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四郎:“據說是端明殿學士並尚書陳大人家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生得美貌,且很通文墨,求娶者眾多,隻是至今還未曾許配人家,如今聽說是官家有意,要給殿下做正妃呢。”
希錦:“竟是如此。”
或者說,果然如此。
她回想著那一日在那舅父陸簡家的種種,心裡便恍悟了。
這陸簡很是看不上自己,自然是想逼著阿疇停妻再娶,可阿疇並不願意,他既許諾了自己,又怎麼可能輕易娶別人,是以隻能抻著,怪不得這幾日很是沉悶的樣子。
寧四郎:“好妹妹,如果人家真要另娶,你又該做何計較?”
希錦笑了笑:“這也沒什麼,一則殿下曾應過一些事,我願意信他,二則,便是有朝一日他迫不得已,再娶了哪個,那也隻能當妾,不能大過我去,我就不信這皇城出身官家的小娘子竟願意做小,為我奉茶伺候。”
他若是輕易肯從了那陸簡,他就不會這麼悶著了。
寧四郎聽希錦的話,點頭:“說得也是,左右我幫你打探著消息吧,若有什麼,我得及時給你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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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是仲春暮春之交,節前兩日謂之寒食,寒食禁火三日,這幾日家家以柳條插在門上,皇太孫府自然那也不例外,一時之間滿城皆翠綠。
希錦這裡剛用了早膳,宮裡頭各樣賞賜便送過來了。
希錦看了看那單子,上等綾、絹、綿各五匹,灶糖、饧餅、麥糕、乳酪,雞子各一箱,當季時蔬鮮果三大擔,另外還有繡扇、紗籠、鞭炮、榆木、火燭並行纏等,足足幾大箱子,浩浩蕩蕩地抬來了。
希錦看著這各樣賞賜,問了問,知道四時五節,宮裡頭都會送東西過來。
她滿足地嘆息,想著這些雖說未必多貴,但宮裡頭採買的都是最好的,況且各樣林林總總買起來,也是不少錢,如今倒是省了這一樁。
生在皇家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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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叮囑了一聲魯嬤嬤,讓魯嬤嬤把各樣物件都歸納起來,時蔬鮮果享用了,至於其它的,能用則用,又拿了那紫衫、白絹並三角兒青行纏,讓分給家中奴僕,正好清明那日要用的。
魯嬤嬤都應了,也說起府中的籌備,香糜和白饧都已經煮上了,明日要點的紅蠟正好用宮中的,全都安排妥當了。
希錦又詳細問了幾句,滿意得很:“明日我得隨著殿下過去宮中吃宴,你在府中多操心。”
這麼說著,隔著窗子便看到,阿疇正自月亮門下邁步進來。
他今日穿了紫繡團龍雲絲袍,那絲袍金絲銀線的團龍精致華麗,面容疏淡無波,隻這麼隨意走來,袍擺輕動間,隱隱便有天家貴胄的氣勢。
希錦看著他,微挑眉,不過沒說話,也沒上前迎接。
講究那些虛禮幹嘛,反□□中的嬤嬤也都習慣了,她就是這樣的娘子!
其實這幾日阿疇一直不太對勁,乍看仿佛風平浪靜,但明顯有些心事,悶悶的。
希錦試著哄了,然而哄不好,隻能罷了。
她現在也想明白了,自己要淡定,一步步來,不能他稍微擺臉色,她就上竄下蹦著急忙慌,何必呢,他又不是真納了什麼進府。
阿疇踏進房中,旁邊嬤嬤和丫鬟都很知趣地下去了。
希錦這才涼涼地道:“殿下,這是從哪兒來啊?”
阿疇:“今天宮裡頭的賞都到了吧?”
既然他說正事,希錦也就點頭:“嗯。”
阿疇:“明日我就出發,跟著禁中的車馬過去皇陵,你都準備好了吧?”
希錦頷首:“我想著,讓魯嬤嬤,奶娘,還有孫嬤嬤留在家中照顧著芒兒。”
這是祭祀,芒兒雖是皇室孫,但年紀小,還不能去皇陵祭祀,免得衝撞了,所以隻有希錦跟著阿疇過去。
阿疇:“可以。”
當下阿疇又詳細問了問各樣籌備,確認沒問題這才罷了。
這麼說著間,阿疇突然道:“之前就說來了皇城要帶著你踏青,誰知道過來後忙得厲害,也沒時間帶你出去,這次隨著禁中車駕過去,正好趁機看看外面的景。”
希錦:“嗯。”
她這麼“嗯”過後,阿疇突然不說話了,就那麼看著她。
希錦疑惑地看他。
這男人反正很古怪,從那日後就很古怪,如今更是古怪。
他這性子反覆無常的,誰知道怎麼回事。
她這麼想著間,就聽阿疇道:“有個事——”
希錦:“嗯?”
她心裡卻想著,該不會要提要求了吧,比如要納個妾還是怎麼的?
阿疇:“今日我路過皇林苑,卻見花開似錦,無意中看到一株芍藥,開得風姿綽約,嫵媚婀娜。”
希錦:“?”
這什麼意思,難道這是名說花,實說人,其實那牡丹正是哪家俏生生小娘子?
阿疇:“我覺得很美,讓我想起希錦。”
希錦:“嗯?”
阿疇卻伸出手來,於是希錦便看到,在那修長好看的指尖間,夾著一朵芍藥花。
那芍藥開得豐盈嬌豔,濃鬱鮮明,美得炫目。
希錦詫異地看著阿疇。
阿疇抬起手來,將那朵簪在了希錦鬢間。
他低聲道:“覺得這樣更好看了。”
希錦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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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一夜纏綿,兩身合一,好一番磨纏,真是如膠似漆,恨不得融在一起。
郎君依然是那個悶悶的郎君,不過總體感覺似乎恢復一些了。
希錦沒問為什麼。
她覺得自己開始有耐心了,也開始越發包容了。
她的底限是,家裡萬不能有其它妻妾,這是他承諾自己的,反正不許有。
至於其它的,隨他吧。
朝堂的事她不懂,皇家的事她也不懂,她能懂的就是,她和他也是一個夫妻店,他既然要衝鋒陷陣,那她就料理好府中諸般。
就盡量別給他添麻煩。
纏綿過後,兩個人又恢復了昔日的親近,就那麼膩歪著纏在一起睡。
希錦隨著間,覺得他胳膊箍得太緊,便想推開他,可誰知道他卻越發變本加厲,幾乎是手腳並用,將自己整個圍起來,動都不能動。
她吭哧吭哧地推他,根本推不動。
她嘆息,隻好認命。
結果他又將臉埋在她頸窩中,就那麼摟著她,還要把自己的臉輕靠在她前面,用唇兒略含著。
天哪!!
希錦無言以對,心想他越活越倒回去,竟仿佛像芒兒一樣歲數了!
她竟仿佛多了一個大兒子。
罷了,還能怎麼著,認命吧!
到了第二日,他早早起來了,看著神情冷肅,整個人一下子從昨夜的三歲孩童變成了冷傲淡漠的皇太孫。
希錦睜著惺忪睡眼,呆呆地道:“禁中的車馬這麼早啊,什麼時辰了?”
阿疇:“四更了,我們得早一些,宗室近親是要分批乘坐車馬送往皇陵的,我們是頭一批,到了皇陵,還有許多禮儀流程要走。”
希錦聽著略有了精神,連連點頭:“好好好。”
嘴上這麼說,卻哈欠連天,眼淚直流。
阿疇見此,俯首下來,摸了摸她的臉頰:“先梳洗,上了馬車就可以睡會了。”
他低聲補充說:“我們府中單配一輛輦車,你可以睡。”
希錦聽著,便輕哼了聲:“才不信呢,睡什麼睡,我還要臉呢。”
所謂要臉,是這次過去皇陵,在祭拜過後還有皇家宴,她得拋頭露面。
她心裡明白,自己過來皇城也有數日,還未曾正式見過皇親國戚以及各路勳貴家眷,這次其實算是她要露露面的時候。
以阿疇如今的身份來說,風口浪尖上的人,怕不是多少人盯著呢。
那陳宛兒必是其中一個,而像陳宛兒這樣的還有很多,各路打量的,探究的,以及衡量的,都有。
所以她很在意,在意這次露面,怎麼都不能讓人輕看了。
希錦想起這個,不困了。
阿疇聽著,倒也明白,便又低聲囑咐:“禁中車馬到了後,我陪著你一起出發,不過出了皇城後,我還有些安排,沒法一直陪著你,你且記住,到了那行宮,你要先拜見宮中莫妃娘娘,那莫妃娘娘為人親厚和善,我也事先和她提過,她知道你,有什麼事會略幫襯著些。”
希錦:“我明白。”
阿疇:“今日寒食節,不止宗室近親,還有市井百姓,全都要出外踏青祭掃,城外郊野如市,人多口雜,你萬事務必當心,不可大意了。”
說到這裡,他語音略低:“最近捉了摩尼教的護法,京郊一帶有些異動,隻怕是不太平。”
希錦驚訝:“摩尼教?捉了護法?誰捉的?”
阿疇平靜地看著希錦。
希錦心裡一動,試探著問:“你捉的?”
阿疇:“算是吧。”
希錦越發驚奇,她視線快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竟還有這等本事,你越來越能幹了,我以前怎麼不知道?”
她又很快想到了:“你沒事吧,沒什麼危險吧?”
阿疇搖頭:“沒事,我又不會親自去抓,況且還有聶指揮使。”
希錦略松了口氣,才道:“那就好,反正你要心裡有數,你是有妻有兒的,我的榮華富貴,芒兒的前途,可全都在你身上,你若是有個萬一,竟讓我們做那孤兒寡母,我——”
阿疇視線緊鎖著她:“你待如何?”
希錦:“找十八個男寵!保準氣得你從閻羅殿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