人緊逼一步,魏涼敗相畢現。
一……
就在絕式蓮無即將爆在黑袍人身上那一刻,他忽然詭異地頓住身形,二話不說,強行扭身向著高空掠去。
蓮無一擊落空。
“被發現了?”
隻見黑袍人已遁出了千丈,像是一隻飛過雲端的黑雁。
魏涼並沒有追,而是掠至林啾身旁,反手捉住了正要掠起的她。
“讓他走。”
他垂眸看著她手腕上正在愈合的傷口,眉眼之間頗為無奈。
林啾趕緊自覺投降:“我錯了,我認罰。”
魏涼:“……”
破風聲響起,林秀木落下。
他氣息微有些亂,苦笑著開口道:“一人終究是敵不過他們三人,為了不暴露身份,我隻得匆匆尋了處地縫,將不滅印痕擲下去,讓他們費神去找,然後便遁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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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啾皺著眉頭,上上下下打量林秀木。
林秀木被她盯得渾身發毛。
“身材好像差不多,換件衣服……也不是完全來不及哈?”林啾若有所思。
林秀木滿頭霧水,無辜地望向魏涼。
魏涼面無表情,長眸中壓抑著笑意。他發現自己的妻子實在是太可愛了,說她機靈吧,她時不時腦子就會轉不過彎,擺出一臉呆相。說她傻吧,她活得明白得很。
“走吧,還有許多事要做。”魏涼的聲音憋著笑。
他讓林秀木回去繼續盯住王傳恩,然後把林啾帶到一處天然熱泉旁邊,讓她坐在泉邊一塊大石頭上,把雙腳伸進熱熱的湯池中。
大乘修士已無視寒暑了,但她方才失了許多血,隱約總有些足底生寒。
往這熱池裡一泡,頓時渾身都舒坦了。
他坐在她身後,讓她斜斜地倚著他。
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串晶瑩的小紅果子,一粒一粒塞給她吃。
“說吧。劫境如何。”
林啾理了理思緒,緩緩說道:“那個女人是地母。你與她,天然便是世間的守護者,本來應該陰陽相合,可是你看不上她。”
“為了得到你,她使了些陰險手段,用天下蒼生來逼你,你若不娶她,便要遭天譴。”
她抬起眼睛,凝視著他。
“她的威逼令你更加厭惡。你逆天而行,對我許下誓約,讓我做你的妻子,說要護我生生世世。”她的唇角浮起甜蜜的微笑。
“我們的婚禮當真是聲勢浩大啊,那雷,從天上劈到了地下,好像永遠也不會停止。”
魏涼垂眸看著她,唇角一勾:“難怪我覺得娶妻很不容易。真是勞煩天道了。”
林啾抬起手來,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道:“最後,你用一枚不滅印痕的力量,護著我逃了出來,遁入世間。我忘卻了這段漫長的旅途,隻以為不滅印痕中的記憶是我曾看過的一本書。”
她緩了緩,又道:“你知道我總有一天會歷劫,會記起這一切。你說,等我拿回記憶時,讓我找到你,告訴你你是誰。”
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指。
“啾兒,辛苦你了。”
“一點都不辛苦。”她的眼睛彎了起來,“其實,命運也並不總是那麼冷酷,至少它讓我們早早在一起了,不是麼?”
“嗯,”魏涼道,“那現在可以告訴我,我是誰了麼?”
林啾:“……”
不是,等等,從頭到尾,好像誰也沒提過他是誰?!
他怎麼就很自然地覺得……她應該知曉他的身份呢?
林啾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隻知道那個煉蠱的女聲曾驚恐地說過——
“神、神、神……”
神神神是什麼鬼?
林啾無奈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她以為他會生氣懊惱,不想,他用一雙黑湛湛的眼睛盯了她一會兒之後,居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先是笑得胸腔發顫,後來扶著額,笑聲把熱湯池震出道道漣漪。
林啾滿臉糾結:“那女的叫地母,你該不會叫神父吧?”
“噗哈哈哈!”魏涼更是笑彎了腰。
半晌,他總算收斂了表情,道:“不是。”
林啾驚喜地挑高了眉梢:“你想起來了?”
“沒有。”
“那你怎知不是?”
“品位。”魏涼淡定道。
林啾:“……”
“那個……”她伸出兩根食指,放在身前快速對點了兩下,“我被煉化成了一朵蓮花。你對跨物種婚戀怎麼看?”
魏涼滿臉淡定,用極其嚴肅正經的語氣說道:“能幹就行。”
林啾:“……”
他把她往袖中一卷,翻下了熱湯泉……
世事也許無常,但魏涼永遠是流氓。
……
魏涼攬著渾身綿軟的妻子,倚在池壁上,手在水下把玩她的長發。它們浸在熱池中,特別烏黑,特別柔軟,像水草一樣,細細密密地纏住他。
“魏涼,你知道什麼是陰世陽世嗎?”林啾懶懶問道。
他動作一頓,手掌抬到她的面前,掌心託起一朵量子蓮——雖然兩個人如今形影不離,但魏涼還是堅持讓林啾再拆了兩朵量子蓮,一人拿一朵。用林啾的話說,這叫做上個廁所都要和她通電話。
他道:“你對它做的事情,便是分離陰陽。”
“唔?”林啾隱約記起來,她第一次嘗試著分離量子蓮那天,魏涼確實說過這句話。
“另一朵。”他道。
林啾懶懶地取出來,放到他的掌心。
隻見他晃了晃手掌,兩朵小蓮緩緩靠近,慢慢地融合在一起,與不曾拆分時一般無二。
“靈氣至陽,若是換成旁物,情況又有不同。”
他指尖一挑,便有一滴圓圓的水珠從池中蕩起來。
他將它置於指尖,微眯著眼睛,視線聚於水珠正中。
很快,便見那滴水珠劇烈地震顫,緩緩一分為二。
林啾此刻的五感已與天地靈氣相通,自然知道他正在做的事,不隻是把水珠分成兩份那麼簡單。
隻見水珠分離之後,周遭的水霧也晃動起來,無數水汽憑空聚起,圍向這兩滴被魏涼分離的水珠。
“啊……”林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這是……分離了正負粒子!所以兩團粒子都變成了帶電粒子團!”
魏涼一點也不詫異她口中奇奇怪怪的詞語。
畢竟什麼量子啊,薛定谔啊,也都不是正常人說得出來的話。
林啾轉動著自己裝了半吊子物理知識的腦袋,飛快地思忖起來——靈氣和尋常的物質不同,它並不像水一樣,是由原子核和電子構成的,所以拆分靈氣的時候,便會直接拆成量子態,而不是正負極的帶電粒子。
用魏涼的話說,這便是“靈氣至陽”。那麼,既然有“至陽”,是不是也該有相對的“至陰”?
林啾的心重重一跳,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不對勁的事情。
如今,量子蓮吸取魔翳的速度和當初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淺如玉盡心又負責,不過數月而已,就生生助林啾催開了業蓮第四層,如今已在瘋狂向蓮心灌注魔翳。
照理說,世間的魔族數量應該大大銳減。
可是並沒有。
原因有二,一是,許多魔人毫無來由地舊疾復發,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又身染魔翳,之前解脫的光陰好像隻是一場幻夢。二是,一些人族聚居地莫名其妙地爆發了魔禍,許多人染上魔翳,這些人要麼被修士鏟除,要麼逃到魔域。
魔翳為什麼沒有減少呢?
林啾迅速截住了淺如玉剛剛送來的魔翳,用虛空靈氣包裹著它們,渡到了指尖。
魏涼正準備說話,見她忽然聚精會神做起了實驗,便微眯了眼,興味盎然地注視著她。
虛空之力滲入純黑的魔翳之中,很快,就在林啾的操縱下緩緩一分為二。
很穩定。和拆過的靈氣一樣穩定。
林啾小心地把它們撥到一邊,凝出一粒指甲蓋大小的靈氣,拆分。
就在她把靈氣一分為二的霎那,忽見被拆分過的靈氣與魔翳就像是磁鐵正負極相遇一般,竟是瞬間掙脫了虛空之力的束縛,以大乘修士都無法阻止的速度和力量撞擊在一起!
林啾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想要阻止,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計可施。
魏涼反應奇快,在林啾愣神的剎那,他已用廣袖卷起她,掠出千丈。
他將她攬在身前,身軀像一座大山般,沉沉罩住她,用脊背替她擋住身後即將爆發的威能。
雙臂攬在她身後,一手護她後心,另一手護她後腦。
就好像,她是一件極其珍貴而又脆弱的器皿一般。他用他的全部,護住她的全部。
她揚起臉來,在這短暫的一瞬間,深深地凝視他。
她的手繞過他堅實的胸背,也護在了他的後心上。
想象中的爆炸並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