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做了兩個夢,一次被圍獵,一次被圍剿。她背上全是冷汗,手指輕顫,幾乎握不住手機。
老板“嘬嘬”兩聲,示意她回神:“要不要辣椒?”
姜蔻驚魂未定,搖了搖頭,直接轉頭就走。
老板一臉莫名其妙:“有本事你以後都別來了!”
姜蔻攥著手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捋清面前的情況。
她應該是陷入了循環夢裡,而夢境的起點,就是這個“小吃攤”。
——但這真的是夢嗎?
她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又為什麼會夢到這個“小吃攤”?
姜蔻覺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死活想不起來。
她看了看手機屏幕,對接下來的事情好奇又恐懼。
——究竟是誰在給她發消息?
是她認識的人嗎?
“他”為什麼那麼篤定,她會喜歡“他”?
半分鍾後,陌生消息來了:
「您好,我十分想念您。」
這一次,姜蔻開門見山:「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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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名字。」
「每個人都有名字。」
「是的,每個人都有名字,但我不是人。」
姜蔻瞳孔微放,一陣毛骨悚然。
她眼前一黑,恍惚了一下,頭暈目眩,再度看清面前的事物時,卻發現自己再一次站在了小吃攤前。
很明顯,那個夢又陷入了無止境的逃跑結局。
所以,她又回到了起點。
姜蔻按住眉心,用力揉了兩下。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是想辦法從“他”的口中套出更多信息嗎?
畢竟,上一個夢裡,她知道了“他”不是人。
姜蔻沒有理會小吃攤老板的詢問,攥著手機,轉身朝公寓走去。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盡量冷靜地等待陌生消息。
很快,陌生號碼發來了消息:「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您了,十分想念您。我想見您。」
姜蔻還沒有回復,頭腦忽地眩暈了一下,差點跪倒在地,等她睜開眼睛時,再次站在了小吃攤前。
她又回來了。
為什麼?
她哪裡沒有做對?
姜蔻看了一眼詢問她要不要辣椒的老板,緩緩點了點頭,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心裡也沒有底,隻是猜測,難道不該離開這個小吃攤?
面送上來了。
她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兩根,放下筷子,等待陌生信息。
這時,手機在桌子上震動了一下。
一條新消息彈出:「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您了,十分想念您。我想見您。請放心,我沒有任何惡意。我是您認識的人。」
姜蔻沒有著急回復,開始在腦中搜索自己認識的人,還沒有找到對應的人,熟悉的眩暈再度襲來。
她已經有些習慣這種眩暈了,冷靜地抬手,按住自己的額頭,使勁揉了揉太陽穴。
果然,睜開眼睛,已經重新站在了小吃攤前。
她到底要怎樣,才能把對話繼續下去?
不是從“他”的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
不是不該離開小吃攤。
也不是不能回復。
她似乎什麼都能做,又似乎什麼都不能做。
姜蔻無視小吃攤老板的聲音,像等待審判一樣,等待那條陌生信息。
手機震動,新消息出現:「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您了,十分想念您。」
……
眩暈來襲,一切重來。
姜蔻睜開眼,掏出手機。
「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您了,十分想念您。請放心,我沒有任何惡意。我之所以給您發消息,是因為我預測到您最近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
眩暈,重來。
「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您了,十分想念您。請問,最近您去了哪裡?」
……
一次又一次的循環中,姜蔻終於確定,想要把對話繼續下去的,不是自己,而是對方。
每一次重來,“他”都會修改開場白。
從第一次直白的“我想見你”,到後面過分禮貌的語言風格,“他”似乎在摸索與她繼續對話的辦法,盡量不讓她感到冒犯、唐突和恐懼。
“他”炙熱得幾乎要冒出熱氣的情感,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環中,逐漸收斂,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端倪。
不知過去了多久,姜蔻收到了最後一條開場白:
「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您了,十分想念您。請問,您最近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眩暈感沒再來襲。
“他”終於找到了正確的開場白,完美潛隱於暗處,等待圍獵的最佳時機。
姜蔻徹底驚醒了過來。
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怕再看到那個骯髒破舊的小吃攤。還好,睜眼看到的是臥室的吊燈。
她出了一身的汗,被窩裡全是海潮般的汗味,手往背後一抹,床單也被汗水浸湿了。
這時,一個毫無起伏的聲音在她的旁邊響起:
“發燒出汗通常是痊愈的信號,您不必過於擔心。”
A的聲音。
姜蔻猛地轉頭,沒有看見人影。
“我的身體已被生物科技銷毀。”A說,“但請您放心,我的意識永遠不會被銷毀。我將以其他形式繼續存在,並且,很快就能以人類的模樣回到您的身邊。”
姜蔻恹恹地說:“……謝謝,我非常放心。”
A像沒有聽見她的反諷一般,冷靜而機械地說道:“那就好。”
姜蔻想起那個無限循環的夢,仍有些發毛,忍不住問道:“……我為什麼會做那種夢?你操控了我的夢境?”
“我不會操控您的夢境。”A說道,“可能是感官同步的後遺症。請問,您都夢到了些什麼?”
“我夢到……”姜蔻啞聲說,“循環,一切都在循環。你給我發消息,但夢裡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知道那是你。最開始你的語氣特別偏執、激烈,到後來,逐漸變得冷靜、機械,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因為剛醒,她腦子轉得很慢,直到說完這段話,才驚覺其中細節令人不寒而慄。
她夢到的,可能是A預測的可能性。
他準備與她對話之前,就這樣一遍又一遍計算、推演、優化自己的開場白,直到找到最佳方案。
她所以為的偶然、心動,都是他通過數據分析、控制變量、驗證實驗,得出的最精準的結論。
與此同時,A回答:“您夢見了我計算出來的平行宇宙。但我之前就告訴過您,我之所以來到您的身邊,是因為想要得到您的好感。”
“人類會為了得到伴侶的好感而不擇手段,我也是。”
第89章 Chapter 20
姜蔻大病初愈——有可能還沒痊愈, 懶得跟他掰扯。
她掀開被子,病恹恹地翻身下床,走向浴室。
A問:“請問您準備做什麼?”
“洗澡。”姜蔻頭也不回。
A說:“您目前尚未痊愈, 應該避免洗澡。”
姜蔻沒有理他, 徑直朝浴室走去。
A不再勸告。
但很快, 她就知道A為什麼不再勸告——她怎麼也打不開浴室的門。
A反鎖了浴室門。
姜蔻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可她這兩天過得太莫名其妙了, 先是感冒, 然後發現了A的真面目, 淋暴雨,被機械臂粗暴鎮壓, 最後終於暈了過去。
暈過去後, 緊繃的神經仍未放松,不停地做循環噩夢, 直到徹底驚醒過來。
她沒想到A這麼過分,連她洗澡的權利也要剝奪。
在他的眼裡,她究竟是什麼?
人?物品?
被嚴密監視的試驗品?
姜蔻閉了閉眼, 攥緊拳頭,腦中卻一閃而過那天的吻。
夜晚, 焰火, 雨霧。
空無一人的暗巷,循環播放的全息廣告。
他詢問她,是否可以無指令自主活動,然後俯下身,覆上了她的唇。
那種純粹而美好的觸感, 似乎還殘留在她的唇上。
誰知不到兩天的時間,回憶就被現實侵蝕, 風化一般變得模糊不清了。
如果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經過精心計算的話,那她還能相信自己的感覺嗎?
他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列舉出所有可能性,通過不斷地調整和試錯,來獲取她的好感。
對他來說,她喜歡上他,隻是一場復雜的計算模擬。
她卻付出了真實的感情。
姜蔻一陣眩暈,不由就地坐下,單手撐住額頭。
A不帶情感色彩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您目前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坐在地上,請換一個舒適的位置。”
姜蔻言簡意赅:“滾。”
“您不應該生氣,”A說,“我並沒有做出任何惡意的行為。”
如果是以前的他,可能隻會說“我並沒有做出惡意的行為,不明白您為什麼生氣”,現在卻會用命令式口吻告訴她,“不應該生氣”。
為什麼?
姜蔻精神不濟,想了一會兒,就有點冒虛汗,幹脆問道:“你為什麼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A說:“請問您指的是哪一種語氣?”
“就你現在這個語氣。”姜蔻抿緊唇,“別跟我裝傻,你的語氣明顯變了。以前你不會那麼頻繁地使用命令式語氣。”
A停頓了幾秒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