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厲害,你有錢有勢,你現在對我做什麼,我沒有你力氣大,你也能得逞。”陸星月把心一橫,目光冰凍刺人,“但是,周加成,你現在的所作所為,跟去年那個跟蹤我對我有不軌之心的變態有什麼區別?!”
因為最後一句話,周加成神色一震,呼吸突然間紊亂。
聖誕節的那個雪夜,她那充滿信任和依賴的一撲,永生永世都難忘。可是,她現在說,他跟那個變態沒區別。
他手下的動作不自覺松懈了些力氣,陸星月趁機掙開,話已經到這份上了,也不怕再惹怒他,微微喘著氣冷笑,語氣激烈不饒人的對他道:“不,其實還是有點區別的,那個變態是純粹的想猥褻,而你,卻還打著喜歡的名義,更虛偽更令人惡心!你比他更不如!你隻會想到教訓他,卻不會反省你自己,因為,就如我剛才所說,隻要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對你來說就是正確的!你憑什麼要我接受一個這樣的你?”
周加成身形有些不穩的後退了一步,眼瞳裡露出驚痛之色。
他無聲的凝視住陸星月,神情有些迷茫又有些惶惑。
面對父親的誤會和痛聲指責他都能嗤之以鼻,冷笑而過,可是現在,那她的字字句句就就仿佛殺人不見血的刀,他感覺自己的心髒痛得揪成了一團,連呼吸都艱難了起來。
他喉嚨仿佛被一團熱氣頂著,哽得生疼,想說話卻隻發出點氣音。
他從小到大一直就是這樣過來的,想要的就一定要,看不順眼就踢開或者毀掉,也沒人敢說什麼。可是到了她面前,他仿佛連存在都是荒唐的,他的感情一文不值,令她惡心。
他發現陸星月忽然一臉驚愕的將他看著。周加成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愣怔了許久,才抬起手,輕輕觸碰自己的臉,一手的湿潤。
“媽媽……”陸子熹不知何時被吵醒了,從房裡跑出來,睡眼朦朧的看向這邊。
陸星月小心翼翼的轉了個方向,擋住了陸子熹的身影,神情戒備。
“我把話說的夠清楚了,請你馬上離開。”
周加成側眸靜默的望著她,淚水從下巴滴落,他緊緊抿著發顫的唇,收回了目光,邁開步子,走出門離開了。
他沒有回家,直接下樓去了,他走得很快,幾乎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陸星月將門關上,長吐了一口氣後,又開始有些擔心剛才話說太重,適得其反。一陣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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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熹清醒了一點,蹬蹬蹬跑過來,抱住她的腿揚起小臉問:“媽媽,怎麼了?”
“沒事沒事。”陸星月抱他回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輕微的發抖。
她祈禱周加成以後都別來糾纏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恐怕是在做夢。
陸星月第二天起得比平日裡早些,化妝也比平常要用心,還換上前天晚上挑的那件淺藍色的連衣裙。平日裡為了工作方便,她基本都是穿褲裝比較多,今天算是例外了,打扮好之後,就連陸子熹都不住的睜大眼睛朝著她使勁的瞅。
到了公司,陸星月安心的埋頭工作,請了兩天假,積壓的事情要快點處理才行。
薛晗肯定是知道了她跟薛晉的事情了,一來就望著她笑意盈盈,不過挺有分寸,沒有跑來刻意調侃打趣她,而是主動幫她分擔了些工作。
本來一天都挺順利,臨到下班的前一個小時,突然通知要開會。
他們這裡開會,時間沒個準頭,有時候一開就是兩小時。薛晗表現的比陸星月還著急,會議期間一直抓耳撓腮的。陸星月偷偷的給薛晉發消息,說可能會遲些,他馬上回復,說沒關系,待會兒開車轉過來公司等她。
陸星月不想麻煩他多跑一趟,婉拒了。薛晉似乎也不想給她造成負擔,便爽快的說會在約定的餐廳等她,囑咐她不要趕時間,路上慢慢開車。
他這種適度無疑是令陸星月感到輕松的,她回了個好字,兀自微笑的將手機收起。一抬起頭,坐在對面的薛晗衝著俏皮的擠了擠眼。
會議比正常下班時間拖延了二十分鍾,雖然薛晉會等她,但她還是覺得太久了不好,下班後沒有片刻的耽擱,匆匆趕到了停車場,驅車離開。
開出一段路後,陸星月給陸星曜打電話,他已經把陸子熹接回家,晚飯都吃了。
陸星曜在那邊嘖了一聲,“老師又留了手工作業,要自制萬花筒,剛才還去買了彩紙,我們兩個正吭哧吭哧剪著呢。現在的小娃娃上個幼兒園怎麼這麼累啊,比我讀書時花樣多多了。”
陸星月忍不住笑了,聽到那邊陸子熹道:“舅舅你剪得真棒!”
陸星曜說:“那當然。”
“你的手累不累,我給你揉揉吧。”陸子熹知道陸星曜的右手不大好。
陸星曜道:“你乖,舅舅的手剪點紙還是成的。”
陸星月的笑容漸漸的收斂住,心口泛起了疼。
舅甥倆在那邊低語兩句,陸星曜才又對陸星月道:“姐……如果了解後,覺得不是那麼喜歡的話,千萬別勉強自己。”
“嗯,我知道。”
陸星月還要說什麼,手機卻已經換到了陸子熹的手裡,他離話筒特別近,稚氣溫軟的聲音從那邊清晰的傳來,他囑咐陸星月道:“得喜歡才行呀,媽媽。”
陸星月萬萬沒料到兒子會說這樣的話,愣了一下,眼眶一陣潮熱。
陸子熹又在那頭親了她一口,說:“媽媽,我愛你。”
陸星月紅著眼睛低笑出聲,“寶貝,媽媽也愛你。”
半路堵車嚴重,陸星月對著鏡子照了照,發現眼妝有點花掉,她忙從包裡拿出小化妝包裡的東西進行補救,弄完之後前面的車仍然沒動,她打開一個小首飾盒,拿出一對樣式低調的長耳墜戴上。
這是前段時間陸星曜見哪個女明星戴過,覺得挺適合陸星月,就找人打聽了特地給她買的。
陸星月又對著鏡子補了補口紅。
前面的車還是紋絲不動,她雙手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著,鼓了鼓臉頰做了個深呼吸,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她正想給薛晉去個電話,告知他自己正在堵車,他卻先打過來了,歉然的說堵在路上了。
陸星月莞爾一笑,以為是他怕她急著趕時間,故意說謊。薛晉察覺到什麼,笑著嘆息,“唉,真的不是騙你,我不會騙你。我本來是挑了一條好走的路,可是前面好像是發生了點事故,我都在這裡被堵了十分鍾了,說不定你比我先到。”
陸星月於是告訴他自己這邊的狀況,薛晉這才似乎松了口氣,“如果真的讓你先到了等我,那真是太失禮了。”
“這沒什麼。”
薛晉猶疑了片刻,才試探著問她:“索性都被堵在路上了,不如我們聊聊天,解解悶吧?”
陸星月愣了一下,才道:“可以啊。”
陸星月開始還有些緊繃,不過一會兒就放松下來了,因為薛晉沒有刻意談兩個之間的話題,而是跟她聊薛寧還有陸子熹。
兩個資深愛孩子的家長在一起聊這些,是絕對不會冷場的。特別是在他用些許的苦惱的語氣抱怨起幼兒園的手工作業實在繁多折磨人時,深有同感的陸星月忍不住直笑。
聽他在那邊說話時,她又對著前車鏡整理了一下頭發。
陸星月比較適應跟薛晉這種恰當的相處模式,與他聊得還算是愉快。
她一邊看著路況,又跟薛晉聊天,完完全全沒有注意到——就停在她旁邊的那輛車裡,有人正死死盯著她,充滿紅血絲的眼底壓抑著狂風暴雨。
車內的空氣仿佛凝結至了冰點,衛景噤若寒蟬,不時的用餘光瞥向後座仿佛正極力克制著什麼的江漾,著實非常擔憂。
本來昨天跟周叔一起吃了飯,他們就該回公司的,可是江漾卻做了決定,說再多留一天。他就是這樣的,每到一個城市,都會漫無目的的開車沿著城裡轉一圈,企圖能在茫茫人海裡找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這麼久以來,一無所獲。
然後,事情巨大轉機從五分鍾前開始。
就是這樣驚人的巧合,或者說,這就是命運。錯了大半個車身,江漾一轉頭,猝不及防就看到了旁邊車內那張白皙的側臉,生生在他心裡折磨他五年,讓他痛不欲生的女人,不需要更多的時間,他在目光觸及的一瞬間就認出來了。
他的瞳孔裡仿佛經歷了一場地震般的劇烈晃動,呼吸都中斷了。就像是滿世界苦心竭力翻山越嶺尋求的寶藏,突然自己撞到了你面前,美好到不真實,令他震驚不敢置信。
他血液都沸騰起來,幾乎是立馬坐直了身體,想打開車門下去。
然而,他手都伸出去了,卻又因為她的舉動,鬼使神差的驀然頓住了。
她開始照鏡子,開始仔仔細細補妝,戴首飾,她在緊張的深呼吸,在意的模樣仿佛即將去赴一場很重要的約會。
江漾渾身剛狂熱湧動起來的血液幾乎是瞬息間就冷卻了下去,他眸裡被逼出了紅血絲,手指用力的指關節都白了。
她又接了一個電話,就算無法聽清說話的內容,可那眉眼羞澀含笑,輕聲細語的模樣,隻要是明眼人很快就能確定,對面是個男人,而且是她無比中意之人。
她聊的很開心,還不時的笑出聲來。
她看起來非常專注,一點視線都沒有注意到近在旁側的他。
他被她拋下後,過得生不如死。
而她,神採動人,滿面春風。沒了他,她看起來,比以前更加的耀眼了。
他在美國治療,神志漸漸恢復正常後,回想過以前的那段日子,他多麼願意相信,那份至少令他感覺真摯的感情裡沒有欺騙和摻假。
五年的日日夜夜,他支撐不住的時候,也經給她找過借口,她狠心離開,她頭也不回,她說那句話,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苦衷。
他看著現在她,感覺自己就是個笑話。
她已經開始了新的人生,隻有他,被痛苦不堪的鎖在了刻骨銘心的過去。
隻有他。
她那邊電話還未掛斷。江漾緘默無聲的望著,看似平靜的眼底有幽暗的火焰劇烈燃燒跳躍。他心中有股強烈而瘋狂的衝動,他想下車,直接將她逮了帶回家裡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