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零食裡,唯獨拿了這瓶被微波爐熱過的水。
溫酒調整了又調整自己的情緒,終究是過不了心底那道坎,她用指腹,也不怕燙將煙蒂給捏滅,然後表情木然,走到衣帽間去換了一身衣服出門。
晏城的夜生活很繁華熱鬧,不過醫院卻與那些高檔的出入會所是一個天一個地。
快凌晨時分,病房的區域隻剩下值班的醫生護士了。
溫酒戴了一副墨鏡,將頭發披散下,多少也能遮掩住額頭上的傷,坐電梯直達了殷蔚箐的病房。
她沒敲門,推開門去。
裡面的窗簾被攏緊,照映不進來一絲光線,連同臺燈都是暗的。
溫酒站在門旁,身後有燈光從走到泄露進來,淡淡照亮了幾分漆黑的房間,她沒有看見護士陪夜的身影,反而看到一抹幾乎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身影僵硬坐在床沿。
已經這樣坐著很久了,她沒來之前,被黑暗完全融入著。
溫酒呼吸微亂,克制著脾氣:“那張婚帖,是不是你發的?”
她張開說話,連帶嗓音都變得沙啞。
而殷蔚箐原本空洞的眼眸,似乎一瞬間閃過什麼,很快就恢復如常:“酒酒,媽媽不懂你說什麼。”
還在裝!
溫酒三年來,第一次這麼在殷蔚箐的面前生氣:“要我把話說明白點嗎?就拿這次來說,媽!你讓我感到害怕知道嗎,為什麼,你竟然……猜的到我公寓密碼?”
她費盡心思想隱藏的秘密,好像在殷蔚箐面前是公開的。
什麼都被掌控得死死,連掙脫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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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溫酒突然心生了某種被束縛的感覺,就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命脈,如果要是活的像個被支配的提線木偶,她真的情願去死。
殷蔚箐小腿骨折,站不起來,更走不過去。
她在黑暗中緊緊盯著溫酒,極力為自己辯解著清白:“酒酒,媽媽是亂猜的。”
“我郵件賬號的秘密,你也是亂猜?”溫酒低低的問,隨著她一步步走近,視線適應了黑暗,也看清了殷蔚箐露出驚慌的表情。
所有的事,也明白了。
她站定,突然笑得滲出眼淚。
“酒酒,媽媽隻是幫你擺脫那個男人。”
殷蔚箐迄今為止都不覺得哪裡做錯了,她當初要不盜走溫酒的賬號密碼,養育了多年女兒,就會被徐卿寒哄騙到國外去啊。
溫家老宅,禁錮了她一生。
殷蔚箐無法接受,就連自己的女兒,也離開。
她發白憔悴的臉在黑暗裡,有著幾分恐怖,連帶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酒酒,媽媽真的很愛你,你是媽媽拼了命生下,從一個小人兒一點點養大的,這世上,沒有人比媽媽更了解你,包括你自己。”
溫酒聽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連帶整顆心髒都冷寂下來。
“媽媽以前每一天都會做筆記,記錄你每天的起居飲食,可是酒酒你長大了,就不愛纏著媽媽。”殷蔚箐說到這,語調突然拔高,眼底也閃過一道恨色:“你變成天天跑去纏著那個徐卿寒,別以為媽媽不知道。”
“所以你就能變相的這樣傷害我?”溫酒此刻,連一聲媽也無法叫出口。
她當年有多想喜歡徐卿寒,幾乎周圍的人都知道。
所有人都認為她和這個清心寡欲的男人是不會有結果的,兩人身處豪門卻不需要門當戶對的聯姻,從性格到行事作風,也不是互補類型。
即便所有人都不看好,溫酒還是我行我素追了徐卿寒整整四年,讓他也喜歡自己。
她沒想到,連自己的母親,也要來從中作梗。
溫酒胸口悶痛的厲害,半響後,卻笑了:“當年看來你是很滿意,我最終沒有跟徐卿寒出國,也如你所願沒有和他再有聯系。這三年被你那三個億牽絆住,每天睜開眼醒來,想的都是努力工作去還債,又怎麼會有時間去考慮自己終身大事。”
用三個億,將她這三年的時間安排得沒有片刻的空闲。
溫酒幾乎累垮了自己,根本分不出一絲心思去想和徐卿寒之間的感情。
她這位母親啊。
還真是費盡心思了。
殷蔚箐看見她在笑,內心卻有一股驚慌失措感,她撐著手臂扶住桌角想要站起來,也不顧小腿骨折,作勢要朝門口方向走過去:“酒酒,媽媽不是故意害你背負債務的……”
話音還沒落地,殷蔚箐就已經狼狽地摔在地上了。
她小腿疼的臉色慘白一片,低低叫出聲:“酒酒……”
溫酒站在沒有動一下,眼底浮現著淚水拼命克制著,她說:“等會護士會讓扶你,明天,你回老宅養傷吧。”
“不,我不要。”殷蔚箐一聽到老宅,臉色就恐慌至今。
溫酒不為所動,語氣輕飄飄道:“媽,我想通了,是該把你交給奶奶的。”也隻有老太太才能鎮壓住殷蔚箐,讓她像個正常人待在老宅裡。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出老宅才幾天?
就鬧死鬧活被車撞,大晚上像個遊魂一樣坐在病床前不睡覺。
溫酒不再聽殷蔚箐說的任何話,轉身走出病房,去叫值班的護士過來。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
施宜初的身影出現在了溫酒的公寓門口,她抬手摁著門鈴,面容素淨無妝,一身淺灰色連衣裙,襯得氣質精致秀麗。
當清貝急匆匆地跑來將門打開時,看愣了:“你,你找哪位?”
“溫酒在家嗎?”施宜初連說話都是溫柔的:“我找她。”
“哦哦哦……你是?”清貝這點身為助理的反應還是有點,沒亂放人進去。
“我姓施,你告訴她就好。”施宜初站在門口也不急著說要進去,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比誰還沉得住氣。
兩人在門口的對話,公寓裡面聽得很清楚。
清貝回去問了後,才請她進來。
施宜初一路跟著走到了客廳,她平靜的目光對四周的房間布置不感興趣,很快就落在了盤腿坐在寬敞沙發上的溫酒身上。
她隨意披著一件睡袍,肩膀隱露出細細吊帶,肌膚很白皙,滿頭黑色長發被扎起,聚精會神地對著一面鏡子,看著手上動作,似乎是在修剪額頭上的頭發。
清貝自覺地跑到廚房去,給兩人留下說話空間。
溫酒手指秀氣在被剪短的劉海梳理了幾下,認真地修著,並沒有怎麼搭理進來的女人。
施宜初站了會,才開口:“我是來跟你道歉。”
她臉色表情很淡,盯著溫酒劉海下的那張臉看,見沒反應,又說:“那篇採訪的報道,是我哄騙馮姨不知情,擅自改的。”
溫酒將幾縷稍長的頭發剪斷,左右看著鏡子前自己,很滿意額頭的傷被擋住後,這才慢悠悠地轉過頭,視線對視上施宜初。
她聽得漫不經心,就回了一個:“哦。”
施宜初慣有的溫柔笑容就跟被陡然凝滯住了,一臉隱忍道:“抱歉,。”
溫酒從昨晚開始心情就不是很好,連笑都懶得笑,對她說:“在我面前,你就不裝一下?”
倘若是外人面前,施宜初又怎麼會承認得這麼痛快。
不就是因為,自己知道了她的真面目麼,所以也沒什麼好偽裝。
施宜初的臉色在變,連帶聲音都壓低,將胸口憤怒和屈辱的情緒都藏盡在其中:“那篇採訪的報道我已經刪了,以後徐氏集團的採訪,也不會再有今視的份,溫小姐,這個道歉的誠意,你滿意了嗎?”
因為這篇報道和徐氏集團那邊的態度,施宜初在報社把顏面丟的一幹二淨。
當初她能一通電話拿下採訪,被部門同事們羨豔著,主編也有意栽培她上位,結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而溫酒看到施宜初來道歉,就已經清楚這是徐卿寒之前說要給她的交代了,談不上什麼滿意,畢竟她已經被網絡的黑粉和營銷號給言語暴力過了。
不過之前堵在胸口的悶氣,消散了一半是真的。
她扯了扯唇角,伸手漫不經心拿鏡子,整理著自己劉海說:“這不都是你自作自受嗎?”
施宜初指尖掐進手心,也不指望溫酒這種鐵石心腸的女人會有什麼同情心出聲道:“你想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溫酒聽到這句,有些意外放下鏡子。
其實一開始施宜初來道歉,說徐氏集團以後不會再讓她採訪什麼的。
溫酒隻當這女人是過來走個過場,然後就可以回去跟徐卿寒交差了,結果她又來了這麼一句,顯得有些反常了。
施宜初索性把話說的明白些,斂起聲氣說:“我們談場交易,我隻要你跟回徐家演一場戲。”
聰明人說話一點就通,溫酒反應很快問:“你想讓我在馮阿姨面前跟你姐妹深情?”
施宜初不單要應付徐卿寒,更要給馮佩媛一個完美的解釋,才不至於讓自己落敗至此,裝習慣了和善大方的人設,又怎麼能容忍自己最陰暗自私的一面暴露出來。
她笑了笑,拿著手上的籌碼對溫酒說:“你不想知道徐卿寒出國後的事嗎?”
溫酒臉上一下子沒了表情,漆黑眼眸定定看著她不說話。
施宜初很會操控人心,拿捏住對方軟肋:“你想知道的。”
溫酒半響,才移開視線,眼眉低垂,用漂亮的指甲刮著鏡面說:“我為什麼要跟你做交易?到時候你利用我在徐卿寒的媽媽面前重拾了好感,回頭再說些膈應我的話……到頭來,我被你白玩一頓?”
她指尖在鏡面劃出刺耳的聲音,聽了讓人頭皮發麻。
這時候,看誰先崩不住了。
施宜初抿緊雙唇,不再說一個字。
又過了半響,溫酒丟下鏡子,緩緩伸懶腰站起來,用眼角餘光掃她,滿是傲嬌表情:“要我陪你演戲也可以啊,我要知道你在徐卿寒面前為什麼失寵。”
是人都會有一根極其敏感的神經,不能輕易被人觸碰到,而施宜初也不例外,可是偏偏她越極度去在意什麼,溫酒就要提什麼。
她也笑了笑,學著施宜初拿著籌碼談判時的笑容還回去:“你要拒絕,當我沒說。”
施宜初性格上,有一個長處就是能忍。
她清淡的瞳仁倒映著溫酒的模樣,依舊能面不改色道:“你想知道。而我也不會拒絕,誰都不佔上風。”
十分鍾後。
溫酒去衣帽間換下一身睡袍,她走出來,穿著棉質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褲,連高跟鞋也換成小白鞋,很清新簡單的打扮,連精致的五官都沒有用妝容來襯託。
她臉蛋本來就小,皮膚白嫩,再加上剪了齊劉海擋住額頭的緣故。
一下子看上去就小了五歲,像個十八二十歲的姑娘家。
施宜初並不知道溫酒額頭受傷的事,也沒看出來,隻是想到戀愛的女人是會越來越年輕,心智也會弱智幾分,從溫酒身上,她看到了典型的例子。
到底是有著幾分復雜情緒和隱隱的嫉妒,讓她情不自禁地將目光移到溫酒脖子能露出的一片肌膚上。
似乎是沒看見有什麼吻痕,才好受些。
兩人出門前,就已經打電話給馮佩媛,說要來徐家用午飯。
在路上,徐卿寒的電話也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