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漣在搞什麼鬼?
她忍不住嘴角抽搐地問道:“你在幹嗎?”
江漣看著她,眼中看不出一絲駭人的情緒,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底發瘆:“我想好怎麼補償你了,我想為你創造一個新世界。”
“一個不會視你為異類,不會傷害你,更不會打攪我們的新世界。”
其實,不會打攪他和周姣這個原因,應該排在第二。
但他與“江漣”融合以後,學會了一點點人情世故和語言的藝術,將其藏在了最末端。
這樣一來,周姣應該會很感動,然後給他一個深吻。
想到這裡,江漣喉嚨發幹,突起的喉結重重起伏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盯著周姣的嘴唇,以便她吻上來時,他能以最快速度攫住她濡湿的舌。
周姣卻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吻上來。
她使勁揉了揉抽動的眉心:“……如果我說,我不喜歡這個補償的方式呢?”
江漣眉頭微皺:“為什麼?你並不喜歡這個世界,在這裡過得也不開心。”
他眯了眯眼睛,帶著一點非人類特有的純粹和狡詐,繼續運用語言的藝術勸說道:“我會為你創造一個更適合你的世界,在那個世界,你不會有任何負擔,也不用認為自己是一個殘缺的人。”
江漣垂下頭,湿冷的呼吸輕輕滲入她的鼻息。他描述的新世界是如此美好,他不信她這都不獎勵他一個吻。
下一刻,他的脖頸被勾住了。
江漣的視線在周姣的唇上緩慢移動,帶著一絲捕食者即將得逞的得意,以及對“獎勵”的蠢蠢欲動。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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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姣卻給了他腦袋一巴掌,然後啪嘰一聲,把他的心髒塞回血洞裡,冷冷地命令道:
“趕緊把你那些玩意兒給我收回去。我是反社會人格,又不是反派,不需要你毀滅世界來補償我。”
第36章 Chapter 36
另一邊。
生物科技分部。
辦公區裡氣氛緊繃, 靜寂無聲,隻能聽見輕微的腳步聲,以及壓抑的呼吸聲。
所有人屏聲靜氣, 圍在三維立體投影前, 緊張地望著投射出來的幽藍色影像。
看到周姣一巴掌打在江漣頭上時, 每個人都頭皮一炸,心髒停跳, 緊張得差點當場嘔吐出來。
他們知道江漣喜歡周姣, 但具體喜歡到了什麼程度, 是否願意為她放棄毀滅世界,卻是一無所知。
而且, 就算江漣非常喜歡周姣, 喜歡她到願意放棄毀滅世界,挨了這一巴掌後, 會不會暴怒發狂也不好說。
“他”畢竟不是人類,無法用人類的思維模式去揣度。
落地窗外,龐然可怖的暗影仍在迫近, 天空如同黝黑濃稠的石油,似乎下一秒鍾就會傾瀉而下, 密不透風地裹住所有人。
氣氛危險而緊迫, 所有人提心吊膽,等著江漣的反應。
幽藍色的三維立體影像裡,江漣似乎愣了一下,眉頭微皺,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血洞。
心髒塞回去的那一刻, 血流不止的血洞就自動愈合了。
他冷漠地掃了一眼愈合的血洞,低下頭, 在周姣的耳邊說了句什麼,神色看上去不太好看。
還好還好,所有人如是想,沒有暴怒沒有發狂。
接下來隻要周姣親一下他,安慰他兩句,應該就沒事了……
下一秒,周姣卻又給他腦袋一巴掌,表情看上去也不太好看。
她抱著胳膊,對著寫字樓外揚了揚下巴,是很明顯的命令姿態。
生物科技的研究員對江漣的行為,進行過非常缜密的分析研究,知道他對人類抱著天然的蔑視與排斥。
這種蔑視植根於生物本能,不可能被扭轉或消除。
就像狼絕不可能放棄咬斷羊的喉管一樣,江漣也不可能視人類為平等的生物。
除了特殊局的偽裝時期,其他時候,他甚至懶得跟人類對話,下達命令時,都是通過某種人類無法理解的手段,直接影響他們的潛意識。
要不是公司一直在實時監測員工的生物數據,甚至無法得知他們的潛意識被影響了。
這樣一個蔑視人類的恐怖存在,怎麼可能在被人類打了一巴掌以後,還聽從人類的命令?
辦公區裡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所有人的臉色都一片慘白。
有人忍不住罵了周姣一句,覺得她太自以為是,居然敢這樣對待凌駕於全人類之上的至高存在——難道她就沒想過,她一舉一動都影響著全人類的存亡嗎?
但隨即想到,她是反社會人格者,既沒有責任心,也沒有負罪感。
要是知道,未來有一天,全人類的命運都維系在一個反社會人格者的“責任心”上,公司說什麼也不會啟動“戰爭機器計劃”。
是的,網上流傳的說法是對的。
為了籌備隨時有可能發生的“公司戰爭”,生物科技啟動“創世計劃”的同時,也啟動了“戰爭機器計劃”——隨機挑選一些使用人工生育技術的夫婦,對他們的胚胎進行基因改造。
這些胚胎長大後,有較大概率成為高智商反社會人格者,也有一定概率成為冷血無情的變態殺人狂。
不管如何,他們最終都會進入公司,成為特工、士兵、殺手、狙擊手……為這座龐大的商業帝國效力。
要是知道,周姣將來會跟一個恐怖的非人生物關系密切,他們絕對會把她設定成一個善良、溫柔、熱愛生活的女性,而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反社會人格者。
一時間,氣氛更加壓抑緊繃。
所有人都在期盼奇跡出現。
但幾乎人人都知道,奇跡不可能出現——除非江漣真的愛上了周姣。
可是,至高存在怎麼可能對人類產生愛情?
就在這時。
奇跡發生了。
江漣雖然神色十分難看,卻一點一點地收起了觸足。
覆蓋整座城市的觸足,在溶解,在縮小,在倒流,如同退潮的瀝青海洋般,回到了江漣修長挺拔的身軀。
整個過程中,他的眼神森寒可怕至極,似乎隨時會再次釋放出無限裂殖的觸足,遽然掀翻整座城市。
但是,他沒有。
幾十秒鍾過去,江漣收回了所有觸足。
辦公區響起如釋重負的呼氣聲,人們卻並沒有放松警惕,始終緊盯著三維影像,等待江漣的下一步動作。
隻見江漣轉過身,望向周姣。
人們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看見他抬起大拇指,輕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接著,周姣笑了,朝他勾了勾手指。
不可言說的至高存在,就這樣被她呼之即去,近乎急不可耐地吻上了她的雙唇。
人們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三維影像就消失了。
——江漣對周姣的獨佔欲一如既往的偏執癲狂。
隻要他不願意她被看見,任何電子設備都無法輸入她的身影。
·
周姣就是因為沒有負罪感,也沒有責任心,才不喜歡幹涉他人的命運。
這世界的確骯髒、腐敗、糟糕透頂,但還有那麼多人生活在這裡。她沒有資格為他們的命運做出任何決定。
電車駛來的那一刻,她隻會轉身離去,而不是拉下拉杆。
然而正是這份獨屬於異類的冷漠,拯救了無數人的性命。
而她,本是為殺人而被制造出來的戰爭機器。
周姣走出寫字樓,仰頭看向恢復正常的天空,心裡一陣五味雜陳。
如果沒有江漣,迫使她“拯救世界”和“毀滅世界”之間做出選擇,她可能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到底在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
她一直以為自己活得相當清醒,坦然面對各種幽微的欲念,不扭捏,不回避,也絕不感到羞恥。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竟一直在回避父母那句“要成為一個好人”。
在此之前,她以為反社會人格者永遠沒有變好的可能。
江漣卻喚醒了她的人性,強迫她看清了自己。
——她願意成為一個好人。
真奇怪,與怪物相愛,居然沒有讓她徹底淪為異類,而是幫她逐漸變成了一個正常人。 這時,江漣走到她的身後,從後面抱住了她。
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補償計劃,被她否決了,他的神情陰鬱又煩躁——短時間內,很難再想出類似的精妙計劃了。
但她允許他像掠食者一樣吻她。
他很想拒絕,以表示自己已戒掉了掠食者的惡習,然而細微動作是騙不了人的。
——當周姣說出這句話時,他的瞳孔倏然擴張,喉結重重滑動,無止境的渴欲如洪流一般蔓延。
她略一仰頭。
他就遏制不住地吻了上去。
他的雙唇還是那麼冷,動作卻狂熱到嚇人,幾近蠻橫地黏纏著她的舌-尖。
周姣被他親得頭皮發麻,有些後悔讓他像掠食者那樣吻她——他的舌是一條冰冷、細長、無定形的黏物質,可以變幻出任何古怪的形態,甚至能探出無數纖毛掃過她的舌面。
這個吻實在不太讓人愉快,但他的神情慢慢緩和了下來,她也就覺得還能再忍忍。
十多分鍾後,周姣實在忍不下去了,抓住他的頭發,硬生生把他的腦袋拽開了:“行了!”
唇與唇之間,有半透明的黏絲滴落。
江漣眸色一深,伸手接住了那一縷黏絲。
手指上有裂隙一閃而過。
他喉結滾動,發出了一聲清晰的吞咽聲。
“……”周姣眼角微微抽動,心說不愧是他。
雖然學會了人類最重要的特質共情,但並不影響他非人類的本質。
挺好的,她幾乎能想象未來的生活多麼驚心動魄。
她唯一慶幸的是,江漣除了接吻,什麼都不會。
他對她的愛意純淨得可怕,對她的欲念也純淨得可怕,除了深不見底的獨佔欲,沒有任何世俗且骯髒的想法。
周姣並不會教他。
她想等他自己發現,到時候一定很有趣。
·
一場險些毀滅世界的災禍消弭於無形。
荒木勳癱坐在辦公椅上,重重呼出一口氣,半晌又提心吊膽起來——江漣為什麼會突然生出滅世的想法呢?
到底是什麼契機,誘發了他這一衝動?
他必須找出原因,以便以後及時應對類似的情況。
荒木勳收集了所有能收集到的信息,整合出來,終於分析出了江漣想要滅世的原因。
——但他更希望自己沒有分析出這個原因,要是哪天,江漣進化出了讀取人類思想的能力,絕對會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滅口。
誰能想到,人類無法理解、不可言說、不可名狀的至高存在,想要滅世的根本原因,居然是自己搶了想要送給愛人的衣服,導致愛人被栽贓陷害,才萌生出想要毀滅世界的想法。
“……”
荒木勳面無表情地想,這讓他以後怎麼面對江漣。
要是不小心笑出聲來,豈不是直接就沒命了?
他唯一能為這位至高神做的,就是把這些痕跡銷毀得一點不剩,免得知道的人太多,江漣再度想要毀滅世界。
·
與江漣在一起後,他提出要將生物科技公司送給周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