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求救時,他理智地忽略了神經末梢興奮到震顫的感覺,理智地松開了手,理智地吻上了她的唇。
理智地吮-吸她的舌-尖。
像一條飢-渴搶食的野狗。
許久,他直起身,在黑暗中注視著她的面容。
他冷靜地想,沒必要殺死她。多此一舉。她已經被他救了下來。也許很快,他就會對她失去興趣。
到那時,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畢竟,那種恐怖的拯救欲已經消失很久了。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跟許許多多需要拯救的平民沒什麼區別。
他認為她對他的影響很大,可能隻是一種錯覺。
反公司聯盟那麼忙,他也許很快就會把她拋到腦後。
然而,她躺在辦公室睡著的時候,他卻不知不覺間放下文件,盯著她,看了很久很久。
刪掉高科公司的經歷,隻保留她青春時期的記憶後,她看上去脆弱了不少。
非常符合他扭曲的審美。
直到接到下屬的電話,他才發現,自己盯著她看了十分鍾之久。
他臉上沒什麼情緒,卻迅速地離開了辦公室,甚至忘了鎖門。
處理完公務,已是晚上八點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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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一眼手機,明琅沒有給他發任何消息。
她在幹什麼?
她就不好奇他去哪兒了嗎?
盡管給她安排了一個妻子的身份,沈澹月卻並不期待與她見面。
他們之間應該維持著純粹的拯救與被拯救的關系。
然而,他卻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腳步,回到了辦公室。
裡面空無一人。
明琅離開了。
第118章 Chapter 9
另一邊, 地下監牢。
走廊燈光昏暗,能見度極低。
整個地下監牢,如同黑暗的海域, 令人本能地感到恐懼。
明琅自從發現牢房沒有上鎖後, 就渾身緊繃, 生怕發出一點動靜,被隔壁察覺。
隔壁似乎在討論沈澹月, 聲音越來越大, 隱隱有些激動:
“那姓沈的就是一個瘋子!我親眼看到他舉槍把一個人的腿打得稀巴爛——是真的稀巴爛, 跟肉醬似的,原因不過是那人踹了路邊的瘸子一腳。”
“最離譜的是, 姓沈的把那人的腿打殘以後, 還用手指蘸了一點血,塗在那瘸子的額頭和臉頰上……媽的, 他真的是好人嗎?我怎麼感覺有點變態。”
另一個人說:“聽上去像南美洲原住民的某種狩獵儀式……把血塗在額頭上和臉頰上,是為了慶祝狩獵成功。確實挺變態的。”
“你說,那姓沈的到底有什麼毛病?放著幾千億市值的公司不要, 跑來當一群窮光蛋的頭兒——他不會是有什麼精神病吧,還是說, 北歐那邊的人就這樣?”
“你別把公司想得太好。你真以為高科像表面上那麼公立無害嗎?有一年, 生物科技的高管們互相殘殺,就有高科的推波助瀾。”
“怎麼推波助瀾?”另一個人好奇問道,“生物科技的高管也會在高科存東西嗎?”
“當然不會,但高科手上有不少網絡安全的專利。他們養的那幫黑-客,比FBI的網監還要厲害。”
“反正那幫人已經慌了, 高科隻需要打幾個加密電話,說幾句意味不明的話, 就能讓他們自相殘殺。反正從那時候起,就沒有公司再敢搞這種忠誠度測試了。”
又一個聲音加入進來:
“沈澹月腦子沒準真的有毛病。聽說大財閥的繼承人,都是還沒學會走路,就學會了殺人。沈澹月這麼恨公司,說不定跟他爸媽有關……”
……
還沒學會走路,就學會了殺人?
非常誇張的說法。
但不知為什麼,明琅覺得他們說的是真的。
奇怪,她明明對公司不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直覺。
與此同時,隔壁牢房越說越起勁,聲音響徹地下監牢。
他們激奮的情緒感染了其他牢房的人,一時間整個地下監牢都響起了八卦的嗡嗡聲。
明琅感到不妙,下意識想躲進陰影裡,然而牢房裡根本沒有陰影可躲。
隻聽外面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下一秒鍾,她跟幾個趕去聽八卦的犯人對視了。
大眼瞪小眼。
·
——明琅離開了。
沈澹月神情冷靜,臉部肌肉卻緊縮了一下,頸側也暴起青筋。
很快,他注意到地毯上的手機,走過去,撿了起來。
是他給她的手機,屏幕還停留在AI陰謀論的頁面。
在各大公司的推動下,修改記憶的技術已非常成熟,不可能這麼快失效。
即使失效,也是幾個月後的事情了。
他不僅刪去了她在高科當保鏢的經歷,也刪掉了她對高科的愚忠,讓她看清楚了父母死亡的本質。
這樣一來,即使她恢復記憶,也不會果斷離開。
……她很可能被其他人帶走了。
不可能是公司的人,基地的安保程序還沒有差到這個地步。
這裡每一個人進出都必須驗證指紋、虹膜、基因編碼,以及近期激素變化曲線。
公司的人不可能混進來。
明琅大概率是被基地的員工帶走,安置在了居民區。
基地內,隻有三個人有權限進入他的辦公室,非常容易鎖定範圍。
有了範圍以後,找到明琅隻是一句話的事。
沈澹月卻突然不想看到她了。
他坐在辦公椅上,垂下銀白色的眼睫毛,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桌面。
白色額發搭在他的眉骨上,顯得淺色的瞳孔冷峻而晦暗。
沒必要。
他最近在明琅身上花了太多時間。
從生物科技手中救下她,修改她的記憶,安排假身份,甚至鬼使神差告訴她,她是他的妻子。
她讓他做了太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現在,正是跟她撇清關系的好時候。
然而,他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她在睡夢中痛苦而脆弱地向他求救。
他幾乎沒有修改她年少時候的記憶——幾乎。隻是加入了一些他的身影,讓她看到,他作為拯救者的事跡。
因為現實生活中,她根本不需要他的拯救。
他看過她的格鬥成績,全是滿分。
她很少用槍,射擊成績卻仍是滿分。女性天生比男性擅長射擊,她則比女性狙擊手更加擅長。
在近身格鬥中,她更是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如貓科動物一般靈巧柔軟,即使對方裝備著最先進的義體,她也能一擊必殺。
她的弱點是,智力平平,不擅長邏輯推理,也不擅長人際交往。
但足夠在這座城市活下去了。
沈澹月平靜地想,他喜歡的菟絲子那樣的攀援植物,必須寄生、纏繞在另一株植物上才能活下去。
盡管他從未有過戀情,也不需要愛情。
明琅顯然是一叢扎手的荊棘。
在哪兒都能活下去。
除了救下她的那一刻,他感到了難以復制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興奮。
其餘時刻,他都對她毫無感覺。
當然,昨晚她向他求救,他也感到了無法抑制的興奮。
但那畢竟是虛假的,真實的她不會向他求救。
隻有弱者才會沉溺於虛假的幻想之中。
他唯一無法自控的,是拯救他人的欲望,而不是自欺欺人。
沈澹月把明琅的手機放在一邊,沉思片刻,給助理發了條消息:
「查一下他們把明琅安置在哪裡了,叫他們把她的東西一並送過去。」
助理名叫道格,挪威人,有一副十分典型的白人長相,身材高大而強壯,卻沒什麼存在感。
助理、保鏢這一類人,都不需要存在感。
就像明琅,早些時候,他甚至連她的長相都沒有記住,隻記得她的皮膚很白,卻不是白人那種慘白而粗糙的皮膚,而是亞裔獨有的潔白而細膩的肌膚。
不適合藏匿,他當時冷漠地想。這身白皙的皮膚,會讓她像車燈下的鹿一樣容易擊中。
——黑暗中,鹿如果被燈光照射,會被嚇得一動不動。
獵人可以輕而易舉地獵殺它們。
然而,她的生命力超出了他的想象。
她幾乎沒有被狙擊手射中過,除了有一次撲倒他,腿上中了一槍。
很快,助理回復:「先生,我可以問問,您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嗎?」
沈澹月皺了皺眉:「今天有誰來過我辦公室?」
助理報了一個名字。
「他沒有帶人去辦理居民區入住手續嗎?」
「沒有,先生。」助理說,「他沒有帶任何人辦理入住手續。我這邊也沒有在居民區查到叫‘明琅’的人。」
沈澹月頓了頓,白色眼睫之下眼神逐漸變得冰冷刺骨。
他垂下眼,把明琅的基因編碼發了過去:
「查她現在的位置。」
幾秒鍾後,助理發來回復:
「先生,她現在在地下五層B區704牢房。」
·
明琅忘了是誰先動手的——她太緊張了,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緊繃到了極限。
跟之前那個把她叫醒的男的不同,眼前這群人讓她感到了真正的威脅——他們是貨真價實的歹徒,一舉一動都讓人瘆得慌。
於是,在他們對視一眼,走上前,試圖打開她牢房時,她聽見自己腦子發出了“嗡”的一聲。
接著,她像受驚的鹿一樣蹦了起來,想要逃離這個牢房,這個地下監牢。
那些人似乎想攔住她,其中一個方臉細眼,滿臉不懷好意,猛地伸手探向她的喉嚨——
如果不是她反應夠快,往後一仰躲過迎面一擊,估計脖子已經被方臉單手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