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唯一關心的是,她終於又可以在地上走路啦!而且不僅走路,連御劍飛天都簡簡單單欸!
她上輩子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病重時隻剩下了一口氣,連下床的力氣也沒有,隻能安安靜靜地躺著等待死掉。
仔細想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自由自在地行走過了。
現在真是超超超開心的!
寧寧幾乎是小跑著離開弟子房,來到山頭開闊處,憑借記憶單手捏了個訣。
隨著腰間劍光一閃,長劍應勢出鞘,橫亙於半空之間。
此劍名為“星痕”,劍身細長單薄、輕盈如燕,於月華之下顯露出淡淡寒光。
劍柄綴以數顆小而精美的廣寒幽珠,靈光畢露,晃眼望去粲然生輝,倒真有滿天星痕的三分顏色。
原主很愛惜這把劍,或是說,在每個劍修眼裡,自己的佩劍都是舉世無雙的寶物。
人在劍在,唯劍唯我。
無論劈山斬長河、碎地破蒼穹,踏遍諸天玄境,浮名全作身外事,唯有一人一劍爾。
要錢做什麼?有劍就行;要名做什麼?有劍就行;要老婆做什麼?有劍就行。
或是說,劍,就是他們的老婆。
——她老婆也太好看了吧!星痕寶貝放心,媽媽一定給你買最好看的衣服,讓你變成全師門最漂亮的那個崽!
寧寧信誓旦旦下了決心,不甚熟練地踏上劍身,隨著一道微弱劍鳴,御氣升天。
殘陽被夜色吞噬殆盡,空留一輪瑩瑩天上月。薄雲有如被墨水浸染的棉絮,輕輕柔柔遊弋於漆黑穹頂,掩不住濃濃月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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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垂眸下看,不由啞然。
她所在的玄虛劍派建於昆吾群山境內,位列靈氣濃鬱的七大洞天之一,正所謂“精象玄著,列宮闕於清景;幽質潛凝,開洞府於名山”。
正中央的太玄主峰拔地而起,凌霄、開陽、玉衡、天鶴四座分支羅列近旁,其餘的小峰重巖疊嶂,翠色幽然。
峰巒聳立之間氣象參差,迅遠風煙彼此勾纏,山間白霧若聚若散,宛如輕紗靈缦籠罩其上,此時被瑩白月光浸透,便更顯空寂靈動。
在細細看去,便能望見星羅棋布的座座樓宇。鑄劍臺、劍陣、觀星臺與學宮燈火通明,四周天梯石棧相鉤連,御劍遙遙望去,好似置身世外仙境。
這真的是一幅十分美好的景象。
所以寧寧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想讓肚子叫。
等空空如也的小腹第三次發出不滿,寧寧終於來到了飯堂。
原主為了找裴寂的茬,居然錯過了門派規定的晚餐時間。寧寧很沒出息地想,她這分明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報仇哪兒有吃飯重要?
飯堂裡的存貨和她的肚子一樣空空如也,大概是看小姑娘實在可憐,做飯的女修從廚櫃裡拿出一隻剝了皮的死鵝。
然後兩手一擰,直接從中央把鵝一分為二,將其中一份遞給寧寧。
真·酥鵝解體。
可是你的動作為什麼會這麼熟練啊!
“本月以來,你已是第七名前來討要吃食的弟子。如今存貨不多,小道友你省著點吃。”
女修一氣呵成地撕鵝關櫃,用了十分嫻熟的語氣:“生活還有希望,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沒錢而想不開。隻要命還在,那些身外之物遲早會來。”
寧寧:?
等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而且她為什麼會是第七個來要飯的,這個門派的人都有晚餐遲到的癖好嗎?而且這跟錢有什麼關系,不會真有人吃不起飯吧,不會吧不會吧?
寧寧滿腔疑惑,順口接話:“第七個?”
女修幽幽嘆氣:“以往更多。咱們門派是什麼樣,小道友難道還不懂麼?”……她真的不懂啊!
那女修到頭來也沒把話說清,寧寧就這樣滿頭霧水地提著鵝回到了自己的小別院。
出乎意料的是,原主的房間放眼望去居然十分清爽,沒有想象中能把人眼睛閃瞎的金銀銅器。
這裡自然不會有烹飪用的鍋爐,燒烤的柴禾暫時也沒辦法尋到。寧寧有些苦惱地把房間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目光最終停留在角落裡擺著的煉丹爐上。
這不就是了嗎!
丹爐以靈氣為引,不需要木柴便能把火點燃,加之體型與高壓鍋有異曲同工之妙,當作烤鵝的器具再合適不過,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當然,以上行為極度危險,什麼高壓鍋什麼機靈鬼,全是她的一派胡言。
如果玄虛派的列祖列宗知道有人拿爐鼎烤鵝,或許會氣得直接從仙界下凡,比七仙女找董勇的勁頭還足。
把鵝子放入丹爐,再以靈氣御火,寧寧一邊等著肉熟,一邊很有冷幽默地想:
她是第七個從廚房裡討到鵝肉的,那按照順序,自己就是妥妥的“嘗鵝七號”,哇,這就很舒服。
叫嘗鵝仙子也不錯。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女修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沒來得及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比答案更先出現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無比貼近的爆破。
熊熊熱浪撲面而來,好在寧寧體內仍存有防身本能,當即捏訣護在跟前。雖然被熱浪逼得後退幾步,總歸沒受太重的傷。
塵埃灰燼飄蕩在眼前,透過模糊視線,她勉強看清屋內的模樣。
書桌被炸飛了兩條腿,身殘志不堅地倒在一旁;白淨牆面像是被送去非洲度了個假,全是黑乎乎一片;至於她烤鵝的爐鼎——
丹爐不堪恥辱以身殉職,為了捍衛自己身為爐鼎的尊嚴,無比光榮地炸了。
不就是讓你烤個鵝,至於嗎至於嗎?
肚子裡的飢餓感時時戳弄神經,寧寧顧不得太多,屏住呼吸上前幾步。
丹爐已成了凌亂不堪的破片,輕煙混著黑氣繚繞四周,她的烤鵝靜靜躺在地上。
那黝黑的膚色,如同埃塞俄比亞盛放的鮮花,寧寧願稱之為包拯二代。
她總算是明白了。
她成不了嘗鵝仙子,頂多變成個鵝沒仙子。
這片烏煙瘴氣的景象還沒消停,正當寧寧把她的埃塞俄比亞鮮花拿起來握在手中,便聽見一陣輕緩的敲門聲:“小師姐?”
[叮,任務發布!]
[門外正是天羨子新收的親傳小徒弟林浔,身為師姐,你一直妒忌他搶走師尊寵愛,欲要狠狠報復。]
[請為其開門,並按照原文劇情展開勾引!]
寧寧:?
就她現在這副披頭散發滿臉灰的模樣還想勾引人?演恐怖片裡的女鬼還差不多。
系統的叮聲回蕩在耳畔,她是記得林浔這號人物的。
東海龍宮的小皇子,萬眾矚目的劍道天才。由於從小生長在宮殿之內,很少與外人交流,漸漸養成了害羞內向、一碰女人就臉紅的性格。
簡稱社恐。
他拜入天羨子門下後,搶走了原主最小徒弟的身份,加之劍意凌然、修行飛速,更是讓她心生嫉妒。
林浔出生尊貴,原主自然不會明著欺負他,而是採取了另一種隱晦的做法——色誘。
她的本意是騙取林浔信任,再慢慢壓榨他的利用價值,讓其變成為她所用的工具人,沒想到這位小公子天生恐女,原主越是接近,他就越是抗拒。
今夜,就是他們倆第一次正面交鋒的時候。
寧寧暫時斂了心神,低聲應道:“進來。”
於是當林浔推門而入,見到的便是以下這幅畫面——
整個房間像是被人入室搶劫後放火一燒,為了以防萬一,還來了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破。煙霧升騰之間,他小師姐的鼻尖上沾著淺淺灰黑,手裡那坨漆黑的不明物體泛著詭異的光。
林浔著實被結結實實嚇了一跳:“小師姐,你沒事吧?”
“沒事。”寧寧丟給他一個安慰性質的笑,揮了揮手裡黑不溜秋的不明物體,“我在烤鵝。”
林浔又是一愣,神情復雜地將那物端詳一番。
這玩意兒……恐怕拿著這個去倒鬥,僵屍都得以為是黑驢蹄子。
但這並不是最值得在意的點。
芝蘭玉樹的俊秀少年微微蹙眉,把目光放在支離破碎的爐鼎殘屍上,聲線不自覺沙啞幾分:“小師姐,這是你的丹爐?”
“嗯。”寧寧不明白他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抬手摸了摸鼻尖,“你知道哪裡可以重新買一個嗎?”
氣氛詭異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等小師弟清澈的少年音再度響起,如同地獄裡奪命的喪鍾。
“可是……小師姐,你不是還欠著許多外債嗎?”
寧寧:瞳孔地震。
眼見她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林浔低頭避開寧寧視線,繼續小聲道:“師尊告訴過我,你為鍛造星痕欠了不少錢,現今還沒還清。這一個爐鼎是一萬靈石,損毀居所的賠償是五千靈石,還有你那檀木香桌,是——”
“等等!”
寧寧一時間難以承受這麼多信息量:“這些家具不是門派批量生產的便宜貨嗎?”
林浔有些怕她,攥緊袖口:“是小師姐說喜歡檀木香,煉丹也要用最好的。”
“那那那我家呢?我家不是大富大貴嗎?”
“師尊禁止弟子揮霍家財。”
寧寧驚了,忍住吐血的欲望最後問他:“鍛煉不應該由師門出錢嗎?”
“小師姐你清醒一點。”
林浔有些急了:“我們是劍修啊,沒錢的!”
一語點醒夢中人。
寧寧大徹大悟。
對哦。
她是劍修。
普羅大眾眼裡的劍修什麼樣?清高冷漠、殺伐果斷、一劍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