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林啾道。
他微微眯起一點眼睛,“他是魏涼,那麼萬劍歸宗那個是誰?”
林啾道:“不用試探我了。那個是秦雲奚。你不是很清楚麼?”
王衛之活靈活現地表演了什麼叫做十二臉懵逼。
他正想插上一兩句嘴,忽然聽得外面傳來了破空聲。
王衛之眉頭一動,道:“是我的手下的人,應當是王傳恩那邊有了動靜。”
“去處理。”卓晉道。
“好。”王衛之走前,忍不住回頭看了林啾一眼,道,“先生,這個女子倒是幫了我的大忙,還望先生看在我的份上,也不要太過為難她。”
卓晉涼涼地瞥著他。
王衛之諂媚地笑了笑,去了。
卓晉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林啾的身上。
“我真是小看你了。”
林啾知道他說的是哪一次——他與魏涼兩敗俱傷後,她攬著魏涼,把自己當成一架噴氣式飛機逃過了他的追殺那次。
“過獎。”林啾道,“也許我還會給你更多驚喜。”
他的唇角浮起涼薄笑意:“這麼篤定我不會殺你。”
“你不殺好人。”林啾道,“我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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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他的眼角輕輕跳了下。
“但你與我為敵。”他的身體稍微後仰了少許,平凡無奇的容貌上,浮起睥睨之色,“為何要自尋死路?”
“emmm……”林啾誠摯地說道,“因為你的力量打破了這個世間平衡穩定的秩序,所以大自然要撥亂反正,將你引上正軌。我不是什麼邪惡勢力,我隻是大自然的清道夫。”
卓晉:“……不肯說是麼。”
他眯著眼,少時,臉上浮起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紋理。
那是被烈日灼傷的痕跡。傷在神魂。
隨著黑色紋路的浮現,他的肌膚顏色變得越來越慘白,嘴唇徹底褪去了血色。
林啾怔怔地望著他,忽然感到一陣窒息。
她見過這副模樣。
寂魔嶺幻象中,魏涼正是變成了這個樣子。
此刻清清醒醒地看著這一幕,林啾忽然意識到,此刻浮現的這張臉,其實並不是卓晉的相貌。它和魏涼有幾分相像,但五官卻更加精致冷峻一些,若是沒有這些黑色的灼傷痕跡,應該可以把人活活帥死。
這難道是……他的神魂本相?
被魏涼用烈日威能灼傷了,才變成了眼前這副鬼樣子。
林啾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心髒怦怦亂跳起來。
所以……這兩個時空之間的聯系,也許比她想象中還要更加緊密些。
卓晉傾身上前,慢慢抬起手,扼住了她細細的脖頸。林啾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手向她伸過來,卻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
他沒有用力,隻把那張黑白分明的臉湊到了她的面前,唇一咧,笑容冰冷淡漠:“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吞了你的神魂慢慢查看。”
“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對嗎?”林啾直視他的眼睛,道,“你忘了麼,你並不是一個會吃人的怪物。”
他的瞳仁輕輕一縮,手指不自覺地使上了三分力:“我是誰?說。”
她平靜地凝視著他的眼睛。
雖然這個男人最擅長將一切情緒都掩藏在淡漠的眸光下,但林啾對他的了解已經深入了魂魄,此刻看著他,便看出他的眼底藏了暴躁和混亂,以及一種極其隱秘的惱怒。
林啾忽然意識到,她可能想錯了一件事。她本以為,這個世界的卓晉隻是魏涼的前身而已,和自己八竿子也打不著邊,可以和他周旋、結盟,或者算計。
然而他的表現卻告訴她,並非如此。
她看著他,把微微張開了少許的嘴唇緊緊閉合起來。
她沒有轉內息,此刻呼吸已有一點艱難。
他像是觀察獵物一樣,不放過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略加思忖之後,他再一次加重了手掌的力道。
林啾凝視著這張本該俊美至極,此刻卻顯得邪氣四溢的臉。心髒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周身血液奔湧,卻在頸部凝滯。
她的眸光愈加冷靜。沒有委屈,沒有憤恨,沒有哀求。
這一刻,卓晉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泄露了更多秘密,林啾不動聲色,將那些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
兩個人無聲地對峙。
他終於放開了她。
林啾倒回了竹枕上,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頻率,以免嗆咳。
卓晉緩緩把手收回。那些黑色的灼傷紋理像是退潮一般,縮回了他的皮膚下面。
依舊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骨頭還算硬。”他冷笑著說道。
林啾緩過氣,扶著竹榻慢慢坐了起來,氣聲虛弱卻十分堅定:“你是不是感覺我背叛了你,因此而惱怒。”
卓晉表情不變,瞳仁逐漸收縮,眼底有兩種情緒交織,一種是難以置信,另一種是恍然大悟。
這個女人,竟一語道破了他最深沉最隱秘也最讓自己無法接受的詭異心事。
林啾的心髒跳動得更快了。
方才看著他眼底那些情緒,她忽然理清楚了一件事情。
其實一開始,魏涼對她,和現在是不一樣的。
最初的時候,他說娶妻很麻煩,應該不會有下一次。她問他,那麼他喜歡不喜歡她?他的回答是反問她,什麼是喜歡?
再後來,她與他一起經歷了一些事,在九陽塔時,他說她很可愛,讓他喜歡——就像喜歡鬥龍那樣喜歡。
再再後來,他說她是他唯一的妻子,也用實際行動,不斷地向她表明了這一點。
魏涼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和她一樣,其實是一點一點逐漸淪陷的。他們之間必定有著淵源,但如今這個生死相許的局面,卻不是因為前緣,而是兩個人手牽著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當初相遇時,隻是正正好,她恰好嫁給了他,而他下意識地覺得她該是他的妻子,於是他就對她好——他隻是隨心率性而為罷了。
而她與卓晉的相遇,恰好相反。
從一開始,兩個人的立場便是敵對的。第一次相見,她與魏涼聯手,幾乎擊碎了卓晉的冰霜之心。
他不記得她,但那一絲被忘卻的淵源,卻讓他感覺到被她背叛了。
他找不到緣由,這種莫名的情緒便讓他暴躁、混亂、惱怒。
所以他待她的態度,才會這麼惡劣。
他根本無法像對待尋常人那樣漠然,便隻能像現在這樣,完全違背了他平素的行事作風,略有些小人之風地欺負她。
他一語不發,目光危險地盯著她。
林啾有些發愁。
真話是肯定不能說的,若是這兩位王者注定還是要對上的話,這一切的真相,便是魏涼手中決勝的王牌。
孰輕孰重,林啾心中分得清楚。
“我也和你一樣,忘記了自己的來路。隻知道自己來自天之極。”林啾道。
卓晉輕輕挑起了眉梢。
“我並沒有背叛,我也不是你的敵人。我們的敵人,是‘他們’。”林啾意味深長地說道。
“是,他們。”卓晉唇角浮起冷笑,“我知道。邊界一破,他們的手便能伸到這裡。想滅我,呵。”
林啾心頭一凜。
魏涼並沒有提過這件事。他怕她為他擔憂。
“所以……”卓晉眯起眼睛,“毀了我的冰霜之心,是在為他們做事嗎?”
林啾隻能無奈嘆息。
誰家的王炸會自己和自己打起來呢?這種事,她也沒地說理去。
“不,也許是陰差陽錯,也許,他們比我們以為的更加聰明。”林啾真誠地凝視著他的眼睛,“他們是我們共同的敵人,解決他們才是當務之急。事後要打要殺,便各憑本事。”
“我為什麼要信你。”
“你不是已經信我了嗎。”林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若他當真認為她和‘他們’是一伙的,哪裡還會留著她的小命?
卓晉挑起一點唇角:“你好像很懂人心。”
林啾謙虛地笑了笑:“一般一般。”
氣氛略微和緩。
門口有風一動,隻見王衛之匆匆行來,道:“王傳恩抓來無數凡間孕婦,囚於桃木城以及附近幾處城池之中。”
林啾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問道:“產期何時?”
王衛之隨口便答:“明年春末。”
“啊,”林啾眉頭直跳,“機緣。”
一聽這話,她立刻便想到了魏涼口中明年即將出現的“機緣”。
當初,‘他們’正是屠了桃木偶人及附近的城池,做成了那個穿越時空的大陣,讓林啾等人來到了這個世界。
那時既然是“死”,那麼如今的“生”,必定也大有玄機。
王衛之眸中有火焰在燒:“我到底還要忍到什麼時候,才能殺了王傳恩?”
卓晉淡淡瞥他一眼:“王傳恩背後的‘尊主’,你找到了?”
王衛之咬住後槽牙:“沒有。”
卓晉譏諷地笑了笑。
王衛之立刻就有些喪氣:“是我又心急了。王傳恩逼我父親交出玄門密鑰之事,定有幕後主使。我繼續去查。”
卓晉道:“用你的人替下幾個孕婦,確保隨時掌握一切動向。”
“是。”王衛之頷首領命,急急下去依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