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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寧家商量著那批杭州的貨,大家都是看好的,都覺得可以掙大錢,於是族中開始登記,看看誰打算要多少,大家一起湊出一個數來。
希錦和阿疇自然也覺得不錯,想多買一些。
希錦咬咬牙,將家裡所有的值錢的物件,包括她娘留給她的一些私房錢,以及值錢的老首飾全都拿去錢莊抵押,又把家裡全都搜刮一遍,好歹湊夠了一千三百兩。
阿疇顯然不太苟同,不過看她一心想做這一筆大買賣,也就由著她了。
等差不多湊在一起後,算了一個總數,族中要貨的各房便各自派出一個人去拿那批貨。
阿疇也要跟著大家過去,這日行囊都準備好了,一切妥帖,不過臨走前,阿疇卻從盤纏裡面又拿出五兩銀子:“留著家用,萬一有個什麼事,也好應急。”
希錦:“不用,也沒什麼大花銷,窮家富路,你帶著吧。”
才過了年,家裡各樣物什都有餘頭,各樣吃食都囤了不少,丫鬟暫時不買了,開支都削減了,也不是不能過日子。
反倒是阿疇,他不是自己過去,是跟著族裡一起過去,一路上住店歇腳,都是和族裡兄弟一起的,別人開銷什麼,他自然也要跟著開銷,這個沒法削減的。
若是不拿多一些,碟子碗兒的跟著人家拖把拖,一會兒就拖幹了。
阿疇不聽,還是留下那五兩銀子:“萬一有什麼事,手頭多幾個錢也是好的。”
對於這件事,希錦心裡還是感到很熨帖的。
他寧願苛刻他自己,也要體貼她在家裡的花用。
不過她轉念又一想,也是因為兒子吧,唯恐委屈了他兒子。
如果沒有兒子呢,他們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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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想起那塊玉墜。
她覺得那就是一塊很尋常的玉墜,看起來有些年月,上面仿佛還刻著字。
阿疇爹爹既然是打漁的,說不得從湖裡撈出來這麼一塊,以為是寶貝,就給兒子戴上了。
其實根本不值錢!
可阿疇還是很懂的,他竟然還淘到了那麼一塊上等好玉。
這讓希錦有些茫然,她覺得自己看不透阿疇,阿疇這個人時而很有本事,時而又很沒用處,就這麼忽上忽下的。
但要說他是裝的,倒是不至於,掙不到錢,他也很無奈的樣子啊。
畢竟他掙不到錢,自己必然要埋怨他,甚至還想把他一腳踢下床——哪個好人家郎君願意天天被家裡娘子嫌棄呢。
她想不明白,最後隻好不去想了。
阿疇這個人年少就四處流浪,也不知道經歷過什麼,他那心思藏得深,他不說,她也沒什麼興趣知道。
反正現在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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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那件白玉掛件總算雕成了,希錦親自過去玉匠鋪子取了來,這白玉因形就勢,雕琢成了荷花童子。
那白玉本是罕見上等品,溫潤細膩,晶瑩無暇,那荷花童子雙肩披飄帶繞膝,雙臂微彎拱手拜謁,五官稚氣可人,神態也頗為逼真。
希錦把玩了一番,倒是喜歡得很,於是拿給芒兒玩。
芒兒也高興,小胖手攥著那荷花童子,口中還笑著喊道:“爹爹,玉墜!”
希錦笑著攬過來:“對,這是你爹爹給你置辦的呢!”
芒兒高興,希錦也高興,連帶著對阿疇也更添了幾分喜歡。
晚上時候,照例由奶媽照料著芒兒,她自己躺在榻上睡時,竟覺得有些孤枕難眠。
其實他在的時候,她是很有些嫌棄的,嫌他大半天不消停,有時候還想這樣那樣的,他索需無度,她多少有些受不住。
但是他出門了,她竟覺有些寂寞。
這個時候想起他待自己的種種,竟覺有些異樣。
她閉上眼睛,想著夜晚時他的樣子。
清涼如玉的郎君,連眼神都沒什麼波瀾,不過卻會俯首下來,伸出舌,一下下地吃著她。
她但凡發出一絲哼哼,他就會停下動作,抬起薄薄的眼皮來看她。
她說他像一條野狗,並不是賭氣,她是真心這麼覺得。
一條毛發雪白通體如玉的狗,看似溫馴,其實孤冷高傲,野性難馴。
她小心地控制著,也仔細提防著,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他反噬。
無人知道的夜晚,他很生猛,任憑她怎麼捶打哭泣,他都任性妄為。
不過他又溫柔,細致體貼,能滿足她心底深處每一絲渴望。
他還那麼大,和略顯清瘦的體型不太相稱的大。
希錦想到這裡,便覺整個人都軟了下來,酥酥麻麻的,像是過了電。
她輕攥住被角,想像著這幾日他的越發放浪,竟不自覺扭了下軟軟的腰。
她咬著唇想,還是盼著他早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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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阿疇走後,希錦關閉門戶,安分在家照料芒兒,隻偶爾過去族中長輩那裡走動走動。
族中人家知道三房沒要那六重緯,她竟然打算全要了,難免說道一番。
二伯娘嘆了聲:“你們到底年輕,不知道裡面深淺,這做買賣哪有那麼容易的,六重緯不是尋常絲綢,尋常百姓家根本買不起,如今那麼大一批,大家都買了,到時候賣給誰去?”
其它幾個伯娘嬸母聽了,也都連連搖頭:“到底是年輕呢,怎麼也不和我們商量商量。”
希錦聽著這話,自然明白,其實這事傳出去,大家都知道,可也沒人和她說句什麼,如今事情已經辦了,才說句現成話罷了。
不過這種事情也懶得戳破,隻是隨意聽著罷了。
一時大家又討論起來請春酒,過了年後,開春了,一年的買賣開始幹,店鋪上用著的掌櫃賬房和伙計,都得請一頓春酒,就在鋪子裡吃,算是給鋪子暖暖春。
各家都得陸續操辦起來了,難免說起哪兒買酒哪兒請人料理。
二伯娘突然想起什麼:“你們家孫嬤嬤打發出去了,可買了什麼新的丫鬟?”
希錦笑道:“阿疇之前看了幾個,沒相中的,等回頭遇到合適的再說吧,添置丫鬟這個,還是得仔細著,不然我還真怕了!”
旁邊兩個伯娘對視一眼,便笑了,一個故意上前道:“不然我給你介紹個吧,聽說那是一位大官人家出來的,訓得那叫一個好,除了貴就沒別的毛病!”
希錦聽這話,自然明白的,估計是覺得她囊中羞澀,故意這麼說。
她當下道:“那麼好的丫鬟,大官人家花了大價錢的,這麼就非要打發出來賣了?難不成大官人家就缺了這賣丫鬟的銀子嗎?”
她慢條斯理地笑道:“怕不是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處,就這麼被趕出來的!這種丫鬟,便是白送,咱們也不敢要的。”
她這一說,大家一怔,忙點頭,笑著說:“我都沒想到這一茬。”
這麼說笑著,這事也就過去了。
不過希錦心裡越發存著一口氣。
在這寧家,家大業大,各房人口多,隨說大家一起做買賣互相幫襯著,但是平時闲言碎語,難免互相比較。
沒辦法,和外人比,那也比不著,就得自己家裡彼此攀比起來。
誰多了一個簪子,誰買了一個墜兒,誰的新衣服樣式更好,這都是大家津津樂道的。
如今自己貿然接下來三伯家這批貨,難免出了風頭,反而招人多想,以至於拿話擠兌自己了。
人爭氣,火爭焰,佛爭一炷香,她們既然不看好,那她非要把事情做好。回頭掙一大筆錢,那才叫揚眉吐氣呢!
她這麼耐心地等著,也時常關照下鋪子買賣。
好在買賣還可以,陸續有些進賬,手頭雖然不至於太寬裕,但也不至於太緊巴。
不過下個月掌櫃賬房還有伙計的工錢都得結算,所以還是得設法,早些把這綢緞運回來,先稍微賣出去一些,好歹手頭寬松。
等到進入這月下旬,果然,寧家眾人回來了,阿疇也回來了。
阿疇回來後,明顯心情不錯,提起買賣很順利,說一共一千三百兩,買了兩千三百疋。
阿疇道:“兩千多疋,我怕有問題,每一箱都抽查過,全都是質量上乘的,之後我們的貨一起裝了船,走水路運過來,估計兩天後就到了。”
希錦喜出望外:“好,好!”
不過兩千多疋的話,顯然要提前騰出來庫房,估計鋪面的庫房不好放,還是放家裡才好,這樣心裡也安穩。
阿疇也是這麼想的:“我等下帶著周福,把我們西廂房收拾出來。”
希錦連連點頭。
當下讓穗兒和秋菱整治了飯菜,一家人坐下來吃。
奶媽把芒兒抱過來了,芒兒幾天不見爹爹,想得很,歡快地撲到了阿疇的懷裡,又掏出自己頸間掛著的墜兒拿給阿疇看。
阿疇見到,在手中摸索著,油潤細膩的玉雕上還有著兒子的體溫,軟暖剔透。
他自然覺得不錯。
一時笑對希錦道:“這雕工倒也說得過去。”
希錦心滿意足,聽他這麼說,便笑哼道:“你這什麼口氣,隻是‘說得過去’嗎?”
阿疇抿唇笑:“是非常好。”
說著,他將那墜兒掖到了芒兒的衣襟中,又把他抱著,說起自己一路見聞,倒是把芒兒逗得笑起來。
小娃兒的嗓子稚氣得很,笑起來格外動人,晶亮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希錦好奇地湊過去看。
阿疇:“這是又要長牙吧?”
希錦:“是嗎?長牙為什麼就要流口水?他之前沒流吧。”
芒兒之前的牙長得早,希錦忘記了。
阿疇無奈看希錦:“當然流了,都是這樣的,你沒注意伯娘家的孫子嗎,最近那孩子流口水都流得下巴一片紅。”
希錦搖頭:“沒注意呢。”
自己兒子都顧不上,哪看別人家孫子啊!
阿疇想看看兒子的牙,便哄著芒兒張開唇,於是夫妻二人湊過去看。
兩個腦袋對著小人兒的嘴巴看,他如今已經有十幾顆尖尖的小牙了,不過在角落處,粉嫩牙床上有一處泛白了,看上去果然又要冒新牙了。
希錦:“我們芒兒竟然又要長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