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撐在他胸膛,雙腿兀地並攏,倏然而至的力道化作涓涓暖流,惹來烈火灼燒般的燥動。
裴寂知道這是場夢。
他一面厭棄這種見不得光的齷齪心思,一面被她春水般的目光融化所有思緒,越陷越深。
他真是糟糕透了。
“裴寂。”
她笑著喚他的名字,聲音像是從很遠又很近的地方傳來,讓他生出一瞬恍惚:“裴寂。”
她的聲線柔柔糯糯,剛觸到耳膜就一股腦化開,散作攜了栀子花香氣的甜。
裴寂尚未做出反應,恍然見她俯下身來,紅唇輕啟,含住他喉結。
就像寧寧之前做過的那樣。
他聽見女孩輕緩的呼吸,如同藤蔓將他逐漸纏繞,心尖因她的動作一點點窒息。
似是為了回應,夢裡的裴寂伸出手去,握住她纖細的腰。
軟得過分。
像是握住一灘水,觸碰不到骨頭,綿柔的軟肉仿佛稍不留神就會從指縫溢出。那件薄衫因她的呼吸上下起伏,他手掌滾燙,斂了力道一捏。
於是瑩亮的杏眼瞬間蒙上水霧,她抬頭與他對視,紅潤唇瓣輕輕顫抖,發出低不可聞的微弱吐息。
裴寂順勢吻下,手掌稍一用力,女孩便軟綿綿向旁側倒去。
而他傾身而上,膝蓋骨抵在輕顫的側腰,將她籠罩在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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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薄衫已在不知何時向下滑落。
一切感官都被無限放大。
烏雲不由分說地逐漸上湧,咬上天邊清淨瑩白的月輝,月亮怯怯一動,被它一點點吞噬了身形。
清寂夜色中湧起疏影,暗香陣陣,白煙將視線模糊。
渾濁的雲層越來越濃,將高高掛在天邊的圓月吞吃入腹,四下沒有風,枝頭的新葉卻在輕輕顫動。
他真是瘋了。
想觸碰她。
想竭盡所能地取悅她。
想把她留在身邊,永遠都不要離開。
他的吻小心翼翼,自肋骨順勢而下,來到少女白嫩的腳踝。
也正值此刻,欲色如潮的黑瞳陡然一僵。
接下來應該如何……
他想象不出來。
一聲毫無徵兆的砰響。
眼前的所有景象盡數碎裂,白光團團簇簇炸開,他聽見類似於敲門的咚咚聲,以及一道清脆少女音。
寧寧當真喚了聲“裴寂”。
夢境須臾間破碎殆盡。
裴寂兀地睜眼,被破窗而入的陽光刺得皺眉,失了聚焦的眼瞳悠悠一晃,聽得門外嘈雜聲響。
“奇怪,裴師弟向來起得最早,今日不會還沒睡醒吧?”
這道聲線清朗高昂,理應來自賀知洲:“莫非是昨日那頓飯讓他太過操勞?”
然後是林浔被刻意壓低的嗓音:“賀師兄,你去哪兒?”
“那邊的窗戶不是有條縫嗎!”
於是不消多時,裴寂便見到一個大頭。
屬於賀知洲的大頭,正嵌在半開半閉的窗戶上。
裴寂:……
裴寂面無表情,不知出於怎樣的心理,將被褥往身上一拉。
“不是吧裴師弟!咱倆都是大男人,你這樣害羞做什麼?”
賀知洲和往常一樣沒心沒肺地笑,見他向上提被子,露出有些驚訝的神色:“我的天,你的臉怎麼這樣紅?”
他話剛說完,身旁的人就好奇湊上來。賀知洲心領神會,往旁邊一挪,為她讓出一片空間。
秋日金黃的亮芒飄飄然罩下,微風掀起窗簾一角,裴寂見到寧寧烏黑的眼睛。
他羞於見到她。
同夢裡一樣,此時她也是暖融融的,薄唇輕啟時,讓他有種分不清虛幻與現實的恍惚,心亂如麻。
手掌似乎還殘留著那道水一樣的觸感。
裴寂頭腦發熱,聽見胸腔裡沉重的陣陣心跳,敲得他胸口生疼。
這不是種多麼美妙的體驗。
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敢言明也見不得光的渴望,仿佛被迫暴露在陽光之下,她笑得越是不加掩飾,就讓他覺得自己越發卑鄙。
“哇——真的臉紅了。”
寧寧同樣是笑著投來視線,朝他眨眨眼睛,打量房屋裡的景色。
裴寂的臥房幹淨整潔,被打理得一絲不苟,唯一稱得上“凌亂”的地方,隻有角落裡那張床。
被褥與被褥下的人皆是狼狽又散亂,少年披散的長發有如水瀑傾瀉,將稜角分明的面龐襯得蒼白。
偏生又有濃鬱的粉色肆意蔓延,遍布眼尾、側臉與頸間,直至沒入凌亂的衣襟深處。
感受到她的視線,攥在被褥上的手指下意識用力,裴寂近乎於狼狽地低頭。
“怎麼了?”
寧寧被這個動作逗得噗嗤笑出聲,抬手敲敲窗戶:“大家都是同門,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別害羞。”
賀知洲在旁邊一本正經地接話:“我和林浔師弟可以忽略不計,你嘛,畢竟是個女孩兒,他總歸要矜持一些。”
寧寧扭頭飛快看他:“我又不是沒見過裴寂剛醒——”
她說到一半便咬牙停了嘴,重新往屋子裡看時,臉上也多了抹極淡的紅:“快起床吧,我們該出發了。”
萬幸她什麼也不知道,否則他定會羞愧得瘋掉。
裴寂深吸一口氣,聲線啞得厲害,是被火燎過的澀然:“嗯。”
他足夠冷靜。
當務之急,是盡快壓下周身暗湧的燥意,不讓他們察覺絲毫端倪。
至於這床被子……
少年眼底暗色更深,低垂了眼睫,掩去烏邃眉眼中淌動的陰翳。
趁沒人發現的時候盡早燒掉。
斷子絕孫,挫骨揚灰。
第110章
大漠名為“天壑”, 乃多年前仙魔大戰的決戰戰場,亦是魔域入口所在之地。
天壑上空死氣凝結,仍殘留著由魔族設下的邪法和陷阱, 不適宜飛行。因而一行人御劍抵達的目的地,是大漠南方一處叫做“平川”的小鎮。
平川雖是建在綠洲之上, 放眼望去卻還是充斥著漫漫黃沙,綠意稀疏, 連樹葉都顯得無精打採, 蜷成皺巴巴的一團。
灰蒙蒙的天與黃澄澄的空氣接連成片,寧寧剛從星痕劍上跳下來,就忍不住咳嗽一聲。
“這麼多年過去,平川鎮居然一點沒變。”
天羨子抬眼四下打量, 毫不掩飾唏噓之色, 末了扭過頭去,看向身旁的白衣青年:“師兄,你身體可有不適?”
那人搖頭,溫聲應了句:“無礙。”
正是溫鶴眠。
當初魔族節節敗退, 修真界同樣傷亡慘烈,幾乎傾盡各大宗門之力, 才終於築成兩儀微塵陣,在天壑盡頭凝成結界,阻隔人魔兩界。
由於人才凋敝, 修士們很難滿足陣法所需的浩瀚靈力, 因此在結陣之時多以血肉為引,填補靈力空缺。
溫鶴眠亦是其中之一。
他傾盡全力,引得識海崩潰、筋脈損毀,奈何修為遠超常人, 被殘存的劍氣護住了最後一絲靈脈,勉強保住性命。
再從鬼門關睜眼醒來,已是一片屍山血海,物是人非。
他是結成兩儀微塵陣的主力兼策劃者之一,知曉陣法的每一處布置,若想徹查大陣有何紕漏,溫鶴眠定是不二之選。
其實說老實話,對於他究竟願不願意離開清虛谷,天羨子一直都拿不準主意。
他知道這位師兄心存驕傲,自修為盡失,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已有多年。
今早他帶著弟子們,本是沒抱多大期望地去找他,沒想到還未踏足清虛谷,便在入口的石碑旁見到一抹白衣。
——在樹影婆娑裡,溫鶴眠身形筆挺地站立,正低頭凝視手裡的一封信。
聽聞他的腳步,青年微抬眼睫,在極為短暫的遲疑與怔忪後,自唇角勾起溫和弧度:“走罷。”
真真是件怪事。
那張信紙看上去平平無奇,像是小弟子們才會用到的質地,可溫師兄幾乎與外界斷了聯系,向來不接收任何傳訊符——
這會是誰給他的信?與溫師兄同意出谷是否有關?
天羨子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有什麼端倪,在滿心疑惑下,並未察覺在見到那封信時,寧寧神色一僵。
那正是她在昨夜寫給溫鶴眠的信,仍然以“將星長老小粉絲”的匿名身份。
他們兩人一直保持著筆友關系,昨天晚上溫鶴眠突然發來一張傳訊符,內容很是言簡意赅,詢問在她心裡,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寧寧思索許久,很認真地給他回了一封信。
因此當第二天前往清虛谷見他,望見溫鶴眠手裡那張無比熟悉的信紙時,她下意識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