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站起來,低聲應了句就往外走。
她一走,溫芫也坐不住了。
待小輩都離開,溫老太太才拉下臉色,也不知罵誰道:“都是讓淵成當年給慣壞了,這霸道倔強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
女管家賠笑:“老夫人當年不是常常稱贊九小姐有您風範,要我說,這三年九小姐也有本事,自己把大太太在外面欠下的債務還上了。”
提到殷蔚箐,溫老太太眼底難免會有厭惡之色:“那女人,空長著一張臉,要不是看在她給溫家生了個孫女份上……”
下面的話,沒說完。
但是女管家也知道什麼意思。
當年溫淵成意外身亡後,殷蔚箐所經營的公司投資被人騙,虧損了三個億的債務也再沒人幫忙填了。
這事,偷偷的瞞了小半年,終於撐不住被捅到了溫老太太面前。
三個億,對溫家而言隻是一個小數字。
不過溫老太太卻不願意把錢就這樣給填上,她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殷蔚箐的親生女兒,也就是溫酒。聽從家族安排聯姻,才會把這三個億的窟窿填上。
否則,殷蔚箐還不上別人血汗錢,就隻有去坐牢的份了。
溫酒這性子,其實經過這三年,稜角早被磨平差不多了。
想當初她脾氣大且囂張,直接撂下話:誰敢娶她,她就讓誰家斷子絕孫。
氣的溫老太太連夜叫家庭醫生搶救,後來,溫酒跟溫家立下不公開身份,不借用溫家勢力,不給家族蒙羞的約定,便毅然選擇進娛樂圈替母還債。
鬧了一出,整整三年間,溫老太太都沒給殷蔚箐好臉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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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女管家也隻能寬慰著老太太心情:“九小姐早晚會想明白的,老夫人也是為了她好。”
溫老太太冷冷地說:“她要是不聽我話,將來我這個老太婆死了,遺囑上溫家的財產一分錢都不會留給她。”
女管家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好了。
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名年輕的佣人,恭敬說道:“老夫人,有一位徐姓的先生,打電話過來說想來老宅拜訪您。”
……
溫酒跟著佣人走到了溫氏祠堂,沒人打擾,四周都安靜無聲。
她先給排位上的溫家老祖宗們鞠躬奉香,最後三根香,親自點燃,然後走到刻著溫淵成三個字的牌位前。
她眼睫毛下,隱隱浮動著水光,看著牌位。
過了許久,待香灰落在了白皙的手背上,才插在了香壇裡。
溫酒上完香,就靜靜看著,卻一字未說,引得守在門外的佣人目光頻繁打探進來幾次。
她站在父親的牌位前,那種痛到喉嚨發不出聲的感覺又再一次佔領了身體,需要拼命的去呼吸,才能平復下來片刻。
“爸爸。”溫酒輕輕的低喚著,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
可到頭來,也就一句,從唇齒間發出來的聲音,竟已經沙啞了,細到幾乎連自己都不太聽得見:“您走後,那些人都欺負我……”
她手指捏著緊緊的,情緒在無法克制。
那種難受到窒息的感覺,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了下去,擠出一抹很難看的笑容,眼中卻含著淚,對父親的牌位說:“要是您還在……”該多好啊。
她不想哭,微微仰頭,倒吸了一口氣。
那泛白的指尖,也快速把眼角的淚意擦幹淨。
“我沒事。”溫酒重新調整好情緒,看向父親的牌位,一遍又一遍告訴著自己。
我沒事的。
沒事的。
——
半小時後。
溫酒從祠堂走出來,她站在屋檐下也沒急回房間,反而是靜靜地看著天空明媚的陽光,而身在老宅之中,卻讓人有股絲絲涼意。
一旁,佣人端上了茶:“九小姐。”
溫酒神色自若接過,抿了口。
溫度正好,不燙也不冷。
她一邊看著房屋上精美雕刻的窗扇,就跟能看出花來,還悠哉地在喝著茶。這一幕,溫芫路過時看到了,踩著七寸高跟鞋走過來,一張口,就討人嫌:“堂姐,恭喜你要結婚了啊。”
溫酒表情冷淡地看過來:“誰要結婚?”
“你啊。”溫芫逐步走近,笑盈盈的:“也不知道奶奶會給你挑什麼樣的人家?或者說,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家才能忍下自己新婚妻子跟人去酒店開房,還被曝光出來?”
她還沒幸災樂禍的夠,看著溫酒精致的臉,眼中劃過報復的痛快之色。
溫酒眉眼間克制著不耐,語氣輕飄飄道:“溫芫,我要是被安排聯姻嫁人,你放心。等回過頭來,我從老太太手中接管了溫家的企業,一定會給你找個乘龍快婿。”
溫芫見她想掌控自己婚姻,頓時瞪起眼:“你別太惡毒!”
溫酒慢悠悠喝著茶,低垂著眼睫說:“跟你學的啊。”
溫芫看她言語間不掩飾嘲諷之意,就怒從心來,咬著字罵出來:“溫酒,你跟你媽一樣,都是小賤人。”
溫酒臉上的笑容頓失,面無表情的將手中這杯茶,直接朝面前的女人臉上潑去。
佣人泡的茶,就怕燙到嬌貴的小姐們,溫度把握的很好,卻也讓溫芫受到驚嚇叫出聲,雙手捂住自己:“啊!我的臉。”
溫酒眼中有冷意,拽著她的細胳膊到身前:“溫芫。”
在女人崩潰的尖叫裡,她語氣涼飕飕的叫著這個名字,說道:“剛才在老太太面前,我就已經忍你幾次了,知道嗎?”
溫芫的手被強行從臉上拽開,隻能狼狽地對視上溫酒,說話上氣不接下氣:“你,你敢拿茶水潑我。溫酒,你等著我……我會告訴奶奶。”
“我還敢打死你,信不信?”
第16章
溫芫當然信,溫酒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
小時候,她早出生三天,就先佔了九字,在溫家的族譜上壓自己一頭。畢竟是溫家這一輩的長孫女,長輩們都慣著。後來長大,就逐漸慣出了囂張的性子,每次兩人要是鬧變扭打架,都是她先動手。
溫芫能怎麼辦,溫酒壓根就不怕被老太太罰跪祠堂,也不怕抄家規。
每次動手前,還要跟她說:“我先把你揍服了,回去多寫幾遍家規而已。”
溫芫呼吸急促,瞪大的眼睛裡盛滿憤怒的委屈:“要不是你媽這個狐狸精,我爸媽當年也不會離婚。”
她也不會在溫家成了沒父母疼愛,隻能在老太太身邊討要寵愛的小孩。
溫芫以前不知道多羨慕溫酒有一個溫柔儒雅的父親,疼愛著自己的女兒。她卻什麼都沒有。
溫酒表情冷冷的看著她,語氣警告:“溫芫,這些年過去了你要還不長腦子,以後就蠢死算了。”
說完,看她哭成這樣也沒了心情,將面前這個滿臉狼狽的女人推開,朝前走出祠堂院子。
溫酒回到她的院子,這裡無論是房間的角落還是擺件都被打掃的一塵不染,舒適的床上被子也換成新的,她滿身疲憊躺下,沒過一分鍾,又爬了起來找手機。
她電話打給秦眸,起先是佔線,又撥打了助理清貝。
等好不容易接通了,溫酒盤腿坐在木質地板上,說:“讓秦哥接電話。”
清貝那邊公司有些雜聲,過了半天,才把手機給了秦眸。
溫酒先說“是我。”
秦眸走到了安靜的地方,關上門才出聲:“我正要打電話給你,那個沈紀山是怎麼回事?”
溫酒頓了一瞬,沒想到沈紀山辦事效率這麼快。
秦眸還在電話裡說:“熱搜昨晚徐總那邊已經叫人撤了,還花重金買斷了你一整年的負面緋聞,誰手上有料,別找你,找他要錢。”
說到這,他是在忍不住感慨這年頭有權有勢的男人追起女人來,還真是一擲千金,又繼續言歸正傳:“那個沈紀山也在追求你?看起來像個老派紳士,就是年紀有點老啊。他直接找公司上層,說你形象受損而要面臨的巨額違約金由他負責,然後還要替你解約,讓公司開個價,在網上宣布你退出娛樂圈。”
開什麼玩笑,秦眸都要罵娘了。
鬧一次緋聞又不是爬不起來了,至於退圈麼。
溫酒聽了,沉默下來。
秦眸忍不住猜:“沈紀山是你爸?”
她也忍無可忍:“別亂猜。”
“該不會是……”秦眸想到了某種可能,壓住低吼的衝動:“溫酒,你什麼時候背著我嫁人了?靠,還嫁這麼老的。難怪連徐總這樣的男人追求你,你春心都不泛濫一下。”
“秦狗子,你給我閉嘴。”溫酒咬著字。
等電話那頭真的安靜了,她才繼續:“沈紀山是我奶奶的秘書,我現在被關在老宅裡,接的那些品牌代言,還再談的幫我推了。在短時間內,你這邊要做好我有可能不會復出的準備。”
秦眸心一沉:“等等,什麼意思?”
溫酒用過分白淨的指尖,百般無聊般在刮著地板,言語間帶著無奈:“跟你說我不好好混娛樂圈,就要回家繼承皇位了……你又不信。”
這事說來話長……
溫酒也不知道該怎麼講述自己那些事,秦眸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轉瞬間就過去兩小時了。
秦眸需要點時間緩緩,發現自己真的看走眼了:“搞半天你他媽這是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出來體驗社會了,虧我還天真以為你原生家庭不好,年紀輕輕就得靠美貌為你母親還債。”
“我以前好有錢的。”溫酒內心復雜地看著牆壁上自己的坐姿倒影。
很是嘆息了這麼一句人生。
秦眸現在看出來了,難怪以前窮成那樣,花錢還那麼囂張。
“那你現在要嫁給誰?你家老太太手上該不會有本花名冊吧,就是登記著我們晏城那些適婚的富家子弟?”
溫酒眨眨眼:“可能真有花名冊。”
秦眸看她還有心情開玩笑,暗暗松了口氣:“我這邊先跟沈紀山周旋,就算宣布退圈,看看能不能告訴粉絲你隻是暫時歇業,女孩子家就算嫁人了,多一份副業收入也好啊。”
“……”問題是她壓根不嫁好麼。
溫酒翻了個白眼,這時門外被敲響,佣人的聲音傳來:“九小姐,老太太請你去一趟茶廳。”
——
溫酒聽後訝異一會,先跟秦眸低聲交代了兩句,掛完電話,才讓人進來。
房門被從外面推開,兩名中年女人恭敬地拿著衣物和雕刻精致的首飾盒走到內室。
溫家規矩多,出去見客都是要盛裝,才不會失了禮數。
何況老太太早就看不過眼溫酒身上隨便套著一件連衣裙。
溫酒從地板上站起來,佣人竇媽上前微笑道:“九小姐,老太太吩咐我們給你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