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官家想起被貶謫的那位皇長子,悔恨至極,又想起當年那年幼的皇太孫,那更是心肝都跟著顫。
其中一位年輕子弟搖頭晃腦:“這人哪,上了年紀就想起來兒孫的好,官家便是身在高位,但那也是凡胎□□,所謂隔輩親就是這樣了,他如今已經為太子殿下洗清了冤屈,正要找回流落在外的皇太孫呢!”
旁邊四郎驚訝:“若是找回來,那皇太孫豈不就是太孫殿下了!”
大家紛紛點頭:“那自然是了,如今大寶已經無人繼承!”
他們正說得天花亂墜,旁邊族中二伯皺眉,過來提醒說:“你們到底年輕,口無遮攔的,這種朝廷大事,也是隨便你們說道的?”
那四郎訕訕地道:“自家兄弟,自家廳堂,關起門來說說怎麼了?”
二伯板著臉道:“那也不行,官家的事,還是謹言!”
一眾子弟忙連聲稱是,二伯又去別桌了,那酒席上才消停下來。
希錦輕拍了下芒兒的後背,芒兒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地哼唧起來,哭哭啼啼的。
那群子弟聽到,都看過來。
希錦便道:“芒兒哭呢,我一個人抱不住。”
族中兄弟聽此,都對阿疇投去同情的目光。
一群男人家在這裡喝酒說話,屋裡頭娘子肯定把孩子料理妥當,結果阿疇可倒是好,這贅婿就是日子不好過,還得被家裡娘子喊過去照料孩子。
四郎好笑,很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阿疇在眾人形色各異的目光中,起身,和大家道了一聲別,從希錦手中接過來芒兒,便跟著一起出來了。
夫妻兩人一直沒說話,等走出廳堂,過了月牙門,走進那圍牆的夾道,希錦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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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有所思:“聽那意思,官家要找他那流落民間的皇太孫了?”
阿疇聽這話,神情頓了頓,之後才道:“聽著是那意思。”
希錦:“那你呢,你現在是什麼想法?”
阿疇驟然側首,看過去。
她今天精心打扮過的,薄施朱色,面透微紅,織錦褙子的交領襯得那頸子修長,在這紅牆藍瓦間,清凌凌的,比牆角的臘梅更多幾分顏色。
他看她一會,才道:“我該有什麼想法嗎?”
希錦哼哼一聲,黑白分明的眼睛瞥他:“你不該有嗎?”
阿疇:“哦?”
希錦昂起下巴:“你現在是什麼身份,自己好好琢磨吧!”
說完,她一甩手,徑自往前走了。
阿疇抱著芒兒,站在牆根下,倒是默了好半晌。
她……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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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家後,一踏進門,孫嬤嬤便帶著秋菱迎過來了,並和希錦說起家裡準備的各樣物什,過年時候這吃食自然比往常豐富,光是膾魚便要準備三四尾,且都是三五斤的大鱸魚,至於大塊蓋碗扣肉,蟹釀橙以及馎饦春盤等,更是應有盡有。
寧家年夜飯講究七碟子八碗堆滿餐桌,過年時候自然不能敷衍。
阿疇帶著小廝料理院中,希錦便在房中查問起來,一時問起那米酒,孫嬤嬤說是打了城東孫家的。
“慣常吃的李家米酒,從年前臘月十八就排著隊呢,我們去了三次,愣是沒排上,隻好打了東城孫家,說是他們家味道倒也不錯。”
希錦問道:“前天二伯娘不是還說,她娘家一口氣要了七八桶,說是要給他們家的,也會分我們一些?”
孫嬤嬤道:“是這麼說,可人家運過來一桶,給各家一分,早早分完了,我們就沒落著。”
希錦略默了下,才頷首:“也行,都是米酒,又能差出多少味兒來呢,孫家就孫家的。”
說著間,阿疇進屋了,正好聽到話尾。
他看她一眼,道:“孫家確實不錯,用的方子和李家米酒原本是一個方。”
希錦沒理會這話茬,隻是道:“先預備著吧,等會胡家到了。”
大家都忙點頭,之後下廚房忙碌去了。
沒多久,胡家果然來了,胡老爺子帶著兒子兒媳婦,另外再領著一個穿了大紅布棉袄的小孫子。
他們一進來,希錦和阿疇便迎出去,希錦一疊聲地喊著大伯,又拉著那兒媳婦的手往裡面讓,阿疇則是和胡大伯以及那胡大伯兒子打招呼。
說話間,希錦拿了早用紅緞子包著的狀元及第銀元寶給了那小孫子。
這是他們家墳親。
所謂墳親,是給家族看守墓地的,胡老爺子是幫襯著照料希錦父母墳上的,人家給自家長輩看墳,日常幫著照料長輩墳上,這種人家雖然論起身份地位都大大不如主家,但是主家兒女都要當親戚走著。
那是對長輩的敬重。
其實寧家家族的親戚都有家族中走動著,不需要希錦單獨應承,她需要額外來往的就是自家外家以及這墳親了,另外還有鋪面上的掌櫃伙計,那也是過年時候要自己上心的。
午飯招待過後,臨走前又給胡大伯家包了一封謝銀,客客氣氣送走了,這事總算過去了。
這時候芒兒早困了,奶媽帶著芒兒去一旁廂房睡覺,孫嬤嬤帶著兩個丫鬟拾掇房前屋後,沒多久家裡利索起來。
希錦便放了話,讓孫嬤嬤幾個都出去逛街看彩棚吧,或者在家裡睡一會也行,反正自便就是。
忙完這些,希錦也是有些困乏了,便上床準備躺一會,這時阿疇也過來了,他也準備躺下。
希錦感覺到了他的動靜,隻是閉著眼睛裝睡罷了。
誰知道阿疇上了榻後,掀開錦被,便湊過來了。
開始的時候不著痕跡,等希錦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那有力胳膊環住。
希錦想推開他,誰知道他今天卻比往日更強硬的,他又很知道她的弱處,不幾下,她也就來了興致。
屋裡屋外都安靜得很,大過年的,奴僕全都出去了,奶媽也帶著芒兒睡下,隻偶爾聽到不遠處哪一房的鞭炮聲,噼裡啪啦的響著。
兩個人到底都年輕,也才成親三年,晚上有的是精力,好一番恣意的荒唐。
興起時,希錦睜開眼,看著上方男人。
男人平時身形挺拔颀長,略顯清瘦,不過如今這個角度看,他略弓著背,腰臀運力,大開大合,胸膛上肌肉隱隱賁起,看著很有男人味。
總是過於冷清的眉眼此時陷入沉迷,薄薄的唇微張著,大口喘著氣。
她認識這男人多年,他平時總是不聲不響,好像什麼都不在意,活生生一冰坨子。
能讓他不當冰坨子的,一個是芒兒,另一個便是這時候了。
希錦心念一動,突然起來壞心眼。
她抬起胳膊來攬住他,之後仿佛不經意,抓住了他的墨發。
她用了力道的,他自是覺得疼。
他略停下動作,兩隻手撐在她兩側,就那麼俯首看著她。
水乳交融間,他刻意壓抑著,喉結顫動,額頭的淡藍經脈都凸顯起來。
豆大的汗珠自額頭底下來,落在她身上滋啦啦引來一陣熱燙。
希錦咬著唇,不吭聲。
她多少明白他的意思,她扯到他了,他便硬忍著也要停下來,不動了。
這裡面自然帶了一些較勁的意味。
他在試探,試探她是不是喜歡,試探她是不是會受那似有若無的要挾。
希錦勾唇一個冷笑,她並沒有松開,刻意用了幾分力氣。
就是要揪他。
他頭皮疼,墨黑的眸底暗沉沉地盯著她。
顯然有些慍怒的。
這種疼痛估計可以讓男人偃旗息鼓。
希錦終於放開他,之後用手一推,就想把他自身上推開。
她是很喜歡,但他如果拿這個要挾,那——
自然是戒了!
看誰先低頭!
男人大手有力地按住她的掌心,一邊一個,壓住,她沒法動了。
這種被動局勢讓她有些羞惱,她低聲命道:“放開我!”
阿疇卻低首下來,在她耳邊道:“我很疼。”
燙人的熱氣噴灑在她耳朵上,她俏臉猶如火燒,不過卻咬著唇,倔強地別過臉去。
戒了戒了,反正是要戒了!
孩子都有了,這贅婿睡不睡也沒什麼要緊的吧!
阿疇壓低了聲音:“你故意的。”
希錦軟哼一聲:“原來你還知道疼。”
阿疇視線落在她眼睛上,探究地看著她。
希錦:“我看你兒子抓你頭發的時候,你耐心得很,如今倒是知道疼了!”
阿疇靜默地看著她,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希錦:“放開我,起來了……”
阿疇卻陡然發力。
猝不及防,希錦發出一聲低呼。
緊接著便是地動山搖。
希錦便覺自己仿佛溺水了一般,幾乎喘不過氣,說不出的感覺排山倒海,她隻能緊攥住他的胳膊。
許久後,希錦緩慢地平息著呼吸,懶懶地合著眼,享受著那一層層的餘波。
他伸出胳膊來,抱住她,將她緊緊抱住,彼此感受著對方身體的熱度。
誰知道這時候,仿佛不經意間,她感覺到了一絲冰涼。
她略怔了下,之後便猜到了,是他的墜兒。
一時所有的愉悅全都煙消雲散,她奮力把他推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