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雖然知道不對勁,但血偶既然攻向魏涼,那便意味著它此刻並不是想要噬主,而是兇性狂發,有些許失控而已。這不是什麼大事。
祭淵並不擔心血偶會敗在魏涼手上。
碧波潭時,魏涼隻不過是利用黃銀月和王陽焰的護犢之情化去怨氣而已,如今血偶已然大成,王衛之又是個無情無義的崽子,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喚醒他的神智。
便讓血偶好好陪曾經的魔主玩一玩。
“梅娘……你在哪裡……你看好了……我這便打敗天下第一給你看……”
血浪之中,祭淵的神色有剎那恍惚。
他緩緩用指尖沾了一縷撲面而來的腥血,塗在自己的眼睑上。
王衛之眼睛細長,面皮瓷白,這般一抹,竟比祭淵本人還要更像一個戲子。
做好了妝容,祭淵眯起眼,望向那鋪天蓋地的血嘯。巨浪滔天,仍蓋不過裡面那場驚天大戰掀起的波瀾。
萬丈翻滾的血浪之中,血偶王衛之的手掌,穿越腥風血雨,與魏涼重重對轟一記。
二掌交接之處,淺淡的白光不斷閃爍湮滅,而血偶,則全身顫動,由外而內,蕩起陣陣漣漪。
血偶那英俊邪氣的唇角,緩緩挑起。
“不錯嘛,有幾分真本事。”它用口型說道。
視線碰撞,心領神會。
魏涼冷冷一笑,下手毫不留情。
血偶最強大之處,便是那幾乎可以稱之為不死之身的詭異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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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厲害的劍招打上去,也就是將它打爆,散成一蓬血水。但這些血水立刻就會蠕動著,重新凝結起來。
更別提用劍刺它、劈它、砍它。這樣的打法,根本無法對它造成任何傷害。
擁有不死之身的敵人,便是最可怕的敵人。更遑論,這血偶既可以將一身血液凝成足以摧金斷玉的堅固形態,又可以像魔修一樣,以“意”化形,施展出堪比修士絕強劍式的恐怖殺招來。
“你打不死我。”血偶繼續用口型嘲諷,“氣不氣?魏涼,你若把林秋讓我,我便與你聯手對付祭淵,怎麼樣,這筆買賣劃算吧?”
“找死。”魏涼薄唇微動,冷冷吐出兩個字。
他的眸中浮起白霜,血偶的行動立刻就變得遲緩了許多。周遭的翻騰血浪被凍成一道道冰柱,它們像一隻隻冰霜巨手,每每血偶掠過,便會被牢牢粘在那些冰柱上。
它隻能不斷舍棄自己一部分肢體來逃脫。
冰凍之聲,仿佛金玉相擊。
不多時,便見魏涼那隻泛著白光的手,一把扼住了血偶的頸項。
冰寒湧入,酷肖王衛之的面龐逐漸凝固。
它瞪圓了那雙細長的眼睛,艱難地翕動雙唇,衝著魏涼做了幾個求饒的口型。
萬丈血雨傾盆砸下,透過那重重血幕,祭淵驚恐地發現,血偶,被打散了!
……
不知睡了多久之後,林啾眼皮顫動,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她躺在魏涼懷中,二人在無邊的血海上方飛掠。
一道紅色的影子像遊魚一般潛在血海下,飛速遁向遠方。
魏涼唇角噙著冷笑,每一步踏出,都會掠出近千米。他不疾不徐,追在那道遊影身後,看他驚惶失措、狼狽逃竄。
“王衛之呢?”她一開口,便感覺到腦袋裡傳來劇烈的刺痛,仿佛被塞進了百來把小刀。
魏涼的臉色剛剛一沉,便看見她因為疼痛而擰起了小臉,眼睛裡氤氲起淚霧。
薄唇微抿,他吞回了原本要說的話,淡聲道:“在前面,堵祭淵。”
林啾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太好。
她瞄了瞄他的臉色,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輕聲道:“他沒事就太好了。第一次替夫君辦事,我真怕搞砸了,叫你失望。”
嗯,主要是為了你,不是為了王衛之呢。
她感覺到他的胸腔微微震了下,旋即,平靜無波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不會。”
敏銳依舊的她,從他故作平靜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笑意。
她悄悄松了一口氣,心想,一個真心在意自己的人,真的很好哄。
眼前的光線忽然變暗。
那張帥得驚天動地的臉,沉沉俯下,額頭抵著額頭,他道:“回去,定會好好犒賞夫人。”
然後他便擒住了她的唇,重重輾轉之餘,霸道地抵開她的牙,將她的心海攪起了萬頃波濤。
一隻大手撥開了他自己替她系上的衣帶,劃過厚重的衣料內襯,重重撫在她的身前。
“下次……”他吻她的間歇,恨聲道,“再敢逞強,便將你……”
重重喘了兩下粗氣。
“就地……辦了!”
手上和唇上的動作加重,他用實際行動告訴她,這絕不是威脅。
林啾被他的吻堵得有些喘不過氣,雙手無力地抵著他,發出輕微的氣聲,“嗯,嗯”地應著。
他松開了她的唇。
大手也撤出了她的衣裳,體貼地替她系緊了衣帶。
林啾差點兒都忘了現在正在追殺祭淵。
魏涼仿佛有讀心術一般,低低地笑道:“不必我出手。若是王衛之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他也不需要活著了。”
林啾點點頭。
她其實很想知道王衛之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但她求生欲很強,所以緊緊閉住了嘴,沒有再問。
猶記得,昏迷中,曾聽到過一聲“放手”。
放什麼手?
自然是王衛之的手。
帶王衛之離開時,她正是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拖出來的。既然魏涼能看到神魂的“手”,那他必定也看到了,王衛之是赤條條的一隻大白魚。
所以……
不能想,一想就是修羅場。
不能談,一談就是佛跳牆。
這會兒整個人偎在魏涼懷中,也不方便召出琉璃劍來見荒川,於是林啾隻能按捺下心頭的好奇,老老實實窩在魏涼的胸前,任他帶著她,追在祭淵身後準備看戲。
這血海無邊無際,令人心驚。
頭頂上,是無盡的黑暗。
血海之中,浪潮和暗流瘋狂湧動,並不是什麼風平浪靜之所在。
地之垠的邊界?
林啾心頭越來越驚。
莫非,這世間真有無間煉獄不成?
魏涼的唇角緩緩浮起了冷笑。
隻見快速遊遁的那道赤色身影,忽然便撞上了一堵滔天血浪!
相撞之勢剛猛至極,祭淵在血海中倒翻了三五個跟頭,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這一撞,將他撞到了海面上。
祭淵回頭往天空中望了一眼,見魏涼就跟在不遠處,當即毫不遲疑祭出一尊血海義魔截住魏涼,身體一抖,化為濃血,從王衛之破損的軀體中湧出,想要遁入深海。
恰在這時,一道異樣的血浪,正正打到了他的身上!
那灘正要遁入血海的魔血,被血浪團團圍住,挾裹著,逼回了王衛之的殘軀內。
而那一團圍堵住祭淵的深色血泊,亦是湧動著,從王衛之的七竅以及腹中孔洞處,鑽入他的死軀!
魏涼長袖一揮,血海義魔寸寸成冰。
他漫不經心往前一踏,停在了王衛之那具浮在血海上的殘屍面前。
此刻,這具屍身之中,容納了兩具血身。
一具便是“百嬰降血”大術大成,能夠將自己徹底融成汙血的祭淵,另一具,便是被祭淵煉化成了血偶的王衛之。
殘破的軀體中,熱血碰撞奔湧。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61章 本就是我
王衛之的殘軀之中,瘋狂湧動著大量的血。
那些血液令他的皮膚鼓脹了起來。
林啾旁觀者清,一看便知道,那堵困住了祭淵的血浪,正是王衛之所化。
現在的王衛之,並非活人。
她是遁入血偶之中,將王衛之喚醒的。
也就是說,王衛之即便醒來,也無法復活,而是被困於那具血偶之中,成了一具擁有自主意識的血偶。
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復活”。
祭淵說過,王衛之是他用來“點睛”的,正因為如此,才給他留下了那一線生機。
王陽焰與黃銀月是在死去之後,被祭淵收集了怨念,用做凝聚血偶的“主料”,而王衛之,則是在維持神魂不滅的情況下,被祭淵生生抽出了滿腔鮮血,煉入血偶之中,完成那點睛之筆。
正因為如此,在魏涼與林啾趕到之時,王衛之的神魂仍未徹底泯滅,尚有喚醒的可能。
但,神魂醒來,事情卻還遠遠沒有結束。
血偶是祭淵的衍生之物,隻要祭淵死了,血偶便會隨之化作一灘汙血。
所以,王衛之想要真正地活回來,必須反噬祭淵,親自動口,將他吞掉!
這件事,旁人的確是插手不上的。
魏涼算計了祭淵,方才故意讓他看見血偶被打散封印,這樣一來,祭淵一時就顧不上檢查血偶是否有異,而隻會想要化為濃血逃遁,恰好方便王衛之以血液形態來狩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