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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風頭大減、陣法被破,秘境裡應該再無危機。”
何效臣看著跟前萬劍宗的玄鏡,忍不住喟嘆道:“狐族雖受了魔氣影響,但隻要等秘境開啟之時,將他們一並送來外界療養,待魔氣從體內祛除,便能恢復神智、變回原本的模樣。”
林淺從小與靈獸長大,最是赤子心腸,看著玄鏡裡喬顏雙目通紅的模樣,輕輕吸了口氣:“小狐狸終於和青梅竹馬團聚了,真好。”
“說不定她真正的娘親也仍在鏡鬼之中,並未死去,隻不過一切尚無定論,還需等以後細細查探。”
天羨子亦是唏噓不已,把視線轉向不遠處自家門派的玄鏡:“我去看看玄虛的弟子如何——”
話沒說完,便是一陣瞳孔地震。
視線所及之處,是玄虛劍派玄鏡裡一間陰暗狹窄的房屋。
首先傳入天羨子耳朵裡的,是一聲悽厲無比的羊鳴,以及一道喪心病狂的笑。
這畫風,這音效,與萬劍宗那邊的天差地別,讓他立馬一陣心肌梗塞。
“我髒了,我髒了!”
葉宗衡面目扭曲,邊哭邊笑,拼命把跟前的鏡鬼往賀知洲懷裡塞:“你怎麼能趁我不備做這種事,怎麼能!老子守身如玉這麼多年的清白沒了!”
賀知洲可憐兮兮地蜷縮在角落拼命閃躲,神情痛苦不堪:“什麼叫‘初抱’!你的第一次……不是有那什麼小桃紅姑娘嗎!”
“你懂什麼,小桃紅是——”
他說到一半就惡狠狠閉了嘴,生生做出了容嬤嬤當年在小黑屋扎針時的模樣,開始耍賴般不停蹬腿,繼續把鏡鬼往賀知洲所在的方向推:“我不管!都是你的錯!我的清白沒了,你也別想留!”
可憐的鏡鬼被推來推去,啊啊大叫地來回於兩人懷抱之間,如同風中搖曳的一條小舟,眼神裡盡是無措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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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弟子竟在小黑屋裡做出這種事,長老們都驚呆了。
天羨子:……
天羨子滿臉驚悚,有萬劍宗的長老見他臉色不對,本想上前來嘲笑一番,沒想到甫一抬頭便見到自家門派的葉宗衡,同樣呆呆立在原地。
何效臣老臉一紅,遲疑道:“這……外頭那樣慘烈悲壯,這兩位在幹嘛?什麼第一次,什麼互、互相奪走彼此的清白?”
“慘,狐族好慘!”
林淺雙手掩面,不忍再看:“天羨長老,把孩子打死吧,別留了!”
紀雲開正趴在桌子上寫日記,看罷咬了咬筆頭,認認真真在紙上寫:[葉宗衡守身如玉多年,卻被賀知洲趁其不備奪走初——]
他寫到這裡停頓下來,很認真地開始思考,賀知洲話裡那個“初”字後面究竟跟著什麼東西:報,抱,豹,爆……
曲妃卿沉默半晌:“不如……還是看看其他人吧?”
每次玄鏡裡出現賀知洲都準沒好事,天羨子深以為然,趕忙上前幾步,把玄鏡一轉。
這回的畫面停留在裴寂身上,他不知何時從瀑布前離開,也來到了狐族村落裡,手裡抱著仍在睡夢中的寧寧。
許是巧合,少年剛進村子不久,就聽見了屋子裡此起彼伏的驢羊爭鳴,順著聲音尋去,正好撞見鼻青臉腫出門的賀知洲與葉宗衡。
賀知洲顯然和後者打了一架,見到同門後兩眼淚汪汪,有如潛伏多年終於與組織會合,差點就往裴寂懷裡撲:“裴師弟——!寧寧她怎麼了?”
“師姐睡著了。”
裴寂對他倆絲毫不感興趣,淡聲應道:“我帶她來村子裡休息。”
“哎呀,這不是我們的老熟人嗎!”
賀知洲一眼就見到他身後被五花大綁的人影,滿臉的小人得志,得得瑟瑟走到祁寒跟前:“魔君怎麼也來啦?”
祁寒眼角一抽,習慣性地死鴨子嘴硬:“我這不是失利被俘,隻不過是特、特殊情趣罷了,你不懂。”
他說話的間隙,恰好寧寧動了動腦袋,似是被門口的長明燈晃了眼睛,下意識皺起眉頭。
裴寂面色不改地垂下眼睫,將她輕輕向內推,避開燈光的同時,也讓寧寧的臉龐全部埋進他胸膛。
葉宗衡被打成了熊貓眼,若有所思地輕咳一聲:“你們兩位……”
裴寂默不作答,玄鏡外的林淺發出一聲驚天怪笑,摟著曲妃卿的脖子替他回應:“對對對!他們兩位就是你想的那樣!嘿嘿嘿嘿嘿嘿!”
曲妃卿被她搖晃得左搖右擺,扭頭對身旁的紀雲開低聲笑道:“她真是魔怔了。”
沒想到紀雲開同樣望著玄鏡裡吃吃傻笑,眼睛都成了兩條縫,一邊笑一邊咧著嘴角跟她講:“裴寂學得還挺快啊。一夜三次,你們說,他會不會是抱上癮了?”
何效臣磕著瓜子,露出了頗為遺憾的神色:“可惜試煉一過,沒了視靈,就很難看見這兩個孩子了。”
天羨子搓搓小手嘿嘿笑:“無礙無礙。不如何掌門叛出師門,直接來我玄虛劍派門下當長老,不但能繼續欣賞絕美故事,每月工錢還可以給你五折優惠哈。”
何效臣猶豫須臾,擺了擺手:“這……似乎不太好。”
曲妃卿:……
所以你們這群大男人究竟在討論些什麼啊!何掌門你剛才的確猶豫了對吧!這都什麼人吶!
第64章
距離試煉結束還有段時間, 經過眾人一致商議,決定等明日天亮後分頭行動,尋找秘境裡的其他狐族,再將他們一並帶去外界修養。
喬顏將晏清與其他同族帶進房裡療傷, 之後便一直閉門不出。
她身為唯一清醒的狐族後裔, 得知真相後念及這幾年的點點滴滴, 心裡必定不會好受。饒是最粗線條的賀知洲也對此心知肚明,沒有去多做叨擾。
這會兒天色已晚,每人都尋了個房間暫作休息。
裴寂特意替寧寧選了個安靜的小屋,用除塵訣和掃帚毛巾細細清理後, 才從儲物袋裡重新拿出一床被子鋪在床板上。
等把她從一旁的木椅上再度抱起來,小心翼翼放上床鋪的時候,裴寂下意識低了頭。
寧寧很輕。
他在此之前對旁人身體的印象寥寥無幾, 無論是兒時流浪途中的鬥毆, 還是拜入師門後同門師兄弟的挑釁, 遇見的人從來都是硬邦邦的,哪怕用拳頭狠狠砸在他們身上, 裴寂也不會心疼分毫。
可當他抱著寧寧,卻連一絲多餘的力氣也不敢用,放在她肩頭的手掌軟綿綿發著燙,讓他前所未有地感到無所適從。
懷裡的小姑娘睡意正濃,身體柔軟得像是摸不到骨頭, 當裴寂站在原地不動時,能聽見她淺淺的、富有規律的呼吸。
之前在喧哗的瀑布旁邊還不覺得,如今那聲音仿佛也帶了點熱度,輕輕經過耳畔時,讓他無端有些燥。
……好奇怪。
裴寂抿著唇把視線從她臉上挪開, 將寧寧平躺著放在床上,不甚熟練地替她掖被子。
他打架和劍術都是一流,卻是頭一回為別人做這個動作,因而顯得十分笨拙,小心翼翼的樣子甚至把承影逗得笑出了聲。
“唉,我說裴小寂,你不過是掖個被子而已,用不著這麼正式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伺候皇帝呢。”
承影的笑沒停過:“怎麼,這麼拘謹,不敢碰到她啊?”
它說這話時,裴寂正把寧寧脖子附近的被子壓平,聞言冷聲應道:“皇帝算什麼東西。”
“喲喲喲!有骨氣,不得了!”
它的笑聲往下沉了一些,變得有些老謀深算不懷好意:“我知道我知道,沒有誰能比得上寧寧,覺得她重要就直說嘛,咱們哥倆什麼關系,用得著這麼拐彎抹角嗎。”
想來承影為了攀關系,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之前還自稱老娘,如今又成了兄弟,不知道今後還會變著花樣叫出什麼稱呼,真是聲聲辣耳朵,句句毀三觀。
裴寂對它置若罔聞,長睫在眼底投下一層陰影,垂眼又看了看寧寧。
明明不久前才刻意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他覺得自己真是心性不堅。
當她躺在床上時,整個腦袋都微微陷在枕頭裡,散落的長發便一股腦地聚在臉頰兩邊,映得瑩白色皮膚宛如美玉。
視線粗略掃過,依次能見到小扇子一樣纖長的睫毛、精致的鼻梁與玫瑰色唇瓣,寧寧是與他截然相反的人,無論醒著還是入睡,都由內而外散發著平易近人的溫和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像他,一直是冷冰冰又幹巴巴,不會與人交往,也不懂得什麼情趣,生命裡隻有“活著”和“練劍”兩件事,簡直無聊透頂。
裴寂認真想過很多次,關於寧寧為什麼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
明明他什麼也給不了她,沒有任何利用價值,而她身邊總是有許許多多的朋友,無論如何都不缺他這一個。即便如此,寧寧也還是會隔三差五去院子裡找他,站在門口笑著揮一揮手:“小師弟!”
後來裴寂想,也許寧寧之所以對他好,是因為她對每個人都很好。
——可他不想她對所有人都那麼好。
裴寂被這個古怪的念頭嚇了一跳,有些困惑地皺起眉。正當他蹙眉的剎那,躺在床上的寧寧也動了動眉頭,輕輕搖晃腦袋。
原來是幾縷頭發落在她臉上,被夜風一吹,就跟撓痒痒似的胡亂晃動。
裴寂的指尖稍稍一動。
他右手往下落的動作很快也很輕,等指尖恰好觸碰到寧寧臉頰,整個脊背便顯而易見地出現了一瞬停頓。
當手指將那些頭發拂去的時候,也在同一時間劃過女孩臉上細嫩的皮膚。
……碰到了。
寧寧的臉頰柔軟得不可思議,隻不過輕輕一拂,手指就會順著力道倏地滑下來。即便他迅速把手挪開,那一縷若有若無的、溫和柔軟的觸感也還是殘存在指尖。
裴寂向來厭惡旁人的觸碰,可不知為何,這種感覺他並不討厭。
甚至於……就算擁有更多,也不會覺得麻煩。
他忽然覺得心裡有點亂。
“你這算不算是,”承影沒發現裴寂的異常,努力斟酌詞句,“悄悄摸了寧寧的臉?”
裴寂這回終於對它做了回應,語氣裡是十足的不耐煩:“住口。”
承影沒明白這位小少爺怎麼突然就心情不好,眼睜睜看他沉著臉走出房間,極盡小聲地關上門。
直到瞥見他緊緊抵在食指上的拇指,才猛然爆笑出聲:“不是吧裴小寂!寧寧這會兒還在睡覺,你都能自己把自己弄害羞,要是等她醒了,你得怎麼辦啊!”
裴寂一字一頓,眼底籠上一層殺氣:“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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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想起琴娘,寧寧夢見了另一個世界的爸爸媽媽。
她從小被寵著長大,後來身患重病,父母就更是操碎了心。可惜他們為她付出那麼多,到頭來卻沒享受到一丁點女兒應盡的孝道,彼此之間早早便分別了。
寧寧越想越難過,醒來時淚流滿面,眼眶腫得像核桃,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接著睡著。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能透過窗戶望見如今仍是深夜——
等等,窗戶。
她之前不是和裴寂一起待在瀑布邊嗎?莫非他轉移陣地了?對了,在瀑布旁邊的時候……
她是不是被裴寂橫抱起來,而且還把腦袋靠在他肩頭上睡覺?
不對不對,頭靠肩膀的那個動作,好像是裴寂自己主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