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他不知這裡可以傷人,並沒有提起十足戒備……若她留有強力後手,那麼,他有五成可能要被推下沙漩渦!
誠如她所言,她已經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了。
四目相對,心中都在算計著對方的底牌和心思。
一試之下,林啾已然確定,王衛之對她其實有所提防,若是方才直接用上驚蓮破,也未必能將他打下沙漩渦。不過不要緊,有方才“假死”一幕在先,王衛之並不知道她隱藏了怎樣的真實實力。
而王衛之,在聽到她說“這一關中可以傷人”時,確實是大大吃了一驚。這個信息至關重要,若她一直瞞著他,伺機下手的話,恐怕還真會帶來一些麻煩。不過女子終於是眼界淺了些,遇到事情,下意識就會選擇依賴男人——倒也不是什麼壞事,自己實力夠強,帶上她一個也無妨。
他慢慢吐出胸中那口受了驚的長氣,雙眸微眯,鄭重其事道:“多謝了。我會與你合作,毫無保留。”
“嗯。”林啾微微一笑。
王衛之默了片刻,道:“我不知該如何表現我的誠意。你若信得過,且看我以後。”
林啾點頭,道:“走,我帶你去補足沙粒。”
“這裡難道不行嗎?”王衛之偏頭望著那個足有世俗皇城那麼大的大沙池。
林啾淡笑著,招手示意他藏到自己身後,然後召出琉璃赤劍,凝出靈氣鎖鏈,從地上卷起一塊巨石,擲向沙池。
忽然之間,天地色變!
隻見那平靜如紙的沙面忽然直直地豎了起來!一個不見頭尾的龐然大物衝天而起,那塊巨石落上去,就像一片小葉子飄到迅疾的瀑布中一般,眨眼之間淹沒無蹤了。
蹲在二人頭頂巨葉上的瓢蟲受了個大驚,振著翅膀,“嗚嗚嗡嗡”向遠處逃去。
王衛之倒抽著涼氣,仰首往天上望去。
Advertisement
一對足有房屋大小的巨大重瞳正居高臨下俯視著大地。這是一條沙色的蝮蛇,它究竟有多大,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若是傻乎乎地貼上去“取沙”……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王衛之心中對林啾的感激又多添了幾分,不過感激之中,始終夾裹了幾分輕慢——她隻是一心想要討好自己,懷揣這種心思的女人,要麼圖利益,要麼圖感情。無論是哪一種,王衛之都覺得有些沒勁。
至於哪種女人才“有勁”?他也說不上來。
反正從來沒有遇見過就是了。
林啾帶著王衛之在遮天蔽日的巨草叢中穿梭。
“替你補足漩渦之後,我們便到北面去攔截祭淵,先把他送出去。”林啾漫不經心地說道,“也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小事。”王衛之薄唇微動。
“至於柳清音。”林啾猶豫片刻,“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她也都知道。面對她的時候,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王衛之微微一哂,眸中依然是滿滿的輕慢。
林啾不禁覺得哪裡有點怪怪的——王衛之這種自戀狂魔,真的會為一個女人做到書中那種程度嗎?隻看方才在沙質平臺上看他與柳清音的交鋒,壓根就看不出他有半點燃起戀火的苗頭。
這樣一個男人,真會為一個女人若痴若狂?
可若說不是,又怎樣解釋那近百年無怨無悔的付出和守候?
“王衛之,你若喜歡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除了算計人的時候以外,林啾向來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王衛之頗有些驚奇地望了她一眼,說道:“便如我對你這般。”
半真半假。似笑非笑。
“那若是對方不喜歡你,你又該如何?”她繼續問道。
王衛之自信地呲了呲牙:“隻要是我想要的女人,早晚必定是我的。”
林啾:“……”聊不下去。
“喜歡柳清音那種類型嗎?”
王衛之笑了:“算了吧。你知道王氏最不缺什麼人?最不缺的,便是自作聰明的蠢貨。這種人啊,看了便膩煩。”
林啾不以為意,淡淡笑著揭過。
膩煩還叫人家“清音仙子”?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不過……他的表現,和書中當真是差出了千萬裡不止。
林啾思忖著,慢慢停在了一株細莖的褐色植物面前。
王衛之:“這裡?”
“噓……”林啾示意他稍安勿躁。
靜靜等待片刻之後,隻見那細莖植物驀地揚起了喇叭花口,噗噗噗往外噴吐細沙。沙流經過凹凸不平的莖杆,發出一串串又細又長的憋屁聲。
王衛之:“……荒川前輩,很特別。”
他催動沙漩渦到了近處,用細細長長的漩渦尖尖把那些散沙都收集起來,很快,腳下的漩渦與最初的時候一般大小了。
“不能再儲存更多了?”
“對。”
“那便堵祭淵去。”王衛之偏了偏頭,鮮紅發帶在風中輕輕飛揚,又恢復了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有心算無心之下,王衛之與林啾二人很快就找到了祭淵。
祭淵正被那頂天立地的巨蝮蛇追得雞飛狗跳。
見到這狼狽的一幕,王衛之不禁偷偷抹了抹額——若不是有林秋相助,恐怕他自己也就是這副德性。
“那邊有個山洞。”王衛之眸光微閃,“就在那裡,送他上路。”
林啾對打打殺殺這種事並不在行,她安靜地跟在王衛之身後,先祭淵一步,潛入遠處那個懸滿了藤蔓的小山洞。
不多時,祭淵果然轟轟隆隆被巨蛇撵進了山洞中!
“別怕,我定會保你,不受一絲一毫傷害。”王衛之長眉微挑,目中帶笑,薄唇緊抿,透出一種少年特有的剛毅。
說罷,他催動沙漩渦,身影化成一道紅白閃電,倏地襲向狼狽不堪的祭淵!
祭淵也是倒霉。
他利用“百嬰降血”大術操縱著王寒令潛入秘境,實力自然是大大打了折扣,也就和王衛之相去無幾。方才被那巨蛇追逐,為了減少漩渦的耗損,他已是傷神又傷身,使出了不少絕技。
此刻好不容易逃進一處狹窄的小山洞,眼見巨蛇被擋在洞外,總算是放下了久懸的心。誰料,剛剛松了一口氣,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忽感身側襲來凌厲殺機,一時之間,竟是避無可避!
王衛之以逸待勞,一式絕技蓄勢已久,祭淵頭一擰,便見整個山洞被赤白二色劍影照亮,似真似幻,根本無路可逃。
“王衛……”
一柄熱劍,已沒入胸前。
祭淵心知退離漩渦就會被淘汰出局,心中大大不甘,雙手抬起,死死握住了劍刃。
隻見暗色血液淅淅瀝瀝,順著劍身肆意流淌。
“……之!”祭淵面色猙獰,“收手!否則我殺你親娘!”
王衛之動作一頓。
林啾也小心地駕著沙漩渦靠近了少許。
祭淵怕他不信,急急說道:“我就問你,你親娘,是不是名叫黃銀月?!”
王衛之呼吸一滯,臉色陰沉得滴水。
祭淵見他這副模樣,心中已有了答案,唇角一勾,臉上滿是邪笑:“難怪第一次瞧見你小子便覺得眼熟!方才聽說你說你生母是魔,本座心中便隱隱有了答案,呵呵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王衛之腮幫緊繃。
祭淵滿臉得意:“你怕是不知道吧?你親娘黃銀月,正是魔主心頭至愛!這一次神魔大戰,便是因你娘而起!”
王衛之喉嚨發緊,雖強作鎮定,聲音卻不自覺地變得怪異:“放、屁。”
“呵,”祭淵一邊口吐鮮血,一邊狂笑道,“若不是拿捏住魔主軟肋,我如何能夠輕易算計到他,讓他死於非命?我告訴你,魔主不顧性命與魏涼相拼,為的便是給我創造機會讓我順利擄走黃銀月。如今她的下落,世間隻我一個人知曉!”
王衛之緩緩將劍往回抽。
林啾的心重重往下沉——誰也想不到,王衛之與祭淵這兩個本該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竟有這般牽扯!
這樣一來,恐怕王衛之不得不與祭淵聯手了……
正當林啾悄悄往洞外撤退時,忽然變故迭生!
柳清音不知何時也潛入山洞中,趁王衛之與祭淵二人失神膠著之時,她飛起一腳,將祭淵踹飛了出去!暗色血串怪叫著,消失在虛空之中。
“你!”王衛之目眦欲裂,狠狠瞪向柳清音。
隻見柳清音纖影一晃,奪過了祭淵的沙漩渦,橫劍於身前,冷聲道:“不必憂心,令堂既被魔人所擄,我萬劍歸宗責無旁貸,定會助你將她好生救回。”
王衛之胸膛起伏不定,已是怒極。
柳清音道:“不要再耽擱了,你取了林秋的漩渦,我們二人即刻去見荒川。”
王衛之深深吸氣,慢慢轉頭,盯住林啾。
第30章 帶路
王衛之手中的長劍上還沾著祭淵的暗色血漬。
他一步一步,逼向林啾。
林啾慢慢後退,脊背撞上了山洞的石壁,幾縷藤蔓從面前垂下,遮去了大半身形。
王衛之薄唇緊抿,略有些瘦削的高大身影沉沉罩下,陰影如山,將林啾纖瘦的身影整個罩了進去,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四目相對,忽然之間,彼此心意了然於胸。
柳清音靜靜等候。
洞壁兩旁垂了許多墨綠的藤蔓,林啾的身影隱在藤蔓後,不甚分明。
柳清音覺得自己的心腸已是非常慈悲了,情勢發展至此,她也沒有動殺心,隻是讓王衛之出手將林秋淘汰出局。林秋應該心懷感恩才對,畢竟大師兄一心想要她死,而自己隻是想把她趕走罷了。
她並不怎麼擔心秦雲奚恐懼的那件事情。在她看來,“魏涼”仍舊是令她心折的那個人,無論中間有多少內情,她也深深愛著他,並且相信他絕對不會對自己痛下殺手。到時候隻要將一切說清楚就是了,她相信自己不會出事,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勸說魏涼放過秦雲奚。
一切都會好好的,像從前一樣。她、師尊、大師兄依舊好好的團聚在一起。
至於林秋……隻要像驅趕蚊蠅一般趕走便是了!她從來也沒有想過殺死林秋,為愛殺人太邪惡、太可怕,自己絕不是那般惡毒的女人!
“奪了漩渦就可,無需傷人。”柳清音朗聲對王衛之說。
然而似乎已經太遲了。
王衛之的行事作風著實是幹淨利落,就在柳清音看漏一眼之時,他已從藤蔓叢中將染血的長劍抽了出來。
鮮血順著劍身匯聚向劍尖,“滴——答”,墜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