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瘦精明的女掌櫃在後倉忙活,一個吊梢眼的築基女修懶懶地坐在木椅中,看見魏涼,臉頰迅速飛起了紅霞。
旋即便看見他牽著一個女子。
頓時滿臉失望。
“二位隨便看看,”築基女修站起身,不甘不願地說道,“我們的雲裳很珍貴的,不買不要用手摸。”
雲裳懸掛在泛著白光的結界中,想摸也摸不到,她這麼說,隻單純是在發泄心頭的不高興。
林啾:“……”怎麼有種迷之熟悉感。
築基女修的視線落在二人的紅袍上。樣式簡單的紅袍,材質普通,沒有任何裝飾。
“結侶就穿這樣,”她低聲嘀咕,“一看就知道買不起雲裳。買不起看什麼看。”
換成平常人,肯定是聽不見她的嘀咕聲,但林啾和魏涼的修為早已不屬於‘平常人’的範疇。
林啾偷眼看了看自家夫君,隻見魏涼那張英俊無雙的帥臉上開始冒出淺淺金光,一望便是土豪色。
很好,非常標準的打臉套路。
林啾微微抿住唇,憋下笑意。
果然,魏涼語氣淡淡地開口說道:“每種顏色,都取一件來。”
林啾快要破功了,腮幫子憋得微微發鼓,眼睛裡的笑意溢了出來,亮晶晶的,像是星星點點的淚光。
“一件雲裳要八枚中品靈石。”築基女修看在魏涼長得帥的份上,並沒有直接說難聽的話,隻道,“確定要的話,自己看好顏色我再給你取。我們這不是外面的廉價貨,可以隨便挑揀的。”
這般說著,她的眸光卻是落在了魏涼和林啾的衣裳上,滿是對廉價貨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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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涼忽然意識到自己被嫌棄了。
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十分新奇,他微微挑起眉梢,從乾坤袋中取了幾枚極品靈石,拍在高高的木櫃臺上。
一枚極品靈石可以換一百枚上品靈石,一枚上品靈石可以換一百枚中品靈石。
所以,魏涼一出手便甩出好幾萬,隻為了買幾件價值八元的衣裳。
瞧瞧這套路……
魏涼淡聲道:“有什麼好挑。我說,每種,都要。”
林啾實在忍俊不禁,捂住肚子,把額頭抵在他的側臂上,噗噗地笑個不停。果然是天涼王破的魏霸總啊!
築基女修臉都綠了。
一瞬間的極致尷尬之後,她忽然意識到,若是一口氣賣出這麼多雲裳的話,她拿到的酬金就能頂半年的工錢了!
於是她手忙腳亂,將懸在泛著白色微芒的結界中的雲裳挨件取下來,排在放置衣裳供客人挑選的大長桌上。
顏色是真的多啊,一眼望去,像是七彩的雲霞一般,整整齊齊鋪在那裡,材質也是極好,隻用眼睛看,便知道它們摸起來肯定像一團團綿軟的雲。
林啾盯著雲裳入了神。
這麼大的動靜,已然驚動了在後倉忙活的女掌櫃。她留心著這邊的動靜,卻沒有貿然出來,生怕不慎弄丟了大生意。
“一共是……二百五十六枚中品靈石。”築基女修訕訕道。
林啾心中暗道,萬元大鈔買兩百塊的東西,肯定不方便找零,魏涼若是甩下錢就走,那這築基修士豈不是嘴都要笑歪了。打臉?不存在,根本不存在。
其實她一直覺得那種用金錢去狂砸勢利眼店員的打臉套路很迷——賣了東西,店員是要拿抽成的啊。用金錢打了她的臉能讓她慚愧懊悔?不存在的,指不定她內心早就在狂吼‘金主爸爸我可以’了!
就在她內心吐槽不止時,魏涼再一次淡聲開口了:“雲裳很珍貴?”
築基修士笑道:“是的。”沒有關系,請盡情嘲諷我,羞辱我來出氣吧!
“不買不能用手碰?”魏涼又問。
築基修士已徹底調整好了心態:“對的呢,普通的人肯定不會讓他們碰的,弄髒了怎麼辦?但像您這樣的貴客自然不受限制……”
“哦,”魏涼眼皮不動,“你碰過了,髒。不要了。”
說罷,收起靈石,牽住林啾就往外走。
築基修士:“……”
林啾:“……”涼哥套路深。
早就守在一旁的女掌櫃急忙撲了出來,好一通解釋,將魏涼二人攔了下來。
一炷香之後,魏涼乾坤袋中裝進了一排嶄新的雲裳,見女掌櫃態度極好,魏涼便大方地用一枚極品靈石付了賬。
二人走出老遠,還能聽見女掌櫃在訓那築基修士,隱隱聽到那女掌櫃說,這一單做成,築基修士非但沒有任何佣金,反倒要被倒扣工錢。
林啾笑得前仰後合:“你太壞了。”
魏涼不動聲色,隻低聲問道:“先換上新衣裳?”
方才在雲裳鋪子裡面時,林啾就已經有一種奇怪的直覺——身上這大紅袍子,可能是魏涼自己做的。此刻聽著他的話音,心中更覺微妙。
既然有了這樣的猜測,她又怎麼能用外面買來的“昂貴”衣裳取代他親手制作的“廉價”衣裳?
買都買了,放著也不是回事,正好用來……
林啾踮起腳,覆在他耳旁道:“不用。那些衣裳,是特意買來,讓你……撕著玩的。”
尾音輕佻,意味深長。
在什麼情況下撕?不言而喻。
她的語氣令他的眸色陡然轉深,倒抽了一口淺淺的涼氣後,他愕然側過頭望著她。
看他眸色深沉,喉結顫動,呼吸不穩,她忍不住彎起眼睛,笑成了一隻狐狸。
“啾兒……你別後悔。”魏涼輕輕磨著牙,聲音已無比嘶啞。
第79章 恩斷義絕
魏涼一刻也不想耽擱,隻想尋一處清靜地,撕那些雲裳玩。
可是林啾卻像是一隻投入密林的小鳥一般,撲稜稜就鑽進各式各樣的店鋪中,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想摸。
他閉了閉眼,磨著牙跟在她的身後,在琳琅的店鋪中穿進穿出。
到了一處繁華熱鬧的所在,忽然聽到了陣陣喧哗。
“咦,這個地方有點眼熟。”
林啾踮起腳來,望向前方一座燈火輝煌的四層木閣樓。木閣樓門前圍了一群氣勢洶洶的人,正與樓中出來的修士對峙。
魏涼:“安置慕容春等人的青樓。”
“啊!我看看!”林啾擠了進去,看見帶人到青樓鬧事的是一對怒氣衝衝的中年修士夫婦,他們身後站著個滿臉淚水的年輕圓臉女修,正扯著夫婦的衣袖,低低地勸說。
林啾又擠近了些,聽到那個年輕的圓臉女修正在弱弱地辯解。
她道:“爹爹娘親,我們快回去吧,別鬧了,慕容他一定不會做這種事的,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
中年女修一指頭戳在她腦門上:“醒醒吧不爭氣的傻姑娘!你是不知道,平時越老實的人,壞起來才越可怕!今日不打斷他的腿,明日他便能上天給你看!”
“不會的,不會的,”圓臉女修一直搖頭,“慕容一定不會踏足青樓的。”
“我和你爹都親眼看見他了!”中年女修的語氣恨鐵不成鋼,“還想假裝不認得我們,這個兔崽子,當初上門求親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
林啾嘴角直抽,扯了扯魏涼衣袖:“這姑娘,不會是慕容春將來的道侶吧?”
魏涼眼皮也在跳:“正是。”
林啾:“……”
正想往後退,不料那中年女修一轉頭,一眼就看見了魏涼。
“劍君!”
林啾:“……”
這時候逃跑還來得及嗎?
夫婦二人抓著那個‘不爭氣’的閨女衝到魏涼面前,噼裡啪啦好一通控訴。
事情很簡單,今日夫婦路過此地,恰好慕容春開窗透氣,被未來的嶽父母給抓了個正著。慕容春並不認識他們,對視一眼之後,他十分鎮定地關上了窗戶。
等到夫婦二人回過神時,已狠狠吃了一記閉窗羹。
夫婦二人想要往裡闖,青樓主人自然不依,雙方都是修士,便對峙在樓外,各自呼朋引伴,於是便成了眼下這個局面。
“劍君!”中年女修怒道,“您可要好好看看座下愛徒在幹什麼好事!他騙琳兒說,您派他出去緝拿傷了柳大劍仙的兇徒,這一走便是好幾日,我們都不曾疑他!可是,可是,他居然撒謊,跑到這窯子裡來!您可要為琳兒作主啊!”
中年男修卻是微微皺起一點眉,奇怪地問道:“劍君是恰好來到此處嗎?我派往萬劍歸宗報信的人,應當還未趕到才對啊。”
林啾的心重重一跳,已知不妙。
好巧不巧撞上這麼個事情,魏涼豈不是要暴露了?
她一偏頭,正好與魏涼對上了視線。
魏涼顯然也明白此刻的狀況,隻不過他眸色依舊平淡,根本不把這種小事放在眼裡。
雖然他不在意,但林啾卻覺得魏涼從幕後被逼到臺前,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眼珠一轉,她的心中頓時有了一個主意。
隻見她忽然清清脆脆地嬌笑一聲,當著一眾修士的面,拉住了魏涼的手,嬌滴滴地道:“涼哥哥……不是還要帶我去別的地方玩嗎?別管這些闲事啦!今夜你是我一個人的哦!”
魏涼:“……”
那對中年夫婦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目光在魏涼和林啾的臉上來回搖擺,神情已經是有些驚恐了。萬劍歸宗宗主,劍君魏涼,不是柳大劍仙的道侶麼?他身邊這個女人又是誰?這、這、這……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不是,正道第一人,怎麼也能,也能……
魏涼一瞬間便明白了林啾的意圖。
他淡淡看了這對中年夫婦一眼,聲音清冷平靜:“有些事情,道侶沒有必要知曉。”
中年夫婦再次倒抽了一口巨大的涼氣,年輕的圓臉女修士更是難以置信,嘴巴大張著,能塞得進一個鴨蛋。
“明白了麼。明白就散了。”魏涼道。
“好,好!”中年男修重重咬牙,“好,我明白了!夫人,琳兒,我們走!”
目送那一隊修士遠去後,魏涼帶著林啾大搖大擺進了青樓。
他頗為感懷地說道:“萬幸啾兒不是我的敵人。”
這小妞,太損了。
來到慕容春一行訂下的大廂房裡,見慕容春滿面愁苦,同行的弟子也個個愁雲密布。外面動靜那麼大,隨便聽上兩耳朵,便能知曉發生了什麼事情。
幸好靈石付得足,青樓保著貴客,將人死死攔在了外面,否則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慕容春一見魏涼,頓時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師尊!您總算回來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