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登時破了功,像八爪魚一樣糊在了他的身上,涕淚齊下,發出了喪心病狂的慘叫:“啊啊啊啊啊——魏涼我我我我——我——艹啊!”
他愉快地大笑起來。笑聲回蕩在這狹窄陰暗的密閉地下空間,好像能將陰霾全部驅散。
熱血衝頭的林啾乍然受了這麼個大驚,臉色都有些猙獰了,她跳起來,重重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恨恨地留下了自己的牙印。
“還怕嗎?”他的聲音帶著笑,悶悶地從胸腔裡發出來。
“诶?”林啾胡亂地在他身上抹了一把,忽然發現頭皮不怎麼麻了,行動也自如了。
人,果然是觸底反彈的生物。
魏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眸中的欣賞之意幾乎掩飾不住。
林啾忽然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她低頭一看,和無數雙眼睛看了個對眼。
“魏、涼。”她咬牙切齒,“封印被你弄壞了。”
二人的周身環繞著虛空漩渦,他帶著她往下一墜,便把這摧金斷玉的虛空漩渦給帶到冰面上了。
十丈堅冰上,被切割出了一個直徑一丈的大洞。底下那些恐怖的眼睛極為敏銳,紛紛擁向這處薄弱之地,更加瘋狂地撞擊底下的冰面。
像是枝杈一樣的裂紋極慢極慢地擴散,雖然擴散速度肉眼幾乎無法察覺,但很顯然,它會像水滴石穿一樣,早晚將封印徹底衝破。
而魏涼這一落,又幫了它們好大一個忙。
她瞪著他。
魏涼的臉上,極難得地浮起半絲尷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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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他很不自然地說道。
“小、事。”林啾惟妙惟肖地模仿他的語調。
他挑了挑眉,裝模作樣嘆息一聲:“快要壓不住夫人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倒是沒別的意思,不想林啾卻忽然get到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臉蛋噌一下就紅了。
她掩飾地低下頭,瞪著那些眼睛。
“隻是密集恐懼而已。”她道。
魏涼看著她輕微顫抖的後頸,並沒有拆穿她,隻道:“上去吧,這裡的虛空裂紋別浪費了,都帶走。封印還能撐上一些時日,不必急於一時。”
林啾定定神,重重點了點頭。
花了小半日的時間,她將破碎歸墟中的虛空裂紋清理得幹幹淨淨。
“魏涼……”她垮著小臉,很是疲憊,“我忽然覺得我很像一隻清道夫?”
“清道夫是什麼?”
“一種魚。”
“哦,”魏涼恍然,“像啾兒的話,定是肉質鮮嫩,美味可口。”
林啾一望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非常不正經。
“那我煮給你吃啊。”她甜蜜地笑著,像一個宜室宜家的普通小妻子。
魏涼神色不變,眼底閃過的笑意卻是出賣了他,一望便知他此刻心情極好。
“好。”他答應得爽快。
“每日都要?”林啾順勢問道。
“自然。”魏涼壞意滿滿。
林啾憋住了笑意,暗暗思索清道夫這種肉質粗糙的外骨骼魚大約會生活在什麼地理位置。如今她已是日行數千裡的大修士了,完全不介意跨洋給他取魚。
至於清道夫好不好吃……嗯,林啾覺得見過它的食譜之後,魏涼嘗起魚肉來一定會覺得特別有風味!
她眼中閃爍的狡黠笑意令魏涼的心情更好了,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拋卻江山隻為搏紅顏一笑的昏君。
“好了,走吧!”林啾用神識內視,發現自己的靈氣已變成了介於虛與實之間的淺金色。
拆掉了破碎歸墟之後,這一片海恢復了平靜,隻翻騰著淺淺濁浪。
雖然徹底抹除那場災難的影響尚需一些時日,但大自然最不缺的,便是時間。
這一路,林啾瘋狂地吸收天地靈氣,試圖衝擊大乘。
“秦雲奚和柳清音還有幾年飛升?”她問。
雖然看過書,但誰也不會把言情小說裡面的年份記那麼清楚。何況這本書……本就怪怪的。
“還差一個重要契機。”魏涼懶懶道,“若是卓晉還能動彈的話,這個契機便是明年。若是我不慎害卓晉下不了床……那我便親自出手,推秦雲奚一把。”
她猶豫片刻:“若是我想飛升呢?”
原本,她對飛升這種事情並無半點興趣。因為按照修仙小說的套路,飛升之後便會去到一個仙人滿地走劍君不如狗的世界,又得從頭開始奮鬥,就像套娃一樣無休無止。這麼一想,當真是動力缺缺。
但現在,她見到了地獄的模樣,她不想讓地獄來到人間。
想要阻止一切就必須提升實力,提升實力,就必定要面對飛升那個坎。
他寵溺地攏了攏她的肩膀,道:“萬年無有飛升者,此刻誰飛升,誰便是那出頭的鳥。不過若是啾兒想要,那我便為你保駕護航。”
“也不著急。”她笑道,“處理魔翳也還需要很多時間。”
若是飛升之時能夠令業蓮到達全盛,那必定是如虎添翼,對飛升大有益處。
他看了看她,沒問。
他知道妻子的識海中藏著秘密,也能感覺到那個秘密與他很有關聯。
但她一日不說,他便一日不問。
無所謂,都是小事。
他思忖片刻,道:“那一個契機,是天之極。”
他這般一說,林啾頓時恍然:“天之極,也有邊界與世間相連?”
“不錯。”魏涼贊許地笑了笑,“啾兒聰慧。”
林啾的心髒怦怦亂跳起來。
若天之極與地之垠是相反相背的兩個極端,那麼,若是打破了天之極的邊界的話,是否將給世間灑落無盡福祉?
她忍不住抬起頭來,望著天空。
魏涼拍了拍她的額頭,笑道:“天之極不在那裡。”
“那在哪裡?”
“自會帶你去。”
林啾一想便明白了,地之垠,未必就是最深的地下——寂魔嶺便是一處海拔較高的地方。
兩處地之垠的邊界,都伴隨著破碎的虛空,所以在那些地方,空間是混亂無序的。天之極與地之垠,不能用通常的物理常識來推斷它們的位置。
等等!
林啾的心頭,忽然劃過一抹令她頭皮發麻的寒光。
上次在寂魔嶺,穿過破碎虛空裂片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了那具屍首——眉雙的屍首。
在現世裡,眉雙根本沒有死,怎麼可能看到她的屍首?!那具屍首,是在數十年之後蓬萊覆滅時才沉入破碎歸墟,然後被邊界血海泡成那個鬼樣子的。
在數十年前,怎麼可能看見數十年後的屍首?!
唯一的解釋便是……
這兩個世界,並不是毫無瓜葛的!
地之垠與天之極,便是連接兩個世界之間的橋梁!
所以……那座被屠的血城……
林啾感覺到手指在微微地發顫,心中說不出是激動還是恐懼,轉過頭,震撼地盯著魏涼。
“啊……”他仿佛讀到了她的心思一般,長長嘆息道,“我的啾兒,真的是,太聰明了。”
兩個人回到了桃木偶人城。
再一次踏進這座城池時,林啾的心情已變得完全不同。
“那,”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這裡究竟是接近天之極,還是接近地之垠?”
魏涼淡聲道:“地之垠邊界已現世兩處,為了平衡,這裡當是天之極的邊界。”
林啾張大了眼睛,四下張望。
眼前的街道幹淨寬闊,華燈初上,空中依舊有修士御劍往來,店鋪中有人流進進出出,出售或者購買各種丹藥、法器,或是這座城中最出名的桃木偶人。
店鋪的外牆壁上掛滿了靈氣燈籠,光芒明亮卻不刺眼,整座城池色彩斑斓,雖然無人管理,卻是處處井井有條。
“似乎沒有什麼異常,看不出什麼契機。”林啾看了半天,除了極為美妙的夜景之外,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魏涼微笑:“若是這樣就能看到,那也就不叫做契機了。”
“是了。”林啾點點頭,“我也不是那種隨地就能撿到寶的天道親閨女啊。”
魏涼有些好笑,略顯蒼白的容顏在華燈亮彩下煥發出炫目的光芒。
他將她拉進一處旅棧,進屋換了衣裳,什麼也沒做,拉著她的手又出了門。
現在,兩個人身上都穿著大紅色的布袍,袍子做工不算十分精致,上面也沒有紋繡裝飾,隻是簡簡單單的大紅袍,流線的設計,卻有種說不出的喜慶和溫馨感覺。
“上次未能陪啾兒看燈,我心中一直遺憾。”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指。
“啊……”華燈之下,望著他燦若星辰的眼睛,林啾覺得自己可以原地醉死了。
他們牽著手,走進人群中。
修士難得有些許放松闲暇的時光,今日也算是巧,月色很美,燈光也顯得溫柔,行色匆匆的往來修士忍不住放慢了腳步,多貪一兩分清闲。
人群之中,俊美至極的高大男子牽著嬌小可人的俏麗女子,成了一道極為獨特的風景。
“這樣好看的燈光,總讓人什麼都想買。”林啾嘆息。
魏涼失笑:“買。”
“可是都不是什麼有用的東西。”她的視線落進了一間雲裳鋪子,在那排五顏六色的紗衣上一晃而過。
“無事,我乾坤袋能裝,”魏涼淡笑,“靈石亦足夠。”
他牽著她,徑直走進了雲裳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