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輕透的紗,我分明看到暗灰色的短褲變得更加緊繃,一處陰影極為明顯!
蔣聿桉的語氣卻依舊沒有變化,輕松又溫和,正常又自然。
「明日就又是週末了,蔣祁鳴那個猴子又嚷著過來,也不知道是真想我,還是想逃避校隊訓練。」
「是啊。」我下意識回應,卻已經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我反復確認,我確實沒有眼花,那灰影確實變大。
於是,我那搭在褲腰上的手指頓時滾燙生熱,隻覺得貼著他腿肉的指腹,敏感到不能再敏感。
我咬緊牙,手指緩緩往上,內心混亂不堪——是要裝作若無其事,繼續給他穿?還是停下?若停下,他豈不是就察覺出來我能看見了麼?
這一切,沒準是誤會。
我不了解男人,那東西沒準是不受控制,自然而然產生的生理反應!沒準就連蔣聿桉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那麼有禮的一個人,餓得要死都不敢敲門叫我起床,若是知道真被我看到這種場面,怕不是會羞愧地跑去跳樓!
我膽戰心驚,不知如何是好,褲腰已經沒過膝蓋,馬上接近胯骨,我咽了下口水。
一隻手忽然按住我的動作。
「其餘我來吧,謝謝你。」
我松了口氣。
將褲子交給蔣聿桉。
他穿上時,忽然動作一滯,咳嗽了一下,接著說:「你還沒拆絲巾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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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聿桉不好意思地說:「那個,要不你先戴著,我們像兩個盲人一樣聊聊天吧。」
我面紅耳赤地坐在椅子上,「好。」
一時間,心懷鬼胎的我們都沒有說話。
直到等小蔣聿桉慢慢落了下去,大蔣聿桉才又抬頭沖我繼續笑著問明天的計劃。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一個比一個會偽裝啊。
我禁不住感嘆。
11
週末,蔣祁鳴來了。
這些日子,我們打打鬧鬧,熟稔了許多。
他性子看著兇,實則是個自來熟,大大咧咧地學蔣聿桉,叫我言玉。
蔣聿桉為這事,皺眉說過他。
但蔣祁鳴年紀小,正犯強種,蔣聿桉越勸,他就喊得越粘糊。
氣得蔣聿桉咳嗽,我連忙幫他拍背,好脾氣地說:「好了好了,無所謂的,叫什麼都行。」
他咳到眼角紅潤,循聲望來,含了點溫溫潤潤的埋怨,瞥了我一眼。
他盯得太精準,以至於那一瞬間,我差點以為他恢復了視覺,嚇了一跳。
但一眨眼,蔣聿桉的眼神便又渙散了,想來是我眼花了。
他輕聲說:「那怎麼行。你是個守禮的人,我比你大,你叫我先生,他比你小,你才喚他名字,祁鳴若直呼你名字,豈不是讓你心裏不舒服?」
我嘆了口氣,不想讓他們繼續為了我爭執,隻好妥協:「我真無所謂的,那我以後也不叫你先生了,聿桉。」
念出他的名字時,我覺得喉嚨都一緊。
恍若兩個人都更加親近了。
別別扭扭的,讓我又開始膽戰心驚,害怕離得太近,一些心思就藏不住了。
蔣聿桉笑了。
蔣祁鳴也笑了,隻不過是從鼻子哼出來的笑,怪裏怪氣,似乎帶著莫名的情緒。
12
蔣祁鳴沒閑著,我做飯,他就給我打下手,蔣聿桉本來也想進廚房,被我阻攔了出去。
他摔傷還沒好,還不如躺著去休息。
我噗嗤一笑,他說得太嚴肅,配上一張少年臉,顯得有些幼稚。
「哪裡不好?」
蔣祁鳴瞇著眼:「引狼入室。他心眼多,最愛利用人,我小時候總被他騙。」
我用蔥輕打了他的背。
「聿桉是你爹。你這麼說他!」
「養父!又不是親生的。」他不情不願地拿過蔥,開始擇,「我爸臨終前託他照顧我,現在卻成了我照顧他。」
蔣祁鳴喃喃地說:「我沒你人好,耐心又多,我就是個魯莽的粗人。若沒有你,我也不知道這種局面,我能撐多久。」
我說:「哪裡的話,你才上大學,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也沒大我幾歲啊,我警告你,收回你這老氣橫秋的語氣啊。」
我失笑。
蔣祁鳴健康,健康到有一股子蠻勁,心思粗,和他待在一塊,很少需要考慮什麼,倒也輕松。
「你本來就還是個孩子啊。」我故意逗他。
這些天,我早就覺得和他處成了朋友。
「你還說!」蔣祁鳴站起來,不依不饒地作勢要撓我。
我舉著青菜,連連告饒,不斷後退,直到後腰抵在臺子上。
蔣祁鳴自然而然地將雙臂撐在我腰兩側的臺子上,他忽得一愣,終於意識到他這麼做,就徹底罩住了我,顯得過於親密。
我也愣住了。
「言玉,我——」他慌亂解釋。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好奇的聲音打斷了蔣祁鳴的話。
蔣聿桉站在門口,撐著盲杖,笑得雲淡風輕,狀若無事。
「聽到你們在笑,想來玩得很開心?」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蔣祁鳴不知為何,也沒有挪開手,他保持著背對蔣聿桉的姿勢,低著頭,神情不明。
蔣聿桉摸索著走進來,抬手,將要摸到滾燙的鍋子。
我連忙推開蔣祁鳴,拽住蔣聿桉的手腕,急迫地說:「危險!」
蔣聿桉滿懷歉意:「抱歉,我隻是......看你們玩得開心,也想和你們一塊。」
「我們沒玩,隻是說了幾句話。」我連忙安慰,「燉菜在鍋裏,要不,祁鳴你幫我看一下鍋,我去陪陪聿桉?」
蔣聿桉回握住我的手腕,那盲杖被他支在門口,全靠著我扶。
他輕聲說:「都怪我給你添麻煩了,我看不清——」
「你真看不清嗎?」忽然,蔣祁鳴揚聲說。
蔣聿桉止住了笑,他瞇了一下眼。
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兩個看似截然不同的人,神情氣場卻無比相似。
「祁鳴,你不該這麼對長輩說話。」蔣聿桉平靜地說。
蔣祁鳴「哼」了一聲,拉開我,貼耳對蔣聿桉說:「你平日裏老黃瓜刷綠漆,哭哭唧唧恨不得演個沒斷奶的孩子。如今倒在我跟前裝大了?」
他這句話屬實有些莫名其妙。
蔣聿桉破產加眼盲,難道還不許他脆弱一些?
我有些生氣,剛要圍護蔣聿桉,卻見蔣祁鳴雙手捏住蔣聿桉的肩膀,不由分說地將他往外推。
「言玉,我陪他就行,你忙你的。」
13
我做飯做得心神不寧,好不容易做好,立刻叫他們出來吃飯。
但沒成想,推開門,卻看到了蔣祁鳴青黑的一張臉。
我呆了一下,剛想問他又生哪門子氣,卻見他手中握著一個小雕像。
我頓住了。
蔣聿桉艱難地開口:「言玉,這事怪我,我本來想給他看你親手做的樹雕來著,沒想到——」
蔣祁鳴直勾勾望向我,連連冷笑:「這是樹雕?」
他攤開手。
我能騙得了蔣聿桉,又怎麼能騙得了明眼人。
雕像刻的赫然是蔣聿桉,他微閉著眼,側目垂下,溫柔地望著懷中的一束花。
漂亮得宛若謫仙。
我雕工不好,反倒將自己的心思暴露無疑——明明沒有蔣聿桉的照片,同他也不甚親厚,卻能把他雕得生動。分明是在雕他時,一刀刀刻下去,將那人的面容記得刻骨銘心。
這份情感,哪裡是對普通恩人的。
我沉默地看著蔣祁鳴。
「說話!」不知為何,蔣祁鳴神色有些激動。
我走到他身前,牢牢捂住那個雕像。
仰著頭,沖他比了個口型。
「別告訴他。」
蔣祁鳴眉頭一跳,他面無表情地瞪了一眼尚不知發生何事的蔣聿桉。
他閉了閉眼,然後忽然貼緊我的耳朵,語氣莫測地說:「你這樣做,我還如何放心讓他待在你家?」
「那你想怎麼樣?」
蔣祁鳴眸色微動。
「我可以不說出來。但我也要住在這裏,不是隻能週末住,是一周七天,日日夜夜,我都要待在這裏。他要趕我走也不行。」
我緊緊盯著他。
笑了。
蔣祁鳴,你說蔣聿桉是心眼多。
可你說話時,臉上的小心思分明藏也藏不住了。
但我是從何時起,無意招惹來這頭少狼的?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從他手中抽出那雕像。
「成交。」
14
當天,蔣祁鳴就把行李搬了過來。
蔣聿桉知道後,不太高興。
我問他,他卻隻搖頭,「照顧我一個已經夠麻煩你了,祁鳴真是......沒眼力見。」
他惱恨又後悔地搖搖頭,不知在後悔何事。
隔了幾秒,才露出平日裏的笑容,溫聲問我:「所以那雕像倒底怎麼了?祁鳴看了以後很激動,卻也不和我說。我隻好來問你,莫不是什麼不該給別人看的。」
我咳嗽了一下,「不是,祁鳴怕樹罷了。」
收拾東西的蔣祁鳴看了我一眼,我瞪了回去,他這才有氣無力地說:「是,我怕樹。」
蔣聿桉沒說話。
當晚,他有些發燒,又不願去醫院。
蔣祁鳴要陪他,蔣聿桉隻捏著我的手腕,側身咳嗽,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我便心存僥幸,暗自竊喜,堂而皇之地留下來照顧他。
我將擰幹的濕毛巾搭在他的額頭。
蔣聿桉癡望著半空,突然說:「言玉,這麼多年,我資助了這麼多人,卻隻有你毫不猶豫地收留了我。」
他聲音帶了點輕微的可憐和一點孤寂。
語氣拿捏,不輕不重,分寸不差,就像畫龍點睛般精妙。
「這些日子相處,我已經把你當作像家人一般的朋友了。」他認真地說。
我聽到這話,強壓住內心的暗湧,故作鎮定。
「聿桉,你言重了,我不過是在報恩。」
「若你是我的家人,你覺得祁鳴如何?」蔣聿桉陡然發問。
「什麼?!」
我心驚肉跳,差點以為他也猜出了蔣祁鳴的心思。
但蔣聿桉隻是笑笑,「他也是我的家人,我隻想知道,日後相處,你如何看他。」
我強壓住內心的不平靜,說道:「祁鳴在我心中,就是個孩子。」
「你才二十四,比他大不了幾歲。」
「但上學和工作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我總覺得比他老了許多。」
蔣聿桉笑了:「難怪你以前叫我先生,原來早就覺得我老得沒邊了。」
「沒有的事!」
他微微闔眼,巾帕凝出的水珠,滾落到他的眼角。
我連忙替他擦。
他的嘴唇動了動,悄聲細語地問:「你把他當孩子,那把我當什麼呢?」
我攥緊手指,隻當他看不見,慌亂的臉色掩飾不住地閃過。
垂眼,卻覺得那雙原本黯然無光的眼珠,凝向我時,宛若剔透明玉,泛著冷冷光芒,聰明又犀利,似乎能看透人心。
「我——」我顫抖著開口。
卻聽見有人叩了三下門。
門不是沒關嗎?
我回頭。
蔣祁鳴背靠門扉,抱臂,臉色不善。
15
我和蔣祁鳴幾乎是半拖半打地進了我的屋子。
拖人的是他,打人的是我。
剛關上門,他就說:「你幹嘛對他那麼好?他有手有腳,自己不會擦嗎?」
「你做什麼拉我過來!」我不甘心,「我話還沒說完呢!」
「你想說什麼?想說你把他當情夫?還是當愛人!」蔣祁鳴怒了。
他的怒意來得突然,驚得我下意識頓住。
蔣祁鳴連聲冷笑:「你滿心滿眼都隻有他,旁的人在你眼裏不過是垃圾一般的存在,對麼?」
「你瘋了?」我瞇眼。
蔣祁鳴面無表情地說:「別告訴我,你還不明白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又能怎麼樣?我已經很努力地裝作若無其事了!若非你是蔣先生的養子,我早就——」我忽然說不出話來。
因為蔣祁鳴怒氣沖沖地瞪著我,雙眼卻通紅,眼淚在眼角打轉。
他冷冷地質問:「你早就什麼?說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