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回程的隻有他們兩個,整艘船都空蕩蕩,隨著海浪微微起伏,前面飛來了大片的海鷗在空中盤旋,宋鶯趴在窗沿上,朝它們伸出手。
女生帶著那頂大大的草帽,露出半張白皙細膩的臉,鼻梁下的部分沐浴在了陽光中,隱約可以看見肌膚上金黃細小的絨毛。
她趴在那,下巴墊著手背,柔軟飽滿的唇在金色光芒裡泛著花瓣一樣的色澤。
風揚起了她額前碎發,海水天空輪船都淪為了背景,這一幕寧靜祥和,林宋羨不經意間從手機裡抬起頭,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美好這兩個字,幾乎是本能出現在了他的腦中。
回到酒店,簡單打理過後,他們拿了行李直接前往火車站。
跟範雅和宋之臨說好今天到家,宋鶯不敢有半分耽擱。
這次時間充裕,林宋羨提前在船上定好了票,是臥鋪,一個在上一個在下。
宋鶯睡在一層,林宋羨在她斜對面,火車一路晃晃悠悠,窗外風景快速變化。
午後的車廂明亮安靜,宋鶯躺在枕頭上,拉高被子閉著眼睛進入了夢鄉。
......
回來有好幾天了。
暑假已經過半,盛夏依舊。
宋鶯的腳好得差不多,林宋羨後來不知道從哪裡給她寄來的藥膏,才塗上幾次,上面的青紫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對於這次她先斬後奏偷跑出去玩,範雅和宋之臨對她有些改觀,剛回來那會對宋鶯關注比以前都高,好在她之後沒有任何異樣,仍舊同往常那般安分守己,才漸漸打消他們疑慮。
錦城今年比起以往都熱,宋鶯窩在家裡好多天沒有出門,在空調房內專心寫老師布置的作業,復習功課之餘,抽空看幾部番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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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閉關了一段時間,宋鶯把暑假作業都做完了,徹底輕松,和田嘉嘉高琪約了幾次,女生一起出去逛書店喝奶茶,在精品店淘一些小玩意。
夏天酸奶冷飲很受歡迎,奶茶店外展出大大的招牌,主推的正是鮮橙桂花奶昔。
宋鶯莫名想起了林宋羨,兩人自那次回來後沒有再見過面,這麼長的時間,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看群裡消息,方祁揚他們今晚要去飆車,我的天。”整潔明亮的店內,田嘉嘉坐在那看著手機,像發現了什麼大新聞,不可思議地抬起頭。
旁邊高琪立刻忍不住湊過去,和她一起盯著屏幕。
“什麼情況?”
“白沁和學委在群裡聊作業,張澤突然發了張賽車照片,他們現在在汽修廠,好像是改裝什麼零件。”
“這也太刺激了吧,這群男生真會玩。”高琪感慨。宋鶯松開面前奶昔,拿出手機打開群消息,從頂上開始往下翻。
“有哪幾個人啊?”高琪在那裡問,田嘉嘉眼睛依舊望著屏幕,隨口道:“不就那群富二代,老混在一起玩的。”
“那林宋羨也去嗎?”高琪哎了聲,松開嘴裡吸管八卦,田嘉嘉稍作思索。
“應該去吧,我上次換座位的時候不小心聽到那幾個男生聊天,林宋羨他家車庫全是跑車,有次還開到學校,他是裡面的主心骨吧。”
宋鶯神情越來越沉重,群裡消息已經飛快刷了過去,張澤發了張照片後沒再冒頭,大家討論幾句便換成了別的話題。
她打開那張照片放大又縮小,在右邊很小的角落裡發現了一隻男生的手,隨意搭在車前蓋上,骨節分明的輪廓十分熟悉。
林宋羨的微信名很簡單,是一個字符X。
頭像空白,朋友圈幾個月更新一次,大多是隨手一拍,莫名其妙的畫面和場景,經常讓人摸不著頭腦。
兩人對話停留在半個月前,宋鶯把自己恢復好的腳踝拍給他看,林宋羨回復了一個ok的表情符號。
更上面,是他發來的主動問候。
“腳好了嗎?”
宋鶯盯著那個名字好幾秒,才在框裡輸入,點擊發送。
“你今天晚上要去飆車?”
等待的時間有些忐忑。
宋鶯又抓起奶茶杯喝了一口,旁邊高琪注意到了,好奇問:“哎,茵茵,你的這個奶昔好喝嗎?”
“挺好喝的。”宋鶯咽下去答,田嘉嘉連忙把自己的也往前一挪,“我的這個檸檬養樂多也很好喝。”
“那我下次試試。”
聊天間,宋鶯放在桌上的手機微不可察地震動了下,她立刻拿起點開,看到了那個空白頭像。
X:“誰告訴你的?”
宋小茵:“...群裡。”
好一會沒有回復,估計是林宋羨找他們算賬去了,宋鶯咬咬嘴唇,糾結許久,還是發出一句話。
“我覺得挺危險的,你一定要去嗎?”
那邊迅速回過來一個問號。
X:“?”
宋鶯定定注視了兩秒,打字。
“你們去哪裡飆車?”
“我也想看看。”
......
回完宋鶯的消息,林宋羨有點煩躁,坐在修車廠廢棄的輪胎上,把玩著手邊銀色打火機,低著頭神色陰鬱。
“怎麼了,誰又惹我們大少爺了。”一旁男人拿出煙湊到另個人嘴邊點燃,吸了口,隔著煙霧微眯起了眼睛,打量著林宋羨。
“驍哥,還有誰啊,不就是那個大嘴巴,把晚上飆車的事情到處說,現在我們班同學都知道了。”方祁揚踹了旁邊張澤一腳,他敢怒不敢言,隻看著那個白背心破洞牛仔褲的男人,叫屈。
“鄭驍哥,我也不是有意的啊,再說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你閉嘴吧。”林宋羨站起身子往外走,煩躁時習慣性捏眉心,方祁揚連忙追了上去,拍他肩膀。
“怎麼了,阿羨?”
就算是班裡人知道,就像張澤說的,也不是什麼見不得的事,隻是會顯得過於高調,林宋羨不喜歡,倒也不會像現在此時此刻露出這副模樣。
話音落下,雜亂空曠的舊車場內,林宋羨在原地停住腳步,放下手,面色凝重。
“宋鶯說要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羨:怎麼辦,我死了。
第26章
這家修車廠老板叫鄭驍, 林宋羨早兩年剛玩車的時候認識的他。
那會他深更半夜開車出去出了點小事故,一輛頂級的超跑被撞得不堪入目,林宋羨隨便在地圖上找了個修理廠, 跟著導航過來。
男人當時就抽了根煙, 穿著白背心和牛仔褲,把車子檢查一遍後拍著前蓋,低頭睨他。
“小孩,跑車不是這麼用的。”
那會的林宋羨是他狀態最差的時候,同他相依為命的老人過世不久,他一個人搬到了那棟大別墅, 房子大得嚇人, 永遠隻聽到自己的回聲。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嘗試了各種方法, 最後看到車庫整整齊齊擺放的車子, 腦子一根弦動了。
後來據鄭驍回憶,當年看到林宋羨時其實有被驚到。
十幾歲的男生站在他面前, 沉著臉,整個人沒有任何表情,眼睛更是黑漆漆的嚇人,渾身都透著一股冷漠的厭世感,仿佛下一秒就會去死。
這大概也是當時他鬼使神差,對他說出那句話的原因。
“哥哥教你怎麼真正的玩車。”
林宋羨賽車差不多是跟鄭驍學的, 一開始他隻是讓他坐在副駕駛,油門踩到頂, 從山腳一路飆升上去,陡峭的盤山公路,另一邊就是懸崖。
風迎面猛烈地灌入, 耳邊是發動機在作響。
胸口跳動前所未有過的劇烈。
當體內荷爾蒙達到極點的時候,大腦被激活,存在感尤為強烈。
生存的另一邊就是死亡,無論哪一種,都叫此刻站在深淵中的他,無法自拔。
林宋羨是被鄭驍帶進這個圈子的,他原本隻是臨時起意,帶他感受一番。
但當有天林宋羨真的開著車從山頂俯衝停在終點線上時,鄭驍摔開門下來,蹲在地上點了根煙,狠狠罵了句髒話。
“操。”
“感覺自己在摧殘祖國的花朵。”
林宋羨表情淡淡倚靠在那,把手裡車鑰匙拋回給他,扯了扯嘴角,隻說了一句話。
“你這是在普度眾生。”
普度個鬼。
後來無數次看到男生飆車時比他還瘋狂的樣子,鄭驍都隻想求他惜命,不然自己這是變相的犯了殺孽。
賽車的地點在城外一座山上,公路陡峭,周圍是廢棄空地,臨近傍晚天黑下來,更是隻剩連綿山影,跑車發動的引擎聲徹響天際。
這邊平時來玩的人不多,大家圈子分了幾批,也很難撞上,就算不小心碰到了,彼此都有熟人,互相打個招呼還可以一起比兩圈。
林宋羨是裡面出了名的人狠話不多,賽車考驗的是心態,誰更穩誰的贏面更大,有些人在高強度刺激下會繃不住,就容易出現紕漏。
但林宋羨不一樣,他很冷靜,開車時握著方向盤的模樣,用當初被他打敗的那個第一賽車手的原話就是:又冷又瘋。
車身如同不要命般瘋狂飛速前衝,眼睛裡卻黑白分明,冷靜得沒有一絲情緒,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還有那張無比淡漠的臉。
七八輛車子在夜色降臨前疾馳而來,穩穩停靠在空地上,方祁揚打開車門下車,看向仍在駕駛座的林宋羨。
“羨哥,宋妹妹說她什麼時候來?”
“不知道。”他低眸煩悶地滑著手機頁面,看到半個小時前發給宋鶯的地址,她回了一個好字。
林宋羨在心裡估算了下距離,如果從她家到這邊大概要將近五十分鍾,那時他應該早已在山頂,說不定回到起始點時還剛好可以趕上她過來,一切早已結束。
想到這,林宋羨神情稍緩,微微松了口氣。
“阿羨,今晚比劃比劃?”遠處一輛改裝過的寶藍色跑車上下來一個男人,面容英俊痞氣,手上戴著一串佛珠,在小臂顯眼處刻著一個紋身,是串希臘語,及時行樂。
“好啊。”林宋羨手搭在車窗上,心不在焉說。
“上次阿樂輸給你之後,好久都沒碰過車子,我們兩個喝酒時他還和我說,一把年紀輸給了一個毛頭小子,丟人。”
男人明顯和他是熟識,趴在車邊就聊了起來,手裡轉動著腕上佛珠,臉上灑脫無所謂。
“做人嘛,重要的是開心,輸贏這種東西看淡就好,你說是不是?”
“天逸哥,那你輸了可別再踹車啊,上次那輛蘭博基尼才買沒兩天吧。”方祁揚笑嘻嘻地直接拆臺,蔣天逸不滿“嗨”了聲,看向林宋羨。
“那個小崽子能和我們阿羨比嗎?輸給他我是丟面了,輸給羨崽是雖敗猶榮!”他說著手裡還一拍車身,自動配音效,方祁揚笑得不行,捂住肚子。
“行行行,你是我哥,佩服佩服。”
場上來了不少人,真正玩車的卻不多,像方祁揚這些純粹就是觀戰湊熱鬧,過個癮。
賽道清理完畢,一群人整裝待發,認真比賽的也就前面幾輛,張澤和方祁揚在後頭鄭驍車上,站得高高的,大半個身體越出車外,朝前頭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羨哥,永遠的神!——”
鄭驍自覺丟人,閉眼捂額,無視身旁這群中二少年,隻想把他們直接趕下車。
放在車上的手機嗡的震動一下,他拿起一看,上面顯示的正是林宋羨名字。
直截了當的一行。