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告訴她。
為什麼她的愛徒柳螢,也焦了。
柳螢曾經是多麼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如今的模樣卻慘不忍睹,叫人無法直視。
一張白皙小臉上盡是黑灰,不知道的還以為去地底挖了十年的煤。最為驚悚的,是她的頭發。
額前碎發像被燒過,全部向上卷成了水草般彎彎扭扭的蜷曲形狀;
從正面看去像是英年早禿頂了個光頭,隻有頂上幾縷彎曲的卷發僥幸存活,好似幾株堅韌不屈的野草,生長在廣袤荒漠上。
隻不過半天沒見,她就從一個芳香四溢的少女,成了座焦香四溢的光明頂,一邊晃悠一邊帶著哭腔喊:“威脅我欺負我,還把我放在火上烤?你們不是人,這就是報應!”
有些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柳螢與火凰誰比誰更慘。
曲妃卿少有地斂了笑,同樣是眼前一黑,面無表情,目光犀利。
天羨子:……
天羨子:“這個……兩位女菩薩,我還能有解釋的機會嗎?”
第52章
西山, 火凰洞。
柳螢手裡緊緊握著一塊碧色玉佩, 又喜又氣, 渾身發抖。
跟著玄虛劍派的這一路雖然短暫, 卻已經成為了她人生中不可磨滅的陰影。從今天起, 她寧願出家當尼姑, 也不會再去不知好歹地勾搭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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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火凰被寧寧引出的疾風烈焰烤熟後,一行人便進了這個山洞。她一眼就見到那塊放置在洞穴角落的玉佩,由於身法最快, 轉瞬之間便上前將其奪過。
在那之後, 就是長老們於玄鏡外見到的自爆身份現場, 可歌可泣, 可喜可賀。
“霓、霓光島?”
賀知洲極為驚詫地後退一步,大大的眼睛裡是大大的疑惑:“可你不是流明山的樂修嗎?”
“當然是騙你們的啊白痴!”
親眼目睹這群劍修瞠目結舌的模樣,柳螢頗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意,一把撕下臉上滿是黑灰的人面,露出媚色生香的絕美面龐:“怎麼,就許你們欺負人, 不讓我們霓光島略施小計麼?”
她越說越得意,手裡的玉佩寒涼如冰雪,讓柳螢下意識用力握緊。
隻要有了它, 狐族傳承千年的聖物便落入了霓光島手中。
他們不像玄虛劍派那樣多管闲事,一切行為的出發點都是贏得試煉和搶奪寶物,一旦灼日弓在手,這兩個目標自然都不在話下。
“柳姐姐, 你想做什麼?”
喬顏急得臉色蒼白,顫聲開口:“若是沒了玉佩,我們拿不到灼日弓,等來日魔族突破結界,狐族就完了!”
柳螢挑了挑眉,不緊不慢地應聲:“魔族一事,我們自會考慮解決。”
霓光島不傻,當然明白鏟除魔族是一件大功。與其把這份殊榮留給玄虛派,不如搶過灼日弓,取代那群劍修成為屠滅魔族的英雄。
她話剛說完,便察覺身旁襲來一道凜冽劍風。原來是寧寧拿了星痕劍,飛速向這邊攻來。
她在玄虛劍派的年輕弟子中身法最佳,如今形如疾電,饒是柳螢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接被劍鞘重重擊中手腕,手中的玉佩在吃痛的悶哼中應聲下墜。
——該死,她怎麼還有力氣?
眼看玉佩從手中摔落,被寧寧一把握在手中,柳螢暗自皺眉,心底盡是煩悶。
據她所知,寧寧與裴寂是方才那一戰中出力最多的人,被火凰消耗了一通靈力,這會兒理應不會再有太多氣力,結果卻——
不對。
柳螢眸色一沉。
寧寧雖然身法迅捷、進攻出其不意,但身體已經有了隱隱的顫抖之勢,想來方才的舉動全是在強撐。
身著白裙的絕色少女輕勾嘴角,催動身體裡壓抑許久的靈氣,以鬼魅之勢迅速朝她靠近。
靈壓如山,劍光似水。
兩相對峙之下,自然是沒了力氣的寧寧略遜一籌,被柳螢一道掌風擊在胸口,玉佩順勢滑落,重新落入霓光島的媚修手中。
不遠處的其他人紛紛打算上前相助,柳螢心道麻煩,體態輕盈地向後一閃,身形竟如薄霧般逐漸黯淡,輕輕一晃後,借力迅速往洞外逃竄。
這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早就在暗暗期待。
寧寧、裴寂與許曳已沒了大半靈力,賀知洲與喬顏又構不成太大威脅。她本就身法超群,加之自始至終沒出過手,靈力正處於全盛狀態,必定不會被追上。
一道道疾風在耳畔呼嘯而過,身後的追逐聲漸漸消退,等隻能聽見呼呼作響的風聲時,柳螢終於從嘴角露出毫不掩飾的笑。
——不枉她臥薪嘗膽忍辱負重,這塊玉佩和灼日弓,都是霓光島的囊中之物了!
玄虛劍派被奪了玉佩,一定會盡快趕去瀑布的秘門。她耽誤不得,必須在他們抵達那裡之前,帶領同門率先拿到灼日弓——
否則若是面對面撞上,必然會迎來一場硬碰硬的惡戰。
論身法,他們在所有門派中無人能及;可論實戰,玄虛劍派的那群瘋子劍修叫人避之不及。
霓光島的駐扎地位於西山不遠處,加上喬顏與容辭,一共有七名媚修。
她一刻也不敢耽擱,等大致闡明事情經過,便迅速帶領眾人來到瀑布旁。喬顏所說果然不假,穿過那層勢如長龍的水流,當真有座石制的巨大暗門佇立於山壁上。
“大仇得報啊!”
其中一名少女興奮得滿臉通紅:“等我們拿到灼日弓,第一時間就去把玄虛派的那幾人幹掉!被自己千辛萬苦尋得的武器淘汰出局,想想他們那時的表情就好笑。”
曾被寧寧耍過的容辭卻微微皺了眉:“我們奪得玉佩的過程未免太簡單了些,以玄虛劍派那群人的作風,可能有詐。”
“簡單?”
柳螢指了指自己被燙成泡面卷的額發,冷哼道:“我都被折騰成這副模樣了,以後還怎麼見人?等拿到灼日弓,我定要親自向那伙人報仇,以解心頭之恨!”
她說罷從懷裡拿出玉佩,小心翼翼放在石門中央的凹槽之上,不大不小,剛剛好。
柳螢深吸一口氣,嘴角是止不住的笑,視線則緊緊盯著秘門,勢要親眼看著它打開。
然而時間過了須臾,石門居然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又稍等片刻,仍舊無事發生。
終於有人等不下去,遲疑著小聲發問:“柳師姐……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怎麼知道!
柳螢被玄虛派折騰得氣急敗壞,眼見石門如同圓寂般一動不動,心裡更是煩躁不堪,一把將玉佩從凹槽裡拿出來,換了個方向再摁進去。
整個世界都好像死掉。
憂愁是一扇厚厚的石頭門,她在這頭,灼日弓在那頭。
——怎麼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柳螢腦袋裡空空蕩蕩嗡嗡作響,顫抖著將玉佩取下,下意識想起在山洞中與寧寧爭奪的那一幕。
對了。
寧寧曾將玉佩一把奪過,後來才又被她搶了去。柳螢隻當那廝沒了體力,但如果一切都是她有意而為之,先將真正的玉佩藏在身上,再把假的故意讓出來……
上當了!
“我被騙了。”
柳螢咬著牙將它握在手心,恨不得把這假玉碎屍萬段:“他們在打鬥中偷梁換柱,這是假的。”
“可我仔細檢查過,這塊玉佩並沒有幻術。”
容辭許是上回被騙出了心理陰影,眉頭一直緊擰著:“他們真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找到一塊與石門匹配的玉石?”
柳螢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雖說那群人裡有個土生土長的狐族,必然對真正玉佩的模樣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從她暴露身份到爭搶打鬥,寧寧究竟是如何在片刻之內找到的替代品?
莫非——
“難道說,”容辭亦是神情凝重,與她想到了同一種可能性,“他們早就察覺了你的真實身份,並猜到你會搶奪玉佩,所以早在一開始,便著手準備了這塊假的?”
柳螢心有不甘,咬緊下唇。
這是如今唯一能解釋得通的說法,而且在見到她之後,寧寧的確曾主動提出要去前方探路,離開了她的視線範圍。
修真弟子們的儲物袋裡雜七雜八,說不準寧寧就攜了玉石在身,若是她早就看破一切,趁那時仿出一個替代品……
柳螢心口發悶,喉頭發腥。
難怪寧寧要帶上那隻狐狸,隻有靈狐才知曉真正玉佩的大小與模樣!
“別急。”
容辭比她冷靜許多,直至此刻仍在冷靜分析:“我們還有機會。玄虛劍派那伙人靈力受損,況且秘境之中無法御劍飛行,趕路前來的速度一定很慢。雖然與他們正面相爭仍有危險……但我們還可以再設一計,將真正的玉佩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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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之中,風吹草動。
身著淺綠長衫的俊秀少年靜靜藏匿於樹蔭下,鴉羽般漆黑的長睫輕輕下闔,灑下一片黯淡陰翳。
他幾乎與身邊的草木融為一體,難以被察覺出絲毫氣息,而在不遠處的林間小道上,走來一行腰間佩劍的年輕人。
“柳姑娘還真就搶了玉佩就跑啊,”賀知洲嘴裡叼了根草,是他在電視劇裡跟武林大俠學來的動作,“可惜是塊假的。你們說,霓光島不會氣急敗壞,來找我們直接開打吧?”
“不會不會。”
許曳搖頭晃腦:“我們修為都不低,劍修又最擅戰鬥,他們不會自討苦吃。”
頓了頓,又道:“這回多虧寧寧,一眼就識破了柳姑娘的真實身份。要配合她演戲,還真有點不容易。”
容辭在心底嘖了聲。
“既然真的玉佩在我們手裡,大家就不用火急火燎往瀑布趕。與火凰一戰實在疲累,不如在此地稍作休息。”
寧寧伸了個懶腰,輕笑著看向喬顏:“記得好好保管玉佩。”
小狐狸不知怎地很是緊張,一直木著臉,聽見她的話後重重點頭,聲音聽上去同樣是僵僵的:“嗯!”
於是一行人在半途稍作休息,許曳與賀知洲繼續討論電流的問題,裴寂悶聲叫住寧寧,遞給她一顆療傷的丹丸。
唯有喬顏與他們不算熟識,獨自坐在一旁,打量著手心裡的玉佩。
正是他動手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