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這話,垂著眼,注視著她那委屈巴巴的樣子。
這時,卻聽太子道:“其實本來我正要和你說。”
希錦疑惑:“說什麼?”
太子的視線一直不曾自希錦臉上挪開,此時看她睫毛上掛著淚珠兒,就那麼懵懂地看著自己。
一時唇畔微翹起。
不過很快,他便收斂了,卻遞過來一樣東西。
希錦疑惑地看過去,竟是一封信箋。
她不懂,茫然地看著太子。
太子:“你爹娘的信。”
他說完這個,便見小娘子眼底瞬間迸發出驚喜:“真的?”
太子頷首。
希錦一把揪著那信:“給我!”
說完就搶過去了,歡天喜地得很,眼淚不流了,委屈也沒了。
太子揚眉,還能這樣?
希錦迫不及待打開,果然上面是她爹的字,也有她娘的字。
她看著那熟悉的字,鼻子都要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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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到太子就在身邊,她忙看向他。
太子自然看到了,那驚喜不已,卻又提防的小眼神。
他抿唇,開口道:“自己拿回去看吧。”
希錦心花怒放:“好!”
說完抱著那封信跑了。
太子就那麼目送她離開,看她過一處木階時還差點絆了一腳,幸好及時提起裙擺來。
他無奈地挑眉。
這竟是個小沒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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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開,草木蔥茏,舫船就停泊在河岸邊。
明媚的陽光下,清澈的河水在靜謐地流淌,暖風拂過水面,水面泛起漣漪。
那船艙的軒窗半開,竹簾半收起來,從船艙內可以清楚地看到河岸上的情景。
春日的河岸邊,各樣野花野草爭濃鬥妍,花香四溢,希錦正在那裡採摘野菜,野芹菜野菠菜都綠得誘人。
她一跑一動間,明藍褙子,雪白肌膚,怎麼看怎麼嬌俏動人。
陸簡收回目光,望向自己的外甥:“你怎麼想的?”
阿疇卻在垂眼望著案上的棋局,這一局僵持了很久,並不分輸贏。
聽到這話,他並不經心地問道:“什麼怎麼想的?”
陸簡勾唇,略笑了笑:“你總得把人家送回家吧?”
阿疇:“我已經命人知會過他們家裡,他們家並無意見。”
陸簡略挑了挑眉:“你把人家家裡帶過來,就這麼知會一聲?你堂堂一國儲君命人過去知會一商賈之家,人家敢有什麼意見嗎?”
阿疇聽了,有些困惑的望過來。
陸簡:“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霸佔民女的潛質?”
阿疇聽到“霸佔民女”四個字,不太苟同地皺眉:“舅父,兩情相悅的事,怎麼叫搶呢?”
陸簡:“兩情相悅?”
阿疇的視線掠過那軒窗,望向岸上,此時恰好有一隻不知名字的水鳥突然一個蒙子潛入水中,之後又撲稜著翅膀飛出,直衝向岸邊。
此時的希錦正提著裙子看一朵兒花,突然間聽到這動靜,也是嚇了一跳。
那水鳥輕盈落在茂密的野草上,翅膀撲稜著,水花四濺,那活色生香的小娘子便發出驚叫,一個勁兒往後跳。
那白色裙底飛揚在濃鬱的草綠中,仿佛一朵飄飛的雲。
阿疇拇指託著下巴,看著這樣的她,有些好奇地道:“舅父,你不是一直盼著我成親嗎,這些日子母後還不是要你勸勸我,你……不是應該高興嗎?再說,這也是你默許的吧?”
陸簡聽此言,有些頭疼地蹙眉。
他承認,他當時確實是默許的,甚至存著觀察下的心思。
畢竟外甥年紀不小了,十八歲了,作為官家和皇後的獨子,按照常理,他應該盡快成親生子,唯有他盡快,皇後那裡才能日子更好過。
可外甥對男女情愛一直很是冷淡,這讓人疑心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皇後為此還找過御醫,想著要不要治,要不要補,但是御醫說並沒什麼問題,興許隻是太子不喜?
如今太子突然情竇初開,那雙素來淡漠的眼睛竟然放到女人身上了。
作為舅父,作為皇後的親弟弟,他是恨不得直接將那女子綁了塞到自己外甥房中。
不過從汝城到泉州港口,這一路上,他將那小娘子和外甥的相處看在眼裡。
他隱隱感覺,那小娘子就是一個禍水。
她太惹眼了。
想到這裡,他開口道:“我必須提醒你,人家也是有未婚夫的。”
阿疇用拇指略託著下巴,沉吟了一下:“她肯定要退婚的。”
陸簡:“那你覺得,以她的出身,她能做得了你的正妃嗎?”
阿疇並不在意:“那就先讓她做我的郡夫人吧,將來有一日我得登大寶,我自然會寵她,她想要什麼,我都可以彌補給她。”
陸簡頷首,好整以暇地問:“很好,那請問太子殿下,你的正妃呢?你以後的皇後呢?你把她們置於何處?”
阿疇:“我為什麼非得要皇後呢?”
他望著遠處的希錦,此時她已經不再理會那水鳥,卻捉住了一隻螞蚱,她把那螞蚱用草繩拴住,逗著那螞蚱玩兒。
她雪白的肌膚因太陽的照射而泛起紅潤的色澤,眼睛也亮閃閃的。
她看上去像是一個肆意玩耍的孩子。
他唇邊便抿出一抹笑:“我就喜歡她這樣子的,我隻對她感興趣,其他的女子在我眼中全都是不存在的。既是如此,誰願意當我的皇後,我是不介意的,但我不會碰她。”
陸簡擰眉,看著自己外甥。
這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外甥,亦兄亦父的。
他深知他的性子,有著不同尋常的天分,但也過於冷清和固執,便是和自己父母都仿佛不夠親近的樣子。
可是從他遇到那小娘子,就仿佛變了一個人。
不過也仿佛沒變,他的特殊隻是對那小娘子罷了。
陸簡便沉默了。
他確實不懂,也不太懂。
這時候,阿疇卻突然道:“舅父,你不要隻說我,你自己呢?”
陸簡挑眉,有些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到自己。
阿疇:“母後說了,要我勸勸你,這麼大年紀了,趕緊成親吧,好歹給老陸家留個血脈。”
他側首,認真地望著他:“舅父,我還年輕,怎麼都好說,但是你不同,你這麼大年紀,萬一以後生不出來怎麼辦?”
陸簡面色頓時沉了下來:“你能別胡說嗎?”
阿疇:“莫太妃家的那莫三娘,不是對舅父頗為心儀嗎?”
猝不及防的,陸簡眸底泛起一絲狼狽。
他瞪了阿疇一眼,聲音中像是含著刀片:“這是你該關心的嗎?”
阿疇:“難道是我看錯了?她上次不是撞到你懷中,不是臉都紅了嗎?我看你也沒惱她,你不該為別人的名節負責嗎?”
陸簡便沉默了。
阿疇也就不再逼問,他好整以暇地靠在那裡,看著那個明媚嬌豔的小娘子。
輕風拂起,帶來春日水汽的清涼,他慵懶地眯起眼睛。
這個時候,腦中卻浮現出一些畫面,破碎的畫面,並不真切。
他想抓住,但是那些畫面卻瞬間遠去了,就像被風吹走的一縷煙,再也尋不著。
他便也不再想了。
陽光溫煦舒服,他覺得一切都是愜意的,幸福的。
他會捉住她,要她一輩子陪著自己。
這時候,陸簡的聲音突然響起:“回去後,我考慮定下來了。”
阿疇一聽,馬上望向陸簡:“莫家三娘子?”
陸簡點頭:“是。”
說著這話時,他想起莫三娘望向自己時那含羞帶怯的樣子,眸底便有了些許笑意。
他不得不承認,春天是那些動物發情的季節,而人類其實也難逃這個範疇,容易在這春暖花開中滋生一些不該有的情愫。
特別是看著外甥和那小娘子的種種,他這幾日竟時不時想起莫三娘那日望著自己的眼神。
她的眼睛中仿佛含著一汪水。
他壓下喉間的痒意,用異常平靜的聲音道:“我確實也該成親了。”
阿疇:“我早猜到了,這下子母後可以放心了。”
陸簡不想再和外甥談起這個話題,畢竟是晚輩。
他直接將一個紅檀木盒子推到阿疇面前:“給。”
阿疇:“什麼?”
陸簡:“送給你的,禮物。”
阿疇驚訝:“舅父,你何時變得如此好心,竟要送我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