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疇:“是。”
希錦屏住呼吸:“錢多嗎?”
阿疇:“不少。”
希錦:“可以啊!我幫你算!我最喜歡數錢了!”
阿疇看著她眸底瞬間綻放的神採,抿唇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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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喜歡撥拉算盤,喜歡算賬。
算算自己家有多少銀子了,外面誰欠了自己多少錢,家中的銀子能進多少貨,這些貨毛利多少,如果都賣出去要掙多少錢,當然還得拋卻各樣開支等等。
她喜歡算這些,因為那是自己家的銀子,算起來非常有滋味。
她也喜歡出頭幫別人算,撥拉撥拉算盤,幫你算算,你有多少銀子,你掙多少錢。
她很享受這種被人羨慕敬仰的感覺,大家會說,希錦實在是聰明,幾下子就算明白了。
而這次,希錦覺得,這俊美郎君救了自己,看上去也很有些身份,自己反正一時半會沒辦法下船,那就幫襯他一把吧。
她是抱著讓他大吃一驚的想法來的。
但她沒想到,大吃一驚的那個人是自己。
“這——”
她震撼地抬起頭來,驚訝地望著阿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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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疇:“這些賬目有點多?”
希錦無言以對。
這哪是有點多,這簡直是——
她怎麼能想到,他讓自己算賬,竟然讓自己算的是市舶司的稅賦賬目,而且是最近整整三年的稅賦賬目。
她會是去死一死吧!
阿疇看她那欲哭無淚的樣子:“你不喜歡?”
希錦:“我……”
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隻能喃喃地道:“這未免太多了吧。”
阿疇聽此,安撫道:“也不是讓你一個人算。”
然而希錦此時震驚得腦子嗡嗡嗡,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之前的一個疑問。
她望著眼前的郎君,他確實是生得過於俊美了,肌膚如玉,俊美絕倫,偏生又有著郎君特有的鋒利線條,關鍵是,他那通體的氣派和尋常人完全不同,便是不言語時,也有一種攝人的氣勢。
她想起那畫舫,想起那寢房中尋常人不能用的種種擺設。
她終於問道:“你,你是什麼人啊?”
阿疇挑眉:“你不知道?”
希錦搖頭:“我……不知道。”
阿疇:“我以為阿琴和你提過了。”
希錦疑惑地看著阿疇,突然感覺心口微收緊。
所以這到底是——
這時候,阿疇卻已經道:“我是當今官家的兒子,備位東宮。這一次是奉官家旨意,前往沿海一帶核查市舶司稅務。”
希錦聽著這個,隻覺得腦子懵懵懵的,整個人都傻了。
這,這竟然是太子。
太子!
往日時候,她那爹娘,她家族長,遇到一個芝麻大的官都要小心奉承著,結果如今,她竟然遇到了太子!
她之前都做什麼了,她對太子大呼小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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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怎麼都沒想到,她竟然招惹了太子。
太子是一國的儲君,是未來的帝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這對她來說太遙遠了。
她突然想起來霍二郎,對於霍二郎來說,此生能想到的最風光,不就是走一趟金鑾殿,面見天子,一展抱負嗎?
可她突然就走到了太子身邊。
如果霍二郎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希錦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她的心思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她想退婚,這個想法就隱藏在心底,但是一直不能宣之於口,因為她沒理由。
沒有理由,所以隻能埋在心裡。
可現在……太子都說她應該退婚呢。
這可是太子,太子以後就是皇帝,皇帝就是金口玉言,大家都得聽皇帝的。
這讓她心中隱隱生了期盼,興許這是一個契機,改變她不能改變的。
是以她也就放下成見,開始專心幫著太子“算賬”。
除了算賬外,太子時不時都會召見她,要她陪著。
他是一個性情非常清淡的人,早晨起來之後會先去練劍,之後他要求自己陪他一起用早膳,吃過早膳後,太子要先讀書。
希錦不喜歡讀書,她覺得那些書很無趣,於是太子便要她從旁研磨。
每每這時,希錦都會打哈欠。
阿疇便會好奇地看她,問道:“那算盤和賬目不是比這個更枯燥,我看你並沒有困。”
希錦聽到這話,哼了聲:“能一樣嗎?”
雖然他是太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的敬重大概隻維持了一天。
阿疇輕笑:“那你還是算你的賬目吧。”
希錦:“……天天算賬。”
算多了,其實她也有點煩了啊,。
不過好在在船上時,也不隻這煩悶的,也有一些有趣的,比如太子會陪她玩解連環,還會帶著她下船,去視察各地稅務。
他們每行經一處,當地官員便會隆重迎接,會敲鑼打鼓,還會撲過來各種討好,當然還會送各樣禮物。
那些禮物全都珍貴稀罕得很,太子是不收的,不過他會命人採買一些稀罕的送給希錦。
那碩大圓潤的珍珠,那罕見的香粉,以及隻有皇家宗室才能享用的布料,希錦不得不承認,她看著這一切有點心花怒放。
她意識到這就是皇族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她竟然有些滿足。
不過滿足之餘,她依然惦記著自己爹娘。
雖然太子說已經知會過自己爹娘了,但爹娘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境況,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擔心。
她便琢磨著該怎麼和太子提提,問問他,不過這一日太子一直忙著,她竟不曾找到機會。
一直到這一日晨間,她早早醒了,梳妝過後,還沒用早膳,便打開窗子往外看。
卻見輕紗蔽日,晨曦的柔光透過水上稀薄的霧氣灑在船舷上,水面倒映出細膩的柔光。
而就在那敞闊的甲板上,俊美如玉的郎君手握長劍,矯若遊龍,疾如蜂刺,劍氣縱橫間自有雷霆之勢,風姿卓然,卻又霸氣四溢。
希錦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有點心動。
他真好看……如果她不是已經訂親了,有婚約在身,那她——
正看著間,突然感到一道目光掃過來。
她下意識看過去,是那個總是一身玄袍的郎君。
她咬唇,收回目光。
這個人總是在晨間時候陪著太子練劍,他看上去約莫二十七八歲,聽那意思應該是平西侯。
這平西侯是太子的舅父,他們感情很好,如同父子一般,太子的騎射武藝全都是他一手教導的。
他很嚴肅,可能不喜歡自己,望著自己的目光過於嚴厲。
可能在這舅父眼中,自己就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姬。
她這麼想著,也就關上窗戶不再看了。
還是躺在榻上想想自己爹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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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今日倒是格外新鮮,如今那新鮮的荻筍和蒌蒿正是時候,配上魚蝦,再用姜橙等增味,那是最好不過的,希錦倒是喜歡得很。
隻不過她今日實在是沒什麼興致,意興闌珊的。
太子自然感覺到了,疑惑地問:“這碧澗羹,上次你不是誇說新鮮,說喜歡嗎?”
希錦緩慢地垂眼,看向那羹湯,那是用晨間新採的水英做的,味道清淡馨香,顏色也好看,猶如春日山澗中的蒼翠。
隻不過她現在確實沒興致,當下她便耷拉著眉眼,無精打採地道:“沒胃口。”
太子:“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希錦:“沒胃口就是沒胃口!”
太子蹙眉:“要不要叫太醫?”
昨日送了她罕見金貴的頭面,她喜歡得跟什麼似的,當時他看了也心情好。
今日卻變了模樣。
希錦咬唇,別過臉去:“不要……”
太子疑惑地挑眉:“到底怎麼了?”
希錦聽著,便有些委屈,她小聲地道:“我,我想我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