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話已說盡了。我這就去山門,你們希望我在王家面前如何表現,就看你們自己如何表現了。”
林啾抱起胳膊,懶懶地衝著門口揚了揚下巴。
鄭子玉上前拽住還想撲打林啾的林冬,面色沉沉,重重盯了林啾一眼,然後攙著兒子,一瘸一拐離開了大堂。
目送二人遠去,林啾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掰著指頭數了數:“給柳清音扎的小人,從前的舊情,落在王什麼潭手裡的小衣,沒別的了吧?回頭給魏涼說一聲,愛休不休。”
她站起來拍了拍灰,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
林啾愣愣回身,看到大師兄秦雲奚坐著輪椅,隱在大堂角落的陰影中,眸色沉沉,正望著她。
第7章 大劍君
林啾一怔。
這麼說,秦雲奚目睹了她發展新下線的全過程嘍?
林啾不動聲色,遙遙與秦雲奚對峙。
他端坐在角落的陰影中,身上隻穿著一件素色中衣,面頰和眼窩深陷在高高突起的颧骨下方,唇色蒼白,肌膚暗淡,能看出是個美男子。
青天白日的,他看起來卻有點像鬼。
林啾頭皮微微發麻,她強壓下心頭古怪的不適,矜持地衝他點了點頭。
秦雲奚慢吞吞地頷首。
沒有任何惡意。
林啾有些遺憾地看了看識海中開至八成的第二片蓮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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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子玉母子二人對她的惡意,一定遠遠超過了這個素不相識的秦雲奚。
秦雲奚輕松地替她開啟了第一片蓮瓣,而鄭子玉和林冬這兩個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剐的人,居然隻讓第二片蓮瓣開啟至八成!由此可見,越往後,開啟蓮瓣所需要的惡意便會越多,而開啟蓮瓣之後帶來的好處也會越來越大。
尤其是開啟外圈八片蓮瓣之後得到的那一式足以滅殺元嬰強者的殺招,更讓林啾心動不已。
當然,她不會像書中的林秋一樣,傻乎乎地把自己搞成天下公敵來吸收惡意。
‘要讓他們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林啾暗暗琢磨,‘還差二成惡意……便看王家的表現了!’
她提起裙擺,向山門走去。
迎客堂至山門之間,是一道長長的白石階,兩旁生長著瓊花玉樹,剔透縹緲的雲霧繚繞其間,一望便知是個靈氣濃鬱的仙家寶地。
林啾輕輕嗅著布滿淺淡花香味道的空氣,隻覺神清氣爽。
如果不是身份這麼尷尬,她都想投入萬劍歸宗,好好抱緊男女主的大腿,等到二人得道時,她作為雞犬也小小飛升一把,嘗嘗做仙人的滋味。隻嘆……恨不相逢未嫁時!
林啾一路搖頭嘆氣來到了山門。
此地亦是箭拔弩張。
遠遠聽著吵鬧聲,林啾心中便把大致情況捋了個七七八八。
洞庭王家看守的石鍾靈乳昨夜被奪。能以一手之力破掉王氏的守護結界,且一招之內擊殺了流火劍仙王嬗之,這樣的強者,放眼天元大陸,也寥寥無幾。
兇徒雖然覆了面,卻能認出是一對年輕男女,王氏家主王天破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魏涼座下的大劍仙弟子。
於是便將王嬗之的屍首帶了過來,要求比對掌印。
魏涼座下弟子如今還剩三個半,二師兄顧飛,四師兄慕容春,七師妹柳清音,以及全身不遂的大師兄秦雲奚。
二師兄顧飛受了鄭子玉不少鳥氣,正在心氣不順,又遇上王氏鬧到山門來提出這般侮辱人的要求,當即炸了毛。四師兄慕容春性子沉穩許多,見到死了個化神初期的劍仙王嬗之,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便與柳清音一道勸服了顧飛,忍著不忿一一比對過掌印,排除了嫌疑。
沒想到萬劍歸宗的忍讓,卻換來了王氏的變本加厲。
他們要求把大師兄秦雲奚也帶到山門來驗明正身,若實是不方便,就將王嬗之的屍身運上山去。
底下的弟子早已忍無可忍,當即與王氏的族人爭執起來。
魏涼站在人群之後,冷眼旁觀。
像他這般高冷的大劍君,殺人倒是可以衝在前面,下場撕逼什麼的,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忽然,王氏族人中,不知哪一個膽大包天的喊了一句:“不是還有魏涼劍君嗎?!”
一瞬間,萬籟俱寂。
萬劍歸宗的眾弟子正要炸毛,隻見魏涼負手緩緩踏出一步。
眾人紛紛退讓至道路兩旁。
魏涼一步一步走向王氏族人,百餘號人下意識地倒退,站在臺階邊上的幾個像下餃子一樣順著石階滾了下去。
“師尊!”顧飛面紅耳赤,就要拔劍相護。
魏涼漫不經心地抬了抬手,令他退下。
劍君之勢,威不可擋。站在最前方的洞庭王氏家主王天破冷汗如雨,涔涔而下,他強撐著氣勢,微仰著臉直面魏涼。
魏涼停在他的面前,冷淡地開口。
“與魔族一役,萬劍歸宗折損大劍仙三人,劍仙十五人,元嬰修士十七人,金丹修士四百八十二人,築基弟子七百五十一人。我亦受了重創,至今修為未穩。”
在場眾人齊齊屏息凝神,有人眼中已盈滿了淚水。
“而王氏。”魏涼眸光寒冷,“二十三個大劍仙,隻一人負了輕傷,劍仙五十六人無一傷亡,元嬰修士死傷不足一掌之數,最終上報折損的千餘名金丹與築基修士,皆是用靈石僱來的外姓之人。”
王天破臉色發青:“王氏族人死得少,那是因為近親之間相互幫持,所以才能共渡難關。”
魏涼輕輕搖頭:“不,那是因為你們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魔族長驅直入,由千歧關開始,一路屠戮至雲水謠。”
王天破臉色更加難看:“千歧關那是被魔族攻破了,與我王氏有何相幹,抵擋不住魔族大軍,又豈是我王氏一家之責?”
魏涼微微傾身,篤定道:“千歧關內情如何,無人比我更清楚。”
王天破眼神劇閃,咬牙硬撐:“我駐守洞庭,外頭之事,毫不知情!還請劍君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石鍾靈乳被奪一事,王氏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無論兇徒背景如何,定要將其繩之以法!我自是不敢懷疑劍君,但你座下大弟子秦雲奚,卻不可不查!”
魏涼冷冷一笑:“王氏保存實力,竟是為了內鬥麼。你既奉命試探我萬劍歸宗的底線,我便明明白白告訴你。”
王天破張口想辯,對上魏涼那雙寒意深沉的眼眸,登時脊背發冷,說不出話來。
魏涼淡聲道:“王氏大劍仙二十三人……我雖傷重,以一己之力滅你半壁江山不在話下。不信,大可一試。”
話音落時,在場每一個人的腰間佩劍,齊齊震撼,發出錚鳴!
這,便是大劍君的劍意,世間凡兵,無不俯首!
一身白衣的大劍君,淡然立在王氏一眾族人之前,令人心生一種錯覺——他一個人,便可抵住全天下的風霜。
萬劍歸宗弟子個個神情激蕩,目中滿是驕傲。
林啾遠遠望著,隻覺得這一幕當真是又正氣又熱血。
……如果昨夜帶她偷吃了石鍾靈乳的那個人不是魏涼的話,她都要忍不住仰慕他了。
王氏族人氣勢全失,每個人面色都訕訕的,不自覺地向後退去。
一個身穿墨綠色綢緞衣裳的年輕男子正盯著柳清音流口水,沒有注意到四周的族人都退到了一丈外。
就像退潮時候露出的礁石一般,這個色迷迷的人忽然暴露在萬劍歸宗眾弟子眼前。
一時間,嗤聲如潮。
林啾認出此人正是王天破的嫡孫,王寒潭——手上有她兩件小衣的那一位。
此人長相倒是斯文俊秀,隻可惜雙目混濁無神,一望便是長期沉溺於酒色的紈绔子。若不是出生時喝過靈水淬煉筋骨,如今恐怕連腰也立不直了。
林啾正在暗中觀察,忽感識海傳來一陣劇痛!
開至八成的第二片蓮瓣,正在緩緩合攏。
吸力噴湧而至,好像要將她體內的靈氣全部抽幹。林啾呼吸一滯,隻覺渾身經脈都開始收縮痙攣,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扯進識海之中吞噬殆盡。
她意識到,蓮瓣開啟是有時限的,若是吸收到的惡意不能一鼓作氣令蓮瓣開啟,它便會重新閉合,同時帶來極大的反噬懲罰!
幸而昨夜王氏的石鍾靈乳覆著於她的經脈中,大大強化了經脈和丹田,否則她此刻已經縮在地上打滾了。
林啾心中萬馬奔騰,顧不上細想,當即提著裙裾奔向魏涼,喊他:“夫君……”
此刻,魏涼話已說盡,氣勢冷冽威嚴。
王天破的臉色青紅交織,正訕訕地率著族人準備告辭。
林啾的亂入,仿佛一粒花裡胡俏的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將山門處肅穆的氣氛攪得七零八落。
她跑到魏涼的身邊,草草環視一圈,便將視線定在了王天破的身上。
王天破看著年紀在三十歲上下,極黑極瘦,一雙眼睛頗有威勢。
林啾揚起下巴,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曼聲道:“區區幾塊破石頭,也就你們王氏當成傳家寶!那種東西,便是送我,我也嫌重,懶得帶走!”
沒毛病,當場吸光就好了。
王天破沉下臉來,目光陰陰地落在魏涼身上,並不看林啾。顯然,在他看來,這個女人還不夠資格與自己對話。
林啾並不在意王天破的態度,她繼續說道:“也就你們王家自欺欺人,以為全天下都覬覦你們的好寶貝。其實就是眼界太淺,敝帚自珍罷了!如若不然,怎會這麼多年才第一次發生失竊的事?”
王天破不屑理會一個娘們,王寒潭卻是按捺不住了,他衝上前來,揚著鼻孔道:“那是因為往日都有大劍仙輪流駐守!何人敢上門找死?!昨日不過是恰好換了流火劍仙……”
林啾脆生生地拍了拍巴掌打斷了他:“喔,這就對了嘛!除了你們王家人,誰會知道昨日換了一個來劍仙守護你們家寶貝?!破案了!兇手,正是你們王家的人——也就你們王家之人看得上那玩意!”
王氏族人不忿,紛紛怒視林啾。
絲絲縷縷惡意向她湧來,堪堪維持業蓮第二瓣不開也不閉。
‘還得再添把火……’林啾暗忖。
在她思忖時,王寒潭仿佛也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雙混濁的眼睛裡漸漸迸出精光。
第8章 天涼王破
“林……秋?”王寒潭的臉上,緩緩綻開了充滿惡意的笑容。
林啾謙虛地笑了笑:“你既是王氏的普通子弟,便該稱呼我為宗主夫人或者劍君夫人,念你年少,第一次便不與你計較了。”
此言一出,細細碎碎的惡意自王寒潭身上蜿蜒而來,身後也襲來幾縷,盡數匯入蓮瓣中,那片介於虛幻和真實之間的絕美蓮瓣,由八成漸漸展至九成。
林啾隨意地掃了眼身後,也分不清惡意來自哪一個或者哪幾個萬劍歸宗的弟子。
她無所謂地笑了笑——既然業蓮需要惡意,她這輩子就注定得走黑紅的路。
王寒潭從人群裡拽出一個面孔豔麗,眼底卻有青黑倦意的女子,指著林啾,惡毒地問道:“嬌兒,你看看,魏涼劍君這個‘夫人’,是不是數日前想要進門分你寵愛的那個林秋?”
女子抿著唇點了點頭。
王寒潭咧嘴笑起來,露出一口黑黃相間的牙,道:“嘖嘖,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啊!數日前還將貼身小衣送給我的女人,轉頭就抱上了萬劍歸宗的大腿,了不得了不得!回頭呀,那小衣我也不敢用來做抹布了,便好好點起香火來供著唄!”
小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